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阁里一共五个人,却有四个人都在看他,尤其是在瞧见自己女儿那托付了全部信任的单纯眼神时,张掌柜的暗叹一句天要亡我。
他跟三皇子之间的联络全靠他铺子里的一名小厮,但现在他住进了赤枫山庄,那小厮却还留在铺子里,再联络起来就不那么方便了。
于是前日他得到五姑娘约了韩七公子见面的消息之后一时心急,觉得去联络那个小厮太浪费时间,就让自己的女儿回家给他夫人传个信,他夫人自然知道怎么把消息递给三皇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五姑娘会喊他的女儿来问话。
张掌柜的颓丧地冲着虞清漪的方向跪了下去:“五姑娘恕罪,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做了背主求荣的混账事,与属下的家人无关。”
一个是相府不受宠的千金,一个是势头正好的皇子,他当然会选择投靠皇子,却没想到五姑娘出人意料地精明,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一来,在三皇子给他锦绣前程之前,五姑娘就能毁了他的前途。
他赌输了。
虞清漪没有发怒,也没有说话,她只是歪坐在太师椅里,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好像是在看着张掌柜的,又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虞清漪不说话,棠秋和韩尽便也没出声,张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因为张掌柜的那句“背主求荣”而慌了神,白着小脸喊了一声“爹”之后也不敢出声了。
张掌柜的心中惶惶。
像他们这种给主家做事的,一旦被主家以背主的罪名给赶了出去,那从此往后就没有任何一家会雇用他们。
过了半晌,虞清漪轻轻叹息一声:“张掌柜的先起来吧。”
闻言,棠秋的眼神微变,虽然不赞同虞清漪的决定,却还是顺从了虞清漪的意愿,先把张掌柜的扶了起来。
张掌柜的不确定虞清漪是什么意思,惶惶然地站了起来。
面带微笑,虞清漪缓缓说道:“张掌柜的跟秋叔一样,都是从西北来的,当年随我娘来到京城的时候,两位想必也是心怀大志的,只可惜我娘不是个明主,辜负了许多人的期待,我少不经事,也成不了你们心里的那个盼头,碌碌无为十一年,会有人想另寻明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可以理解。”
虞清漪这话让棠秋、张掌柜的和韩尽都想起了过去那令人憋屈的十一年。
他们本是段家人,在西北那会儿风光无两,百姓对肃国公府有多敬重,对段氏就有多恭敬。
初到京城的时候,他们虽然籍籍无名,却对未来满怀期待,他们相信自己的才华,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他们能在京城弘扬段氏威名,可惜蕊夫人香消玉殒,五姑娘年幼无知,群龙无首,他们纵有万般才华也施展不出,到最后他们的境遇用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来形容是最合适不过的。
十一年过去,当年一起来到京城的人早就已经不是一条心了,有人敢作敢为,另投明主,也有人犹豫不决,身在曹营心在汉,像棠秋和韩尽这样固守本心的人不过十之一二。
“五姑娘,是属下对不起您。”张掌柜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