若是以往,宗越必不会搭理川山王,可今天宗越刚在虞清尘那儿受了气,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何必?她躲着你的理由,你会不清楚?你清楚得很,却为了自我满足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
川山王也恼了,没好气地说道:“是!段氏世代为将,对大楚忠心耿耿,是大楚的忠臣良将!你们大楚人天天吹嘘段氏的忠诚,称颂他们的男儿血性坚守西北,赞扬他们的女儿高洁不嫁外邦,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份美誉让多少段氏女儿亲手葬送了她们的爱情?要不要本王提醒你现在这位肃国公的亲妹妹是怎么死的?”
段氏的女儿不嫁外邦,可偏偏国公爷的亲妹妹当年就爱上了南梁的王爷,明明是两情相悦,却因为段氏那该死的忠诚而不能修成正果。
后来大楚与南梁交战,双方主帅正是国公爷和南梁的那位王爷,国公爷的亲妹妹偷偷混入大楚军中,在战场上为了救国公爷而死在那位王爷的刀下,三日后南梁的那位王爷就跳崖自尽。
尽管南梁人都骂那位王爷为情负国,是南梁的耻辱,可谁都不能否认他的深情,而若不是因为大楚人套在段氏身上的枷锁,这一对有情人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段氏,如国公爷亲妹妹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有不少,只不过段氏从不与外人说起这些事,所有的伤痛都是段氏自己抗下了,他们展现给大楚的永远都是铁血和忠义,也唯有这样,才能安抚民心,威慑四方。
“那是段氏的立身之本!”宗越用他那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镇定地说道,“因为这种牺牲小我的忠义,所以段氏取信于陛下,世世代代都被奉为大楚四国公之首!因为这种牺牲小我的忠义,所以段氏取信于大楚万千百姓,被奉为大楚的战神一族!因为这种牺牲小我的忠义,所以段氏的荣耀代代相传,延续了百年不止!段氏想要这份荣耀,就必须有所牺牲,需要本侯提醒你姬氏上一任的川山王妃是怎么死的吗?!”
姬氏上一任的川山王妃便是姬元的母亲,当年便是为了保全姬氏的荣耀,姬元的母亲才投湖自尽。
川山王的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过后才讷讷道:“就因为本王的母亲一辈子都带着枷锁,所以本王才希望她能活得快活……本王原以为她就是个肆意洒脱的人。”
谁成想什么肆意洒脱全都是假象,那个丫头的肆意只是因为不在乎,她不在乎相府,不在乎她自己,但对段氏的责任感却比谁都强,她可以不要清白,不要未来,却绝对不会弃大楚天下于不顾。
而大楚天下正是他与她之间最大的障碍。
“肆意洒脱?”宗越突然不合时宜地哂笑一声,“她只是胆子小而已。”
因为怕做错选择,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要,因为怕受到伤害,所以干脆什么都拒绝,她装出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也只是为了避开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在这个充斥着阴谋诡计的京城里,她选择了最笨拙的方法保护自己。
川山王盯着宗越看了看,突然说道:“南梁的国书已经送到了,本王很快就会启程回南梁,这一去……”
宗越替川山王继续说了下去:“这一去南梁皇帝不会再让你来大楚了。”
不管川山王这一次是因为什么样的失误坏了南梁的大事,在旁人看来,他就是被美色惑了心,为免美色迷惑川山王做出更多不利于南梁的事情,南梁来大楚的使团里再也不会有川山王了。
川山王苦笑:“这一次本王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宗越挑起眉眼睨了川山王一眼,淡定道:“如果南梁容不下你了,欢迎来大楚。”
川山王乐了:“怎么?你们大楚专门接收南梁的叛臣?”
“只是想给南梁添堵罢了,而且会领兵打仗的武将再多也不嫌多,”宗越起身,不急不缓地抖平了衣摆上的褶皱,“既然早晚都是要断的,不如趁早了断,她一个女人都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川山王没道理做不到。”
川山王叹息一声:“她就没拿起来过,当然能轻易放下。”
可他是真的把那丫头放进心里了。
宗越意味不明地看了川山王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那个女人若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拿起过,就不会这样明显地与川山王划清界限了。
这样一想,宗越就又多看了一眼满脸络腮胡的川山王。
就这样一张长满毛的脸,怎么就让那个女人动心了?他都还没有……哦,不对,那个女人说要给他生儿子来着,都想给他生儿子了,对他的在意一定比对川山王的多。
这边宗越和川山王一前一后地离开望月酒楼,一个心情不错地办公去了,另一个则回到住处喝闷酒去了。
另一边,虞清漪和虞清尘亲亲热热地去了西市,不骑马,不乘车,就徒步从街头逛到街尾。
给虞清漪买了块热乎乎的蒸饼,虞清尘就走在虞清漪身侧,贴心地护着虞清漪,以防虞清漪被路过的人撞到。
虞清漪捧着热乎乎的蒸饼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嗯!你这蒸饼是在哪家买的?这味道跟小时候在西北吃过的有七八分像!”
虞清尘温柔地说道:“西市里有一家小酒馆,掌柜夫妇都是从西北来的,他们家的蒸饼都是掌柜夫人亲手做的,自然有西北的味道。你若是爱吃,以后再给你买。”
“嗯!”虞清漪开心得直点头。
咽下一口蒸饼,虞清漪看着街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品,问虞清尘道:“年货都应该买些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学富五车的虞清尘给问住了:“这……我还真不知道。”
“嗯?”虞清漪好奇地看向虞清尘,“又不是没过过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有反问虞清漪,虞清尘知道那个答案一定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答案,索性就不问了,只回答了虞清漪的问题。
“小时候咱们在西北,过年的时候有新衣裳,惠姨母还会给咱们做饴糖。我在军营那几年,过年的时候若是不能回肃国公府,就在军营里跟兵将一起喝酒吃肉,酒和肉都是外祖父特地送去犒劳兵将的。之后我随师父去了青山,师父喜静,过年了也不会请什么人到山上来,就只有我们师徒二人一边对弈一边守岁,除了门窗上多了几个福字,跟寻常的日子倒也没什么不同。”
虞清漪眨眨眼,然后三两口地就把蒸饼给吃完了:“走,买新衣裳去!”
看着虞清漪气势汹汹地奔着成衣铺去了,虞清尘哑然失笑。
“果然是个小丫头,就只知道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