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姝予依旧没有在驿站继续休养下去,她决定启程前往宛郡,尽快赶去和秦将军汇合。
她知道紫鸢担心她的身体,几次欲言又止。
前世,姝予烧退醒来,就立刻吩咐上路,追赶大部队,命令秦肃军队全力营救谢家父子。
在混战中,紫鸢为护她不幸身亡,而她也为了救谢以渊,多处受伤,回宫后,调理了半年有余。
这一世,身体依旧是那具身体,但是,如今的姝予魂力强大,这点风寒根本算不得什么。
上辈子都能不顾身体,为爱奔波,拖着病体,坚持到了回京;这辈子的身体比上辈子强太多,怎么就不能赶路?
“我没事,下去准备吧,我们马上出发,和秦将军汇合,一道赶往宛郡。”
“公主,您不是已经派人通知秦将军,先去宛郡支援了么?没必要亲自赶过去的。”
“邻国宸国攻城迫在眉睫,之前因为谢氏父子的失误指挥,导致大军溃败,如今,想必边境人人自危,士气低落,惶惶不可终日。”
“我乃当今宁德公主,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嫡女。我若是出现在援军之中,一来,定能鼓舞边境将士们的士气,也能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二来,前军大败,究其原因,是谢氏父子统帅能力不足,意气用事所致,我若亲临沙场,还能震慑将领。”
紫鸢见公主心中主意已定,又听公主有理有据,自是不再赘言。
只是,她原以为公主是为了谢小将军,没想到竟是下令赶往宛郡。
公主心中有大义,为他苍国黎民百姓担忧,紫鸢心中肃然起敬,二话不说,转身去吩咐侍从,准备出发。
姝予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秦肃大军抵达宛郡城之前,双方汇合了。
姝予看着眼前这位不苟言笑,脸上总是挂着冷峻的表情,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杀戮之气的秦肃秦将军。
其实,稳妥起见,此战本不该由谢家父子为将出征的,但是谢常青主动请缨,领兵边疆,征讨邻国。
父皇看在谢以渊和她已有婚约的份上,而谢以渊谢小将军的名号是好听,可却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功绩来说叨。恰逢谢家父子跪求领兵,言辞恳切,壮志酬酬的模样,父皇又想到谢家也是武将之后,便允了。
只是没想到,谢家父子这么不着调,立功心切,一意孤行,陷宛郡于危难。
而谢家父子的想法,姝予是知晓一二的,不过是攀比心作祟罢了。
大将军秦肃,乃苍国的常胜将军。他出身贫寒,有一身好武艺,应征入伍后,从军期间,异常骁勇,屡立战功。三十有余的年纪,已战功赫赫,被封龙虎大将军,正二品官职。
相比谢父,出身名门,武将之家,但到他这代,却显衰败。说他是武将吧,其实他并没有独立打过什么仗,更多时候是谢家祖父还在世时,带着他一道征战的。
谢家祖父是苍国数得上名号的名将,可惜旧疾复发,死的有些早。
谢父有些平庸,在谢家祖父过世后,谢家便渐渐没落。
谢父谢常青一贯瞧不上秦肃那样的泥腿子出身,认为此人只有一身蛮力,哪懂什么兵法和战术,侥幸打赢了几场仗,不过是运气好,外加他苍国国力雄厚,其他国家不堪一击罢了。
秦肃——年纪比他小,官职比他高,还是自己瞧不起的泥腿子……
这让谢父心里如何能平衡,他想压秦肃一个头,所以,率先跪下求旨,领兵出征边疆,他觉得这正是振兴谢家的大好机会。
只是,事不遂人愿。
谢常青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独立领兵,就出了岔子。
此刻,秦肃望着眼前风尘仆仆赶来的宁德公主,重复一遍:“公主,你确定先去宛郡?”
“我确定。”
姝予明显感觉到对方好似松了口气,想来,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只是前一世,姝予染上风寒,昏迷前,要求大军不必耽搁,赶紧去救谢家父子;醒来后,又亲自赶过去,再次强调先去救谢家父子……
而这位秦将军受她的命令驱使,先行去救谢家父子,导致宛郡被夺,城内百姓死伤无数。
虽说宛郡又被他在短时间内夺回,但在夺城的十日内,恼羞成怒的邻国打不过秦肃,就拿城内百姓发泄怒气,杀了不少无辜百姓。
之后,父皇追究责任,姝予主动站出来请罪,但还是连累秦将军打了胜仗,却依然受罚,被贬去守边关,在她死前都没能回来,真真是委屈至极。
姝予想起过去,恍如隔世,真想撬开她当时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情情爱爱,难道还能比家国大业重么?
在无数小世界,经历数万年,哪怕这数万年里,她大多时候都是失去记忆的,但至少让她见识了世间百态。
什么情情爱爱,都是浮云。
她此番回来,就是要了却执念的。
“秦将军,我们尽快赶往宛郡吧,宛郡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末将遵命!”秦肃行礼,翻身上马的动作都利索了几分,心中侥幸:还好,还好公主不是改变主意,前来通知他先救谢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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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宛郡城早已被邻国团团包围,城中虽然只有两三千将士留守,可在副将雷阿宝的严防死守之下,愣是坚持到了第三日。
只是,再这么被围困下去,就算邻国军队打不进来,城内那么多百姓也得饿死、渴死!
就在昨日,城内的百姓喝了河水,发生大面积的中毒现象。
雷阿宝立刻明白,城外的敌军这是在他们上游的河水中下了毒。
粮食断了,他们还可以勒紧裤腰带,坚持几日,树皮充饥,可要是水源没了,这是真正死路一条,恐怕他们这些人来不及等到朝廷的援军,就得都死在这里。
城主府内,雷阿宝以及其他几位将领正在商量计策。
众人皆是一筹莫展。
“啪——”雷阿宝一掌拍在桌上,“吴永信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这么阴损的招,都使出来了!”
“雷将军,要不,我们还是弃城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也是无奈之举啊。”有人提议道。
话音刚落,又被雷阿宝怒目圆瞪,一顿训:“逃兵就是逃兵!贪生怕死就是贪生怕死,跟老子扯什么无奈?我们这些当兵的都逃了,你让宛郡百姓怎么办?”
那人被骂的脸色难看,狡辩道:“想来对方也不会为难城内无辜百姓的。”
“想来?想你妈个头!邻国攻城的大将是吴永信!最是心狠手辣,阴损至极,他都能在百姓每日喝的水源中下毒,你指望他有多少良心?他会管我苍国百姓是不是无辜?还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亏你想得出来,我们弃城,一走了之,失去宛郡重镇,其余三镇怎么办?尤其是金关,人口是宛郡的数倍,是我西北边疆经济中心,若是让邻国长驱直入,进入金关,后果不堪设想。”
“我雷阿宝把话放在这,这宛郡,我们不守也得守!”
“怎么守?我们就那么些人,前几日,打得那么惨,只剩几百人,就算加上这些天,主动加入战斗的城内百姓,那也远远不是吴永信率领的大军的对手……”
雷阿宝气急,不等那人说完,就一拳打过去,将人重重地打倒在地,居高临下道:“还怎么守?死守!如果这次,宛郡等不来朝廷的援军,那城破之日,先死的也必须是咱们这些人!”
“我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
那人被打得嘴角溢出鲜血,不敢再反驳。
雷阿宝环顾一周几名将领:“谁要是再跟我提什么弃城,我就先将他以逃兵论处,拖出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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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之上,雷阿宝面色凝重,继续指挥着城中仅剩的几百名士兵,还有城内自发组成的民兵作战。
他们把能用的,都用完了。
要粮食没粮食,要水没水,真真是处于绝境了。
雷阿宝转身看向身后,一众老幼妇孺站在城下,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他,这让他感受到一种悲从中来的凄凉。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颤巍巍地走上前,沉重道:“将军……我们认了,您也尽力了,我们不怪您。”
雷阿宝堂堂七尺男儿,因为一句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撇过头,偷偷抹了把眼泪。
“将军,我们不怪您!”身前是百姓们的喊声。
雷阿宝和谢父谢常青年纪相当,是谢家军中的老人,之前跟随谢家祖父南征北战,谢家祖父过世之后,谢家到了谢常青手中,迅速衰败下来。
此番,谢家领旨抗敌,他是为已逝的老将军高兴的——谢家终于开始振兴了。
没想到,刚到宛郡,那位被传的惊艳绝伦的谢小将军,还没搞清楚对方什么底细,就要贸然偷袭敌军。
他好言相劝,对方表面点头应允,实则半夜偷偷拉了队伍出了宛郡城。
果然,没多久,就传来谢小将军遭到围攻。
而谢将军谢常青脑子一热,不管不顾领兵出去救人,全然不顾城中百姓安危,几乎带走了所有兵力!
他极力劝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结果,被谢常青一番训斥,留了下来,其余人等全部随他离开。
他对不起宛郡那么多无辜百姓,他没能劝下谢常青谢将军。
对方将领是吴永信!
为赢得一战,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吴永信!他曾在过往的战争中,出尔反尔,诱骗他人投降,之后又干了屠城的事!
雷阿宝怎么可能相信他?
只有奋死抵抗,若是能等来朝廷的援兵,才有一线生机。
他始终相信,朝廷不会放弃他们的,陛下不会放弃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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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吴永信眉头紧锁,“不是说城内仅剩两千余人么?这打了好几天了,两千多人怎么越打越多?难不成情报有误?实际上城内守军不止两三千?”
“可卢将军那边不是来信说,大部队都被谢常青带去救谢以渊了,如今谢家父子都被卢将军包围了,城内只剩两三千兵力,不足为惧么?”
“不足为惧?本将军要的是不足为惧么?本将军要的是尽快夺得宛郡城!”吴永信恼火地看向一旁的副将,“今日天黑之前,必须攻下宛郡。”
“报——”
“说。”
“将军,据哨探来报,距此十里地外,有一支军队正加速向这边靠拢。”
“可看清了是何人?”
“只看清苍国的大旗,具体是何人领军,还不清楚。”
“不会是谢常青突围了吧?他现在自身难保,被围困在山坳之中,再说,若是他真的率领大军逃出山坳,那边的信应该早就过来了。”吴永信自言自语道,“那就只能是宛郡的援军到了。”
副将忧心忡忡:“将军,宛郡的援军已到,我们夺下宛郡的大好机会已逝,要不暂时撤退吧。”
“还不清楚对方将领是谁,岂有退缩的道理?若是像谢常青那样的废物,来就来了,他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若是其他人——”
吴永信突然停住脚步,表情严肃,“总不会是秦肃吧?”
副将心里也咯噔了下,不敢说话,要真是秦肃……吴将军可不止一次是他的手下败将。
“你再去探,看看究竟是谁,还有,带了多少人。”
城墙上身穿布衣的老百姓们自发上了城墙,他们没有多余的兵器,就搬着石头往下砸,指望能击退敌军的进攻。
“爷,爷爷,城内石头,石头也没有了……怎么办?”城楼上,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带着哭腔询问将手中的石头砸向城墙下敌军的老人。
老人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缓缓直起腰,众人皆以一种悲怆的姿态站成一排,看着城下乌压压的敌军。
突然,一道沉重的鼓声响起。
原本不断进攻的敌军,瞬间停了下来,随后犹如退潮一般,纷纷退去。
有的撤退得急的,连兵器也不要了。
众人看着眼前这幕,惊诧万分,转过头问雷阿宝:“雷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对方怎么突然就撤兵了?”
雷阿宝见状,口中喃喃:“一定是援军到了……”
他眼底泛着泪光,高声疾呼:“朝廷的援军来了!乡亲们,一定是我们的援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