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夏禹和叶秋颜吃的都不算好。
夏禹是被她的拒绝堵得胃疼。
叶秋颜是实在下不去筷子。
反倒是工作室其他的人，都吃的很开心。
这顿饭到底花了夏禹多少钱，叶秋颜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走的时候，魂不守舍的。
她没出言安慰，毕竟有些东西总要自己消化才行。
——
卓正熙回到海城，马不停蹄的回了卓氏。
一进大厦，前台就迎了上来。
颤抖着说，“卓总，霍总来了，现在在会客室等您。”
“霍霆森？”卓正熙惊讶了下，他来干什么？
前台忙解释，“我们说您不在，但是他执意要等，我们也不敢拦...”
卓正熙蹙起眉，点点头。
秦安冲前台使了个眼色，那妹妹如释重负，立刻溜回了自己岗位。
“少爷，要不要先吃饭？”秦安说，“叶小姐吩咐我给您点了外卖。”
卓正熙才皱起的眉，又因这句话重新舒展开，他勾唇一笑，“她让你点的？”
秦安点点头，把叶秋颜发给他的短信给卓正熙看了眼，“叶小姐嘱咐我照顾您好好吃饭。”
他顿时心情大好，迈着步子直接进了总裁专用电梯，“也好，先吃饭，霍霆森愿意等，就让他等着吧。”
二十七楼会客室里，霍霆森看了眼表，已经下午两点了。
卓正熙应该回来了吧。
还是他故意躲着不见他？
正想着，会客室的门被拉开，但进来的却不是卓正熙，而是穆赫。
“霍总。”穆赫开门见山的说，“卓总吩咐了，您有任何事，可以和我说，生意上的一切问题，我可以做主。”
霍霆森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轻笑了下，“恐怕不行，我要说的事，你做不了主。”
穆赫谦逊的笑，“做不做得了，也得霍总先说出来，才能判断。卓总很忙，未必有时间见您。”
霍霆森无奈的摇摇头，卓正熙这个笨蛋，就这么讨厌他？
“好吧，那你告诉卓正熙，我今天来，是要说说关于叶秋颜的事，我只给他五分钟，五分钟他不来这请我，我可就走了。”
穆赫一听这个名字，顿时紧张起来。
“好的，霍总请稍等，我这就去告诉少爷。”
穆赫立刻转身离开，关于叶小姐的事，他可不敢怠慢。
霍霆森掐着表，还不到两分钟，卓正熙就出现了。
这小子果然是故意躲着不见他。
他挑眉抬眼，正好看见卓正熙脖子上的痕迹，不由一笑。
真是个幼稚鬼...
“霍霆森。”卓正熙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最好是真的有事，不是用她来耍我。”
霍霆森温柔一笑，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阿熙，我才没那么无聊。”
卓正熙黑脸，“我说了...”
“不许这样叫你...”霍霆森抢答着，“我这不是记性不好，叫顺嘴了？”
“......”
那人轻笑着，“你怎么变得这么暴躁？我明明记得小时候，你很黏我...”
“闭嘴！”卓正熙恼，“有事就赶紧说，没事就赶紧走，这不欢迎你。”
霍霆森不再惹他，看了眼周围，“你就打算让我在这说？可是很重要的事？”
“那你想去哪？”
他笑，“听说你的二十八楼，很少有人涉足，不知道今天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卓正熙冷眼看他，“那要先看你说的事，有多重要？”
霍霆森点点头，抛出了自己的诚意，“那幅画的卖家，你查到了？是沈风对吧？”
卓正熙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关于画的卖家是谁，他也是今天早晨才得到消息。
秦安说，那个卖家的账户和信息都是加密过的，他们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查到，霍霆森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还特意上门来找他说这件事？
霍霆森笑，“怎么样，这个话题，值不值得你对我敞开办公室大门呢？”
几分钟后，霍霆森坐在了卓正熙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四下打量，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风景很好。
秦安给他沏了杯咖啡。
卓正熙坐在他对面，神色不明。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查画的卖家？叶秋颜告诉你的？”
霍霆森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他说，“之前颜颜和白靳谦打听过卖家的事，我知道她要查，但画被你买了，所以我就猜你会忍不住帮她。”
卓正熙疑惑，“卖家的身份并不好查，秦安费了不少功夫，你怎么知道是谁？”
霍霆森忽的严肃起来，“我猜的。”
“猜的？”他明显不信。
霍霆森说，“你知道颜颜为什么要查卖家吗？”
“嗯，她想知道他父亲离世的真相。”
“对，我就是根据这个猜的，当年叶违的死，消息完全被封锁了，即使你现在去查，凭你卓正熙的身份，也查不到什么，你不觉得蹊跷吗？”
卓正熙皱眉，“确实蹊跷，但跟你能猜到是谁，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霍霆森说，“颜颜出事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沈风，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沈风告诉她的。你想想，叶违和沈家那么多年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偏偏他们出事那晚，沈风突然出现了，还封锁了消息，帮颜颜改了身份？”
卓正熙不敢想，他疑虑道，“如果你的意思是，沈风导致了叶违的死，那他为什么要留着叶秋颜？”
霍霆森笑了，“这正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事。”
他说，因为叶违在死前，留了足以毁掉沈风的证据。
“什么证据？”卓正熙问。
霍霆森摇摇头，“具体我不知道，但我猜测，它被画在了画里。”
他惊讶，“画？”
霍霆森点点头。
“你的依据呢？”
他抿唇一笑说，“这件事说来就复杂了。”
霍霆森说，这一切都和他太太有关。
杨倾柔很喜欢画画，但能力一般，所以就自己开画廊，专门展出她觉得好但却没有市场的无名作品。
他和杨倾柔就是在画展上认识的，一见钟情。
当时在国内如日中天的霍霆森做了个非常大胆的决定，放弃国内的一切，追随着杨倾柔去国外定居，结婚。
他做到了，虽然当时霍家的其他人都极力反对，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跟她走了。
他直到今天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从这一点上，卓正熙很羡慕霍霆森。
他比他勇敢，也比他更早看清自己想要的。
霍霆森和杨倾柔在国外的生活很幸福，很安逸，直到一次机缘巧合，杨倾柔看到了叶织翼的画。
她果断的花高价买下来，并且说要替他办个画展。
但叶织翼流传在世的画很少，他们费了很多功夫也不过才找到十七幅。
霍霆森说，现在叶织翼的画能这么值钱，有杨倾柔一半的功劳。
卓正熙忍不住问，“你太太为什么对他的画那么感兴趣？”
“我也这样问过，她告诉我说...因为她和叶织翼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啊？”卓正熙震惊。
霍霆森笑，“我当时和你一个反应。”
杨倾柔是叶织翼母亲二婚后生的孩子，叶织翼和家里决裂后，她母亲一直都很惦记他。
杨倾柔说，收集叶织翼的画，也算替她母亲完成心愿了。
后来，杨倾柔用这十七幅画为叶织翼办了画展。
叶织翼这个曾经的天才画家，这才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
也是因为这次画展，叶秋颜认识了杨倾柔。
她们俩算是一见如故，有很多共同话题，都喜欢画画，又都懂得鉴赏。
霍霆森说，他和叶秋颜的关系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好，是因为杨倾柔，才慢慢多了接触。
在杨倾柔知道叶秋颜是叶织翼的女儿后，更是搬到叶秋颜家旁边，和她做了邻居。
她虽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确实对叶秋颜百般千般的照顾。
卓正熙挑眉，“这也是你照顾她的原因？”
霍霆森点点头，“是，所以我说，我不是你的假想敌。”
卓正熙移开眼，神色松了松，“你还没说，你怎么猜到是画有问题的？”
霍霆森眉头一锁说，“因为画被动了。”
“什么意思？”
他说，画展出后，引起了很大反响。
有一天画廊的门锁被破坏，但画却一幅没丢，他们当时报了警，只是最后也不了了之。
可是杨倾柔很肯定的跟他说，每一幅都被翻动过，一定是有人想找什么。
“在那之后的半年里，市面上又开始有叶织翼的画流传出来。”
他们都一一买回来，有很多是假的，但也有四幅是真的。
而这四幅在展出期间，又被动了。
所以霍霆森敢肯定，一定是某一幅画有问题。
卓正熙想了想，“你是说，沈风在找那些画？”
“嗯，我调查过，虽然没有直接查到沈风本人，但和他也绝对脱不了关系。”
叶织翼存世的二十一幅画，都在杨倾柔手里，后来市面上就再没有他的真迹了，直到这次拍卖会。
卓正熙皱眉，“那他现在为什么又要把这一幅拿出来卖呢？”
霍霆森摇摇头，“他是什么用意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想让颜颜看见那幅画。”
卓正熙惊目。
霍霆森说，“颜颜说过，画拍卖的消息是沈风告诉她的，可沈风又不愿意透露自己就是卖家，这说明他希望颜颜看到画，又不希望颜颜知道画是他的。”
卓正熙眉头紧锁，“沈风是想让叶秋颜帮他确定画的真伪......”
“真伪？”
“对，因为叶秋颜最了解叶违，知道他的习惯，能最准确的判断，画的真假。”
霍霆森摇头，“叶织翼的画不难判断真假，业内很多鉴定专家都可以看出来。如果沈风真的是想指定让颜颜看，那说明...”
两人对视，几乎同时说，“这就是那幅有问题的画！”
霍霆森点头，“没错，一定是叶织翼曾经告诉过颜颜看画的另一种方式。”
“但画被我买了。”卓正熙说，“这肯定不在沈风的意料之中。”
“但现在画在颜颜手里。”霍霆森蹙眉，“也许，沈风已经问过她了。”
卓正熙的脸色难看起来，“那幅画，她是在我面前确认真假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画的疑虑，也许是我们想多了，画没有问题。”
“也许吧...”霍霆森垂眼，“但画在她手上，就多一份危险...你应该还没告诉颜颜，画的卖家就是沈风吧？”
“当然没有。”
她那么在意和沈家的关系，卓正熙怎么可能告诉她。
“还是不要告诉她了。”霍霆森说，“我怕她受打击，颜颜一直想知道她父亲离世时候的事，这也是她的心病，别刺激她。”
卓正熙不悦，“用不着你嘱咐这些，我会好好照顾她。”
那人一笑，“行吧，那之后调查沈风和叶织翼之死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说这些？”
“因为...”霍霆森看向窗外，“我要走了，国内的事办完了，我该回去了。颜颜这次决定留在国内生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我帮不了她了，所以得把这些事告诉你，你虽然没我靠谱，但应该会放在心上吧。”
“我没你靠谱？”卓正熙恼，“霍霆森，这已经不是十五年前了，你以为在这里，还有你霍霆森的容身之处吗？”
他坦然一笑，“你确实做的很好，但那是因为我让路了，否则今天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呵...”卓正熙冷笑，“让路？是逃兵吧！”
“你赢过我吗？”霍霆森呛声。
卓正熙不服，“要比吗？随时奉陪！”
他笑，“以前也不是没比过，还有必要吗？”
卓正熙不屑，“那时候我太小，不公平，有本事就现在比。”
“现在就公平吗？”两人对立着。
霍霆森眸色一柔说，“阿熙，其实我很羡慕你。”
卓正熙难得的没有反驳这个称呼，而是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爱的人，还在你身边，这一点上...我输得毫无翻身的可能。”
卓正熙听着，身上的戾气也泄了几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其他点上，你也翻不了身。”
“呵...”霍霆森轻笑，“小屁孩，你可真幼稚。”
小！屁！孩！
卓正熙眼里顿时窜起了火。
霍霆森拍拍他的肩叹息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输赢不是一次考试、一次比赛、一次决斗就能分出来的，人生的输赢...远比我们想的复杂。就像很多时候，我以为我赢了名声、赢了财富、赢了地位，但是我输了最爱的人。而你...你以为你输了家庭、输了童年、输了过去，但其实你赢得了她。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们之间，你是那个赢家。”
霍霆森说完，迈步离开，“不用送了，再见。”
卓正熙愣子原地，消化着他的话。
多少年来，霍霆森都是他最嫉妒的对象，他优秀，品性好，有好的家庭，有疼爱他的父母，有陪伴他的亲人。
他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是完美的化身词。
更是卓正熙童年的噩梦。
就算他坐到今天的位置，霍霆森这个名字依旧是他心里的坎。
可是今天，霍霆森说，他羡慕他。
卓正熙心里五味杂陈。
有些解不开的结，就在那一声声的叹息中，悄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