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氛围很安静。
叶秋颜抿唇不语，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卓正熙的担心，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
明明她都那样伤他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自己。
有时候叶秋颜真的觉得，卓正熙对她的态度，好像不止那一夜的露水情缘。
还是说，真的就因为一个孩子的存在，他就可以卑微至此呢？
她想不通。
“你找刘兴旺干什么？”卓正熙缓了片刻问。
叶秋颜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拉投资。”
“投资？需要多少？”
“干吗？”
“需要多少！”他不悦。
叶秋颜轻声说，“两千万。”
“我给你。”
“不用！”她果断拒绝，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开，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扯上更多的关系了。
卓正熙拿出手机，当下就要转账，“说账号，就当我投资了。”
“我真的不用。”叶秋颜义正言辞，“卓正熙，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么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卓正熙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你宁可要刘兴旺这种畜生的钱，也不肯要我帮你？”
她咬唇，然后点点头。
卓正熙眸色一凉，但还是稳住声音说，“我不想听气话，我已经浪费了很多年，不想再在浪费下去，你有任何顾虑可以告诉我，我来解决。”
叶秋颜怔怔的看着他，他其实很少这样认真的和自己说话，这段时间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她都没发现，卓正熙正经起来的时候，竟然这么动人。
但，都没意义了。
她笑了下，笑的无奈，她的顾虑他解决不了，因为那顾虑的根本在于她自己。
“卓正熙，你以后...一定会找到很爱你的女孩。”她哽咽得说，“我祝你幸福。”
男人的身体僵在原地，她说祝他幸福。
这无疑是世界上最让人心酸的话。
他最爱的人，祝他幸福。
卓正熙叹了一声，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那个会爱他的女孩。
这一次，两个人没有争吵，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针锋相对，更没有恶语相向。
她只是平静的叙述了事实，她不爱他的事实。
“好...”卓正熙声音沙哑，最后看了她一眼，似有万语千言，“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起身离去，再没留恋。
叶秋颜看着那个落寞的身影，把眼泪憋了回去，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吧。
“再见...”
——
卓正熙重新回到包厢，这一路他走的神不守舍，接连撞了两道玻璃门。
十二年前，叶秋颜拒绝他的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魂丢了。
他不想说话，不想思考，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来填补心里的空白。
刚巧第二天，他就接到了方雨晴的电话，约他们出去露营。
卓正熙第一次答应的那么痛快。
他对流星雨不感兴趣，但是他们说许愿很灵，那天他等到很晚很晚，就真的看到了一颗星星从南至北的划过夜空，于是他闭上眼睛。
在那一刻坚定的成为了唯心主义者，他多希望他许的愿望可以实现。
他们几个在郊外玩了三天，也是那三天的时间，卓正熙才认清自己的心意，虽然叶秋颜拒绝了他，但他并不想放弃。
他那时候觉得，感情就和考试一样，只要足够用心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事实证明，流星许愿没用。
等卓正熙从郊外回去后，发现上天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叶秋颜消失了。
他找遍了酒吧、学校和她家，都没有任何消息。
卓正熙不明白，明明被拒绝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她要离开？
他每天都去酒吧等她，等了一个月，还是没有。
走投无路的卓正熙，只好去求卓菁华，希望能用卓家的人脉，找到她。
哪怕她不想见他，但只要知道她平安就好。
可卓菁华却告诉他，没有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比被拒绝还让他难以接受，就像大海里的灯塔，它可以不独属于任何一艘船，但不可以不存在。
那段日子，卓正熙是怎么度过的，他现在已经有些想不起了，但那种难过到呼吸都会痛的心情，他刻骨铭心。
而现在，这种心情又加剧了几分。
他用了整整十二年，才走到她身边，但她轻描淡写一句祝你幸福，就斩断了所有可能。
原来感情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用心就会有结果。
它毫无逻辑又不讲道理。
不爱就是不爱，就算他可以呼风唤雨，也敌不过一句，我不爱你。
卓正熙窝在沙发里，杯里的酒已经见底，他的眼睛红的彻底，不知道是不是曾偷偷哭泣。
俞祈杀猪般的歌声充斥在包厢的每一个角落，白靳谦和方雨晴说着话，这么热闹的场合，只有他孤独的像个怪人。
方雨晴不是没察觉卓正熙的不对劲，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他。
这时候，秦安从外面走了进来说，“少爷，叶小姐要走了。”
男人蹙眉，失落道，“让她走吧...”
他放手了。
再纠缠下去，她只会更讨厌他，也许就停在这里也好，至少他们之间还有抱抱。
“少爷...”秦安看的心疼，“您保重身体啊。”
这么多天几乎不眠不休，再喝这么多酒，就是神仙来了，也扛不住。
方雨晴听着，走过来拍拍秦安的肩，“别担心，交给我吧。”
“方小姐，拜托了。”
方雨晴总算找到个借口，坐到了卓正熙旁边，看着那人颓废的样子，笑笑说，“没想到你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啊~”
为情所困？卓正熙冷笑了下，她对他没情，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方雨晴拿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的碰了一下，然后小声问，“那时候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就是她吗？”
那时候？卓正熙回想了一下，竟然差点忘了她在流星雨那晚说过的话...
“你还挺长情，是不是看人家漂亮？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方雨晴挑眉嘲笑道，“但你这效率也太差了，这都多少年了，还没追到手？你到底会不会追女孩啊？”
追？卓正熙苦笑了下，她根本就没给过他机会追...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方雨晴笑笑说，“女生最懂女生了。”
“不了。”
卓正熙摇摇头，他已经不打算再打扰她了。
“这样啊...”方雨晴欣然作罢，“那不说她，说说我吧。”
“你？”卓正熙终于抬眼看了下她，“说什么？”
方雨晴气愤地撅起嘴，“说什么！大哥，今天是我的接风宴，我是主角，你都不问问我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你还是不是朋友啊！”
卓正熙整理了一下心情，确实如她所说，他这个朋友当得不太称职。
“好，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方雨晴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俞祈唱完了歌，拉着白靳谦一起坐了过来，听方雨晴说话。
她说，“我准备找个工作，留下来。”
“找工作？”俞祈惊讶一声，看向卓正熙，“海城最厉害的大boSS就在你面前，你还找什么工作？直接去卓哥公司得了呗，以你的能力学历，直接当个部门经理啥的没问题吧。”
方雨晴想了想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厉害，给我安排个工作很简单，但是我想靠自己试试，毕竟没有多少工作经验，想看看究竟能去到什么位置。”
俞祈摇摇头，“这年头不靠关系靠自己的都没什么好结果，你看叶小姐不也想靠自己拉投资，结果遇到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白靳谦紧忙掐了他一下，疼的俞祈叫出了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我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卓正熙沉着脸，看不出是怒是悲，顿了顿他说，“俞祈说的有道理，你自己找太麻烦了，直接来我这吧，正好未来城的项目需要人手，你又专业对口，我会让穆赫带着你，等你有了未来城这个项目做简历，以后想去哪都容易。”
“对啊！”俞祈拍着大腿，“未来城项目正好缺人，还有穆赫这个老油条带你，你肯定很快就能上手，还能帮卓哥分担分担，多好。”
白靳谦也表示同意。
方雨晴眨眨眼，笑的俏皮，“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当个副总吧！”
“副总？”卓正熙摇摇头，“最多是助理。”
“助理！你让我给穆赫当助理！”
他们从小玩到大，对穆赫秦安都非常熟悉，方雨晴小时候可是没少欺负这两个人。
卓正熙了然道，“穆赫不会和你计较的。”
——
第二天，方雨晴入职了二十八楼，卓氏集团上下迅速传开，总裁办楼层里，第一次出现了女性面孔。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方小姐是谁，和卓正熙有什么关系。
消息也紧接着传到了许婉宁的耳朵里，她忙去找卓菁华问。
卓菁华正在浇花，听到方雨晴的名字有些唏嘘。
“没想到雨晴竟然回来了...她算是正熙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若苒还在世的时候，雨晴常常来这里玩的，后来要不是方家出了事，没准她真的会成为卓家的人。”
许婉宁紧张道，“那正熙哥喜欢她吗？”
“喜不喜欢都不重要。”卓菁华看向许婉宁，“你知道方雨晴的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
“是方诚基。”
许婉宁惊讶，“那个前市委书记？”
卓菁华点点头，“所以我说喜不喜欢都不重要，这样的人不可能进卓家的门。”
许婉宁哦了一声，“可是正熙哥好像对她很好，还直接让她在二十八楼办公，以前从没有女人进到二十八楼的。”
就连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在去卓氏大厦谈方案的时候，也只能在二十七楼的会议室。
“你在意这个？”卓菁华笑笑，“等你进了门，整个卓氏大厦都是你的，你还在乎几楼？”
许婉宁脸色一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了歉。
是她格局小了。
但卓菁华心里却并不轻松，她不喜欢方雨晴，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个性，更是和十二年前她父亲的落马有关。
这些年卓正熙接管企业之后，她已经很少过问公司内部的事，虽然还挂着个董事长的头衔，但是在董事会里真正说一不二的早已经是卓正熙，所以她也就放手把所有都交给卓正熙去做。
但只有一件事，卓菁华从不敢在卓正熙的面前提起。
就是方诚基的死，其实和卓腾有关。
当年方家被调查，牵连甚广，追其源头，其实是因为卓腾牵头的一个工程项目出了问题，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卓菁华费了很大力气。
虽然卓腾不中用，但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再狠心也不能看他身陷囹圄。
后来方诚基在狱中自杀，保住了方雨晴的同时，也保住了卓腾。
念此情，卓菁华动用关系把方雨晴送出了国，让她衣食无忧。
原本这件事是瞒着卓正熙的，但卓正熙当家之后，也就知晓了此事，他虽然没有来问过，但卓菁华清楚，他孙子这么聪明，个中缘由肯定早已清晰。
所以现在方雨晴回来，他对她的好，多半是有愧的。
卓菁华想着，得抽个时间约方雨晴聊聊了，卓正熙喜不喜欢她，卓菁华不在乎，但是方雨晴对卓正熙有没有动不该有的心思，她得知道。
不识趣的人，不能留。
——
另一边，叶秋颜工作室忙的不可开交，之前在卓菁华的宴会上发出去的名片，甚有效果！
这才几天就已经来了三个人了。
今天这位王太太，是卓氏集团董事的夫人，人长得雍容贵气，出手也格外大方。
“沈老板呀，这件衣服你可要多用些心哦，等年底公司晚宴的时候，我可就指着她艳惊四座了！”
王太太很和善，说起话来眼睛弯弯的，人很有趣。
“您放心吧，您生的就这么好看，再穿上我们的衣服，一定会艳惊四座的！”
“哎呦沈老板就是会讲话，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和王太太一起来的贵富太太也笑着说，“就是呀，听说卓家的那个孙媳妇也在你们这定做了婚服？那可不得了，以后我女儿结婚，也要来定！这档次高高的！”
王太太啧啧两声，“我看那个许小姐未必能嫁进卓家的。”
贵妇太太问，“怎么说？我看卓老太太很满意的！”
王太太挤眉道，“可是她孙子不喜欢哎！你没听说吗，就这几天的事，卓氏集团都传开了。”
“什么事啊？”那人好奇。
“就是她孙子卓正熙卓总，在自己办公室里安了个女助理。”
“哎呦，有个女助理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是不知道，卓总有洁癖的，以前从来都没有女人进过他办公的楼层，卓氏大厦二十八楼连保洁都是男的。”
“真的呀！”那太太惊讶，“那怎么忽然找了个女助理呀？”
王太太掩嘴一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呀，男人嘛...不就都那点心思。我听说那个女助理长得可好看呢，两个人天天出双入对的，准是那种关系。”
“哎呦呦...”
两人对视一笑，对这种豪门艳事都见怪不怪，调笑的态度罢了。
殊不知这话听在叶秋颜的耳朵里，是怎样的刺耳。
她笑的有些僵硬，深呼吸着，紧攥的手渐渐松弛下来。
没关系了，不管他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