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窦猛做戏要做全套,所以陆瑾娘几经周折,才终于同桂嬷嬷还有两个孩子见了面。孩子们都还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只是以为换了个地方而已。毕竟熟悉的人都在身边,也因此孩子并没有受到惊吓。
见了孩子,陆瑾娘眼泪差点没忍住,桂嬷嬷劝了好些时候,陆瑾娘才总算收住了眼泪。
陆瑾娘让杏儿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她有些话想要同桂嬷嬷私下里说。
“嬷嬷,这些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路走来,你也都看在眼里。而今我走上歧路,一路荆棘,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还请嬷嬷教我。”陆瑾娘望着桂嬷嬷,眼神中带着无助。
桂嬷嬷长叹一声,“侧妃可是怀了身孕?”
陆瑾娘点头,“什么都不瞒不过嬷嬷的眼睛,我的确是怀了身孕。”
桂嬷嬷神色微动,“当初在别院的时候,瞧着侧妃的身形,奴婢心里头就有些想法。只是瞧着侧妃没打算说出来,奴婢也就忍住了这话头。只是奴婢不明白,侧妃既然怀孕,为何不告诉王府,让王爷派人将侧妃接回去了。”
陆瑾娘低着头,她在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诉桂嬷嬷。桂嬷嬷究竟可信吗?
陆瑾娘暗叹一声,看着桂嬷嬷,低声说道:“我不敢!”
桂嬷嬷心头一跳,“侧妃可是在怕什么?”
“是啊,很怕。怕很多东西,怕被人陷害,怕保不住,怕……总之很多的东西,很怕。”陆瑾娘自嘲一笑,她是个胆小鬼,也是个心思多疑的人。她不敢直接说出真相,只能如此模拟两可的说话。
桂嬷嬷陪着叹气,“侧妃辛苦了。可是侧妃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如今被人困在这里,王府那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万一有个好歹,那侧妃该如何是好?”
陆瑾娘笑了笑,“放心吧,那些人没达成目的之前,是不会对我动手的。我就是担心,他们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孩子保不住……”
“侧妃慎言,侧妃万万不可这么说。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能保住的。”
陆瑾娘摇头笑笑,“嬷嬷,如今我们的处境很艰难,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若是有一天真的保不住,那也是命,是无法改变的。我,认了。”
“侧妃难道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陆瑾娘脸上带着悲戚之色,“嬷嬷,我只求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出去,回到王府。至于别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嬷嬷,请你照顾好绪哥儿和婷姐儿,我这里嬷嬷就不用担心了。若是这个孩子能生下那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不能,那就当做我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
“侧妃这是做什么?”
桂嬷嬷心中疑虑,很是担心。
“我怀孕的事情,王府没人知道。若是有一天有不测,嬷嬷也不用说出去。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陆瑾娘狠下心肠,如此说道。始终她没办法说出真相,她承担不起说出真相的后果。
桂嬷嬷皱眉,“侧妃可是在担心什么?”
“嬷嬷,你能答应我吗?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嬷嬷你想想,若是让王府的人知道我怀着这个孩子,孩子却没有了,那些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污蔑我的清白,在我身上泼脏水?嬷嬷该清楚,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王府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了。万一我们被关个一年半载的,谁能证明我的清白?谁能证明有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与其被人攻歼,不如自己忍下这口气。”陆瑾娘眼中湿润,她很清楚,她同这个孩子是没有缘分的,心痛,很心痛。可是她只能如此,别无他法。世上之事最难两全,为了绪哥儿和婷姐儿,为了陆家,她必须舍弃该舍弃的。
桂嬷嬷望着陆瑾娘,心中有理解也有不解,只因桂嬷嬷绝对没有想到陆瑾娘竟然是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个时代礼教森严,陆瑾娘又是官宦家的女儿,自小接受各种教养,规矩定是不错的。谁会想到平日里恪守规矩的陆瑾娘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陆瑾娘的一番说辞,有理有据,可是桂嬷嬷依旧怀疑,为何陆瑾娘如此的悲观失落,猜测这里面定是有什么隐情存在。联想到当初在王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桂嬷嬷貌似有点明悟。
“侧妃放心吧,既然侧妃吩咐下来,奴婢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只是这个孩子未必就会出事,侧妃还需要放宽心才是。”
陆瑾娘低着头,难忍心头悲苦,点头,“我会放宽心的。只是咱们如今被人囚禁,一切都身不由己,将来的事情实在是不太好说。”
桂嬷嬷也跟着叹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临到老了竟然还经历了一次绑架。也不知何时才能从这里脱身。
面貌凶恶的婆子进来,“时辰到了,走了,走了。”
陆瑾娘厌烦的很,桂嬷嬷却显得有些惊慌,“侧妃奴婢就先退下,等下次奴婢再来看望侧妃。”
陆瑾娘微微点头,答应下来。
孩子同桂嬷嬷还有杏儿都下去了,等人确定已经走远了,邓福这才出来。
陆瑾娘冷冷的看着邓福,邓福心虚的躲开陆瑾娘的视线,陆瑾娘也不废话,对邓福说道:“去告诉窦猛,别玩这些把戏。我要同孩子们在一起。让他安排好。”
“侧妃,这可不妥。若是侧妃同孩子们在一起,那侧妃同窦将军之间的事情,难保不会被人发现。侧妃相信那些人,可是桂嬷嬷同杏儿将来万一一个不慎,说漏了嘴,那可不得了。侧妃也不想这些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吧。”
邓福小心劝解。陆瑾娘心中只觉厌恶,“你们这些人弄出这些把戏,实在是可恶至极。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我好,却将我困在此处,数日内都不能同孩子们见上一面。这就是为了我好吗?你问窦猛,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他究竟想要作甚?只要他不来见我,你说话的时候小心点,这些事情又如何会让桂嬷嬷她们知道。总之,我要同孩子们在一起,即便不住在一起,也要住在一个院落内。”
邓福一脸为难,“这,这,那要不侧妃自己同窦将军说。”
“不行。我说了不想见他,你当我的话是说说玩的吗?”陆瑾娘冷笑,真想给邓福一个耳光。
邓福很是委屈,他是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侧妃,窦将军那日受伤颇深,如今还没好起来。因为担心侧妃的事情,伤势一直反复。侧妃难道就真的忍心,真的不去见见窦将军。”
“你这人真是聒噪。我说了,我与他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自此之后,除非必要我和他还是不要见面的好。”陆瑾娘盯着邓福,“你去告诉他就是,这么多废话作甚。”
“窦将军要是知道了侧妃的态度,定然很是伤心。”
陆瑾娘不屑一笑,“伤心?他有心吗?你们联手哄骗我的时候,绑架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会不会伤心?这会在我面前博取同情,告诉你,晚了。邓福,你若是再聒噪,以后我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请示窦将军。”
邓福并没有夸大其词,陆瑾娘当初处于疯狂之中,那根金簪几乎全部没入窦猛的身体。这一回,窦猛可是受罪不轻,加上心情郁结,伤势好的很慢。若非属下死死的盯着,只怕窦猛还要带伤饮酒,那样的话伤势更要恶化。
见到门打开,是邓福进来,窦猛先是眼前一亮。不过仔细瞧了眼邓福的表情,窦猛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
邓福一脸小心翼翼的,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窦猛不在意的笑笑,“可是她说了什么话让你为难了?”
“启禀将军,侧妃要求同孩子们住在一起,实在不行也要住在一个院落内。奴才劝解了一番,说是担心侧妃同将军的事情被人发现。不过侧妃说,以后除非必要都不会同将军见面,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此事被人知晓。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来请示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窦猛端起茶碗,一口喝下碗中的水。神情显得极为颓丧。“答应她。不过是就近安排,不能再一个院子内。”
邓福不解的看着窦猛,对上窦猛的眼神,邓福赶紧低下头,不敢再随意猜测。
窦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这个伤口是陆瑾娘留给他的,他将一直铭记。“邓福,明日我要回京城,这里我已经安排了妥当的人手,若是有什么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奴才知道。奴才一定会照顾好侧妃的。只是万一侧妃让奴才放她出去,奴才该如何做才好。”
窦猛冷漠的看着邓福,“她不能离开这里,你该明白。”
“奴才明白。”
“若是她执意要离开,就说我说的,在她生下孩子之前,都别想。等她生完了孩子,我自会安排。”
“奴才遵命。”
邓福心中忧心,这样子发展下去,这两人真不知道会走到何种地步。
天已经黑了,屋里已经亮起了烛火。门外出现一个男人的影子,陆瑾娘望着那里,手指微颤,门外的那人是他,是窦猛。
窦猛站在门口,伸出手想要去推门,可是门已经被锁上。这并不能挡住窦猛,但是窦猛并没有继续,而是站在门口,许久都不曾有动静。两个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惧都沉默。一种难言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
许久许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陆瑾娘心中微动,却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瑾娘,明日我就要回京城。”
的确是该回京城去了。陆瑾娘咬紧牙关,心中莫名的难受起来。
“你好好保重,安心的在这里养胎。外面我都安排了人,你的安全没有问题。”窦猛轻轻的说道,可是依旧没能换来陆瑾娘丝毫的反应。
窦猛再次暗叹一声,“瑾娘,你放心,我不在的时候,太子妃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当初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做到。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邓福,他这人够聪明,也够忠心,你尽管放心的使唤他。”
是对你忠心吧。陆瑾娘不屑一笑,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愤恨,更多的却是满腔的怒火。这腔怒火为何而来,陆瑾娘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想冲着窦猛大声的嘶吼。可是陆瑾娘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没有得到陆瑾娘的回应,窦猛失望之极,“瑾娘,我知道你心里面恨我。之前是我做错,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但是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的想清楚,我们两个人难道真的要这样吗?你真的忍心吗?”
陆瑾娘猛地咬住自己的拳头,脸上悲苦异常,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所有的声音都被压抑在身体里,她不能哭,她绝对不能在窦猛的面前哭。
“瑾娘,我知道你气我,你如今还在气头上,还不能冷静的考虑。不过我还是要说,我不会放弃。你的决定仅仅是代表你自己的意思,而我窦猛,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你。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瑾娘,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的情形吗?”
陆瑾娘拼命的摇头,泪水飞溅,可是她依旧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更不会给窦猛任何的回应。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无论窦猛说什么,她也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她一定会坚定的走下去,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窦猛满心失落,“瑾娘,我知道你都听见了,无论你是什么想法,我都会坚定我的想法。瑾娘,请你不要拒绝我。”
摇头,拼命的摇头。她一定要拒绝,她不能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负荷不了这么沉重的负担,她的心也装载不了那么多的感情。
“瑾娘,我走后,你要保重自己。不要出去。外面并不太平。许多人都在蠢蠢欲动。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瑾娘,请你相信我,当初我对你的承诺,总有一天会实现的。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窦猛就一定会做到。瑾娘,请你给我一个回应,可好?即便不说话,至少发出点声音,让我知道你在,你听着,你知道我的存在,可好?”
陆瑾娘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手一扫,放在桌面上的书本掉落在地上。
陆瑾娘愣住,门外的窦猛却是狂喜。“瑾娘,你在的,对吧。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无情。”
陆瑾娘愣愣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书本,难道这就是天意。她和窦猛之间难道真的就应了那句斩不断理还乱吗?不,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是在玩弄她吗?她已经决定斩断一切,回归平静,为何老天爷还要来这一出。陆瑾娘闭上眼睛,心里头是悲苦无助,心里头空荡荡的,一时间任何事情都进不了她的心。
窦猛还在说着,还在倾诉,“瑾娘,这一次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定不会让你再次失望的。瑾娘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瑾娘轻轻的摇头,机会?谁又能给她机会呢?忍着想要大声痛哭的欲望,陆瑾娘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籍。却不想肚子里的孩子却在此时动起来,狠狠的踢了陆瑾娘几脚,陆瑾娘一时间竟然不能稳住身体,只能扶着桌面,慢慢的滑倒在地上。
肚子很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孩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感受到她的情绪,知道她要同他的爹爹分别吗?小家伙是不舍吗?还是在抗议她的残忍?
陆瑾娘痛的受不住,即便咬紧了牙关,呻吟声也从嘴唇泄露了出来。
窦猛的五感何等灵敏,在陆瑾娘滑倒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不对,只是忍着没进去。这会听到陆瑾娘痛苦的呻吟声,窦猛哪里还忍得住。急忙将门撞开,人迅速的冲了进去。见了倒在地上,痛苦卷缩的陆瑾娘,窦猛心痛难忍,心中惊惧,“瑾娘,瑾娘你这是怎么了?”
陆瑾娘目光朦胧,痛的浑身打颤,“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痛,好痛,孩子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放心,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窦猛忍着心中担忧,单手放在陆瑾娘的背上,真气源源不绝的输入陆瑾娘的身体里。
可是这并没有减缓陆瑾娘的痛苦,孩子踢的更加凶猛,陆瑾娘几乎要痛的昏过去。
都猛惊惧异常,不敢再乱来,“来人,快将大夫请来,快去。”抱起陆瑾娘,放回床上,一直握着陆瑾娘的手,不肯放下,“瑾娘,你一定撑着,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瑾娘痛的满身满头的冷汗,身体一下一下的抽动,腹部异常起伏,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陆瑾娘的肚子里钻出来一样。看的窦猛恐惧异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尽管窦猛见多识广,在生死边缘徘回多次,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窦猛也是束手无策,无法可想。
大夫很快过来,窦猛忍着心中惊天悔恨,退守一旁,一言不发,只为了不打扰大夫诊脉。
这老大夫是窦猛专门请来,给陆瑾娘检查身体。老大夫就住在庄子上,一直会留到陆瑾娘做完月子才会离开。
大家都沉默不语,全都注视着大夫。窦猛一方面要关注大夫这边的情况,还要时刻留意着陆瑾娘的情况。
大夫蹙眉,显然陆瑾娘的情况不好。“窦将军,夫人情绪过于激动,心脉有所损伤,这才会动了胎气。老夫先给夫人施针,另外让人照着上次开的药方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尽快。”
“一切就靠老先生,我这就去。”
未免打扰到大夫施针,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窦猛不放心,执意留在屋里。大夫无法,只能警告窦猛不能出声。
窦猛点头应下,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陆瑾娘的手,死也不肯松开。
一根根的银针被扎进陆瑾娘各个穴道中,随着银针越来越多,陆瑾娘也越发的安静,眼睛已经闭上,似乎陷入了睡眠中一样。窦猛很焦急,很担心,很想开口询问,不过他一直忍着,直到大夫施针完毕。
“大夫,她如何呢?孩子可好?”
“窦将军放心,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窦将军切记,以后不可再刺激夫人。她这胎本来怀的极好,胎位也正,只是短短时间内,连着两次受了如此大的刺激,再好的怀相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以后定要多加小心,好生调养,过个一两个月,应该能够稳定下来。只要能稳定下来,这一胎生的时候就没有问题。”
“多谢老先生,是我鲁莽,这才会让她受此刺激。”
老大夫捋着胡须,“窦将军知道就好,以后行事可要小心。好了,等我拔针后,就给她喂药吧。”
“是。”
又是施针,又是灌药,陆瑾娘的脸色总算好了起来。
悠悠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用说自然是窦猛。陆瑾娘感觉自己好像是睡了一觉,睡醒后那种几乎要了性命的痛苦已经消失不见,肚子也安静了下来。
“瑾娘,你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窦猛难道动情,神情显得很是激动。
陆瑾娘悠悠一叹,“孩子没事,对吗?”
“是,救治及时,你和孩子都没事。不过接下来一个月你需要好好调养,尽量不要下床。”
陆瑾娘笑了笑,“多谢。”
窦猛脸色一变,“瑾娘为何同我这么客气。”
陆瑾娘摇摇头,“窦猛,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让下人来照顾我就行了。”
“你……”窦猛心中剧痛,“瑾娘,之前是我做错,但是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陆瑾娘还是摇头,“窦猛走吧,我们最好不要见面。我不敢确定,下一次我还会不会这么好命。”
窦猛身形微颤,如此强大的一个男人,在陆瑾娘平静无比的话语下,几乎是溃不成军。陆瑾娘不忍去看,只能撇头,不再理会。痛,谁都有,可是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她和窦猛之间果真的孽缘,这一次几乎要了孩子的命。陆瑾娘不敢再去赌,只能不见。都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以前陆瑾娘不懂,可是现在她却是看明白了。情之一字,果真是最最伤人的。窦猛伤,她陆瑾娘同样伤,谁也不能从这件事情中安然无恙的脱身。
脚步渐渐远去,最后什么也听不到。陆瑾娘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呜呜的哭了出来。她很难受,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办法,可是为何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她。
“不要哭!”一只粗糙的大手伸过来,轻轻的擦拭陆瑾娘脸上的泪痕,“哭了对孩子不好,不要哭。”
陆瑾娘愣愣的回头,泪眼朦胧,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你,你不是走了吗?你为何还在这里?”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窦猛笑笑,“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没你的允许,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陆瑾娘心中剧痛,“你,你……”千言万语都无法说出口。
“不要再伤心了,看着你伤心,我就觉着自己是一个混蛋。连自己的女人都哄不好,给不了你快乐,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窦猛神色微动,显得有几分羞愧,还有忏悔。这样的窦猛,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没想到,还能看到窦猛的这一面。
陆瑾娘忘记了哭泣,她想伸手,抚平那脸上皱在一起的眉头。可是当手伸在半空中的时候,又像是被蜇了一下似得,快速的缩了回来。
窦猛满心失望,可是他不敢露出来,更不敢逼迫陆瑾娘,“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就陪在这里。”
陆瑾娘抿唇,没有说话。
窦猛暗自叹息一声,“你若是不愿意见到我,我就门外守着,你放心,我定不会打搅你。我,明早就走,如此你也可以安心养胎。”
陆瑾娘继续沉默,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窦猛慢慢起身,可是陆瑾娘始终没有出声挽留他。窦猛心灰意冷,转身离去。果然在门口停住,默默的站在门口,望着屋里。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屋外,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这种气氛让人窒息,可是谁都没有主动打破。
陆瑾娘面朝里面,她不想去关注,更不想去思考。她想睡觉,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睡着。她知道,门外那个男人就是她陆瑾娘的心结,这一辈子都无法放下的心结。那个男人在这样的季节里,站在外面一夜,即便有功夫在身,难道他不觉着冷吗?他的伤势还没好,站足一个晚上,明早还能出门回京城吗?回到京城他的身体能支撑他接下来的工作吗?
陆瑾娘的心很乱,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张口,让窦猛回去,不要站在门外。可是次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开不了口,她一旦开口,以窦猛的性子,定然觉着又有了机会。死死的捂住心口,咬着牙关,她不能出声,她不能心软,她不该去关心门外的那个男人。是的,她不该去关心。可是为何心里头就是那样的难受,感觉快要窒息了。
窦猛的目光,透过重重阻碍,一直盯着陆瑾娘看。那目光犹如有实质一般,几乎要穿透所以一切,看透陆瑾娘的内心。见陆瑾娘肩膀一抽一抽的,窦猛也跟着难受起来,他知道陆瑾娘这会正在无声的哭泣,正在难受,窦猛比陆瑾娘更难受。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走,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这和他当初设想的完全不同。是,他太过自以为是,没有替陆瑾娘着想,没有考虑到陆瑾娘的感受。可是他并非有心如此。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他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做出计划,下属们只需要照着计划执行就行。多余的话是一句没有。在不知不觉中,在对待陆瑾娘的事情上,他竟然将陆瑾娘也当做下属,更是将陆瑾娘当做柔弱的,不需要思考只需要依附男人而生存的女人来对待。这是他的错。
邓福远远的站着,暗自叹息一声,这是何苦来哉。
小心上前,低声说道:“将军,已经耽误了许多时日,明日要回京城,将军又有伤在身,还是早点歇息吧。这里有奴才守着,定出不了事情。”
窦猛摆手,“不用,我答应了瑾娘,今晚会守在这里。你下去。”
邓福着急,“将军,你守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你在这里,侧妃更加不能安心歇息。将军还是走吧。”
窦猛咧嘴一笑,不甚在意,“那又如何,以后我只怕没有机会这么守着她。今晚就让我守着她最后一次。”
邓福暗叹一声,“既然如此,那奴才就守着将军。奴才去搬张椅子,另外准备一个火炉。将军不要拒绝,将军身子要紧,这天气冷的很,这么冻一晚上,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将军身上还带着伤。”
这一回窦猛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于是邓福着人准备椅子火炉,还找来屏风两扇,将房门口给围了起来,如此一来也就挡住了寒风侵袭。
屋里的陆瑾娘,眼泪流的越发的凶猛。内心翻滚,谁要让他守着,谁稀罕他守着,谁愿意让他守着。陆瑾娘恨恨的望着外面,这个天气,依旧寒冷刺骨。窦猛有伤在身,一个晚上过去,不知人会成什么样子。
陆瑾娘躺着,没有动。她有种冲动,想要冲出去,狠狠的给窦猛一个巴掌,让他走,走的远远的。以为在门口吹一晚上的风,她就好受吗?她就会心软吗?她就会改变主意吗?可是,自始至终这也仅仅是停留在脑海里面的一种冲动而已。而陆瑾娘是个胆小鬼,她没有勇气将这种冲动化为实际的行动,只是不由自主的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外面闹了一会,重新安静下来。隔着这么远,陆瑾娘似乎都能感受得到窦猛的气息,好似人就在面前一般。
陆瑾娘紧紧的咬住背面,她不想发出任何的声音,她要忍着,她不能再脆弱下去。
窦猛表情很严肃,仔细看着,其实他的眼神有几分迷茫,有几分颓废。邓福就伺候在身边。火炉已经烧了起来,有了火炉,被屏风格挡开的这个小空间,也渐渐的有了几分暖意。见窦猛神色颓然,邓福小声的说道:“将军,厨房那里准备了一些夜宵,还有一些汤水,都是滋补的,要不要让人送过来。”
窦猛没有表示,而是先看了眼门里面,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邓福说道:“将军,侧妃这会可能已经睡了。”
“睡了?真的吗?”他无心睡眠,陆瑾娘要有多宽的心,才能在这个夜晚睡着。窦猛对邓福说道:“拿酒来。”
“将军,不能喝酒。将军身上的伤势还没痊愈,如何能够喝酒。”邓福连连摇头,坚决不肯答应。
窦猛睁眼怒视,“拿酒来,今晚本将军定要喝个痛快。”
“将军,万万不可啊。”
“废话忒多,来人,去给本将军拿酒。”
哐当——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在了窗棂上,半夜里将人惊得差点跳了起来。窦猛望着屋里,这分明是屋里面发出的响动。是陆瑾娘,难道是陆瑾娘在生气,用这种方式在警告他。
陆瑾娘气急,人都没半条命了,还敢喝酒,真当自己是铁人。对窦猛这种行为,陆瑾娘深恶痛绝。这绝对是明知故犯,没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于是陆瑾娘这一次将冲动化作了实质,随手抄起一个顺手的东西,就朝窗户上扔了去。如此一来,外面果然清静了。
窦猛龇牙,只觉着牙疼。邓福偷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这窦猛天不怕地不怕,也就是陆瑾娘有办法能够治得了他。
窦猛对邓福瞪眼,笑什么笑,没看过被人咂场子的吗?没看过被砸了场子还不敢还手,甚至还嘴都不敢的吗?真是岂有此理。
邓福微微咳嗽两声,终于忍住了笑意,小声说道:“将军,还是喝点温补的汤水吧。等将军伤势好了后,要喝多少酒都没关系。”
一想起那些汤汤水水的,窦猛就嫌弃。不过此刻也没别的办法,“行,再让厨房弄几个小菜来。”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屋外的人沉默的吃着酒菜,而屋内的人则是沉默的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睡。一个屋外,一个屋内,没有声响,只是偶尔有一声杯盘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这一幕显得很诡异,却也显得有几分默契。
天边渐渐吐白,而桌面上的酒菜也换了好几茬,汤水一直温着。下属已经来请窦猛回京。离开京城这许多天,已经耽误了许多事情,再不回去,只怕窦猛禁军统领的位置都不能保住。要知道巫蛊之案还没了结,拱卫内城的禁军,则是重中之重,窦猛则是最最重要的。皇帝可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窦猛。窦猛能在这个时候出京,也是亏得如今是正月,朝廷还处于休假状态中。可是时间过去的太快,仅有的一点时间已经过去。无论如何,窦猛不能再留下了。
窦猛起身,下属急忙上前,帮助窦猛更衣。窦猛望着房门,房门紧闭,也不知道此刻的陆瑾娘究竟在想些什么。
窦猛暗叹一声,“瑾娘,你可醒着?我要走了,你保重。”
此刻的陆瑾娘无比的清醒,可是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她在想,窦猛要走了,她从此就可以清静的过日子。可是心里头为什么那么痛。似乎这一别,就是永别一样。眼泪已经哭干,眼睛十分酸涩,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很不好。听着窦猛的声音,陆瑾娘的心都揪着。
“瑾娘,你安心养胎,这期间外面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也别去打听。邓福很为难的。总之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也会满足你的要求。”窦猛看了眼东边,时辰真的不早了。这个时候出发其实已经很迟了,少不得要在路上纵马狂奔。
“瑾娘,我真的要走了,时辰不早。你,好好的,我有空就会来看望你。”即便你不想看到我,可是我却渴望着每日都能看到你。窦猛长舒一口气,不再留念,不再伤春悲秋,不再故作姿态,像个真正的勇士,大步离去。
邓福开门进屋,走到床前,暗叹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侧妃,窦将军已经走了。”没有得到陆瑾娘的回应,邓福继续说道:“侧妃放心,窦将军已经答应将孩子们接到隔壁的院子。如此一来,侧妃就能时常见到两个孩子。”
“他的伤势如何?可有加重?”陆瑾娘终于出声。
邓福神色激动,若是窦猛听到,只怕也不会走的那么遗憾。“启禀侧妃,将军的伤势愈合的很慢,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伤势太重。”
陆瑾娘咬着牙关,好半天才再次开口,“你出去吧,我累了,我想歇息。”
邓福叹气,“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