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传说
王厚继续说道:“探花郎说了,只要你占了天都山,大宋就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好处,所以如今大家存在共同利益,完全可以合作。”
“至于事态今后会如何发展,难以逆睹,他只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李文钊问道:“什么话?”
王厚郑重地说道:“探花郎说,无论富平侯是选择做他的朋友,还是选择做他的敌人,都将是他一生里最值得珍视的荣誉。”
李文钊终于肃然,起身施礼:“苏探花雅量高致,文钊感佩莫名。只恨早已以身许国,难以追随报效。”
“请转告苏探花,如果在疆场相见,文钊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击败他,方不辜负探花郎对文钊这份看重。为了将来能有与他相抗的能力,天都山这份厚礼,文钊收了。”
王厚说道:“富平侯也不要以为轻易,天都山,可还有两万五千的大军。”
李文钊笑了:“那是对你们而言。”
……
一艘通体漆黑,只有巨大白帆的帆船,正以一般海船难有的高速,在大海上劈波斩浪地航行。
这艘船同样是纵帆加三角帆结构,但是夔州型又有极大的区别。
终于定型的杭州型纵帆大海船,船首抬高成三角锥型,能最大程度避免浪涌,同时不减船速。
船体宽度也加宽了不少,这是为了获得更大的稳定性。
长度非常可怕,八十六米,一艘船就能占据整个市舶司码头。
之所以能达成这样伟大的成就,是因为液压技术的突破,使冷轧钢铁龙骨成为了可能。
和后世纯钢铁冷轧龙骨不同,杭州型纵帆船的龙骨,其实是如同一条铁蜈蚣那样,牢牢抓在原来的木龙骨上的。
船体是全封闭,甲板下方开有无数的窗口,里边是一门门巨大的弩炮,这艘船,不是简单的商船,而是具备凶猛战斗力的战舰。
和城防弩炮不同,战舰用的弩炮引入了滑轮组,将长度加长,弩臂变短,以期在船侧容纳下更多的火力。
因此船体两侧,一边能装备十八门弩炮,还各有两个位置,是苏油划拨出来的新式武器试验区,那里装置的,是海战型霹雳炮。
铜壳子铳的霹雳炮,如今还是军器监的顶尖机密,离定型遥遥无期。
这艘船上的霹雳炮,只能是弹头和药包别装填。
诸多问题。
通信缺陷,条令缺陷,设计缺陷,多的不说,仅仅一个药包防潮和装备防海风腐蚀,就是巨大的难题。
实战,和设计室研发根本就是两回事儿,大船不断收集试验数据,就是为了火炮早一日正式上舰。
张散在船长室,记录航海日志,和测试数据,心里边哇凉哇凉的。
少爷要求海军搞出旗语,灯号,这个有多难先不说它。
就这四门火炮,要保证射击精度,膛线必须保证有效,而如今的炮管,要满足苏油所说的能在海上打七百步外大海船,差不多只能来十炮。
十炮之后,弹着点就乱七八糟了。
不过这些是军器监那些高人们考虑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忠实记录数据,这里不行,这里不行,这里——还是不行!
想到这里,张散又突然有种想要贼笑的冲动,听说军器监技术司勾管乃是小妹的夫婿,呵呵呵呵,我家小妹是这么好娶的?
其实七百步不行,就移近到三百步;打不准海船,就可以去轰海港,轰沿海大城;
轰掉海港,海船就成了漂在海上的木头,还不是一回事?
理工讲究实用,船上的炮手们天天开诸葛亮会,各种土办法一起上,其实也解决了不少问题。
但是这些简单的解决办法,老子凭什么要跟这便宜妹夫说?!
能从源头解决问题,谁特么愿意用土办法?就是他的错!
就在这时,大副过来敲门:“报告!”
张散将手上的鹅毛笔放下:“何事?”
大副说道:“报告指挥,金大使求见!”
高丽被辽国隔绝朝贡四十多年,汴京城同文馆都几乎荒废了,前几年才搭上线。
高丽供奉的一般是虎皮,刀剑,折扇,青瓷之类方物,还有一种可爱的小矮马,如今多了一味古代心脏起搏器——人参。
而朝廷回馈的,是近万贯的丝绸。
但是如今的所谓朝贡,常有商人蒙混其中,苏轼到了杭州,直接上报赵顼,外国人拿着朝贡名目骗大宋财物的骗子太多了,请求整顿外交礼仪,如果没有国王使节,文书,仪仗,一律请当做普通商人处理。
就算是真正的使臣,也只能走规定的道路,严查出关的印刷品,印刷工具。
行文各州县,地图,户籍这些东西,不准让外国人看到!朝鲜商贩拿到这些,转手从辽国那里卖高价,这是用脚趾头都想得到的事情!
应该说大苏在这方面还是很明白的。
如今的高丽正处于黄金时代,第十一代君主大兴文教,佛儒并重。
几年前,信奉佛教的太子在兴王寺出家,法号义天,封大觉国师。
儒家则是刚刚去世的文臣,号称“海东孔子”的崔冲为代表。
政治清明,经济繁荣,一时有“小中华”之称,境内统治阶级,无一不能汉文汉语,就连大宋给高丽修建的使馆,名称都叫做“同文馆”,以示和其他国家的区别。
宋人在高丽的待遇也颇高,很多商人到高丽,高丽人都供给周到。
福建商人数百人在高丽定居,甚至还有不少人获得了高丽的官职,除了糖衣炮弹,不少还是被强留下来的。
恢复与大宋的朝贡关系和文化交流,是现在高丽君主王徽的迫切愿望。
铁骨海船的成功,让杭州型纵帆船立即成为海上霸主,本来福建人占领的海贸优势,立刻就被打破。
小动作当然有,杭州型第一次远航,就遭遇过好几次海盗的攻击。
张散都气笑了,杭州型连远程武器都没有动用,船上的水手都是苏油从囤安军和控鹤军中选拔的精锐,一阵鹤胫弩加手抛式震天雷清空甲板,然后藤甲加二林细刀从高处往下跳帮,然后用手雷清扫底舱,反过来抢了别人的海船。
海上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将海盗们吊到船头大铁笼子里边风干了两个后,俘虏们就老老实实将东主的底细都倒了出来。
然后就是清算,宋朝大陆上的先不管,福建商人部署在别国的,陌生海岛上的海盗老巢,一个一个的端掉,练习海军陆战队的同时,试验用的陆地目标都不用另找了。
然后就是烧寨,毁港,沉船。
接下来,参与阴谋的福建豪商们,他们的海船,出海一艘,消失一艘,出海一队,消失一队。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海上的绝对霸权很快确立,一帮小弟投靠过来。
秩序重新建立,一波旧有势力沉没到了茫茫大海之中,一波新势力崛起于海面之上。
杭州以北的海域,多了一个叫唐四郎的霸主,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控制着整个北方航道上的黑白势力,和辽国,日本,高丽做起了海贸生意。
每次靠港,是三艘巨型的黑色福船,上面的奇珍异宝,让各国权贵豪商们趋之若鹜。
“即命辽国扶州刺史萧惟恪,提举三月丙辰甲字号福船市舶事。唐四。”
就这样一张小小的纸条,意味着的,是巨大的财富。
这是所有海港城市的太守,节度使,豪商巨贾们,最最渴望收到的仙乐纶音。
然而张散和他的杭州型纵帆船,早已离开了近海的航线,那些如今还只敢沿着海岸线航行的普通海船,等闲难得再见到它的踪影。
一个新的传说,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