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章教训
扁罐说道:“那就等过几年,儿子去考进士?”
苏油说道:“其实右班也挺好,你既然喜欢,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还有三条路可以走,第一就是走军器研发的路子,第二是成为军中参谋,如果实在想带兵,那就得远离中枢,可以去南洋北洋带水师。”
扁罐有些疑惑:“父亲对我选择右班,不感到失望吗?”
苏油笑了:“我为什么要失望?我不但不失望,甚至感觉你替我完成了梦想。”
“大宋如今代领武事的文臣已经不少,比如王学士、章都督。而我更希望的是,大宋还能出现更多能够代行文职的武臣。如大唐西域都护、黑水都护、山南道大总管那样文武兼修的武臣。”
“当然这样的官职,不可能出现在熟治之地,不过在开拓之初,却完全是有可能的。”
“比如这次即将设立的温华、加复、玉黍几个城市。”
扁罐说道:“一时怕是不行,要入右班,我想先入军事学院深造。”
苏油说道:“是啊,陛下和太皇太后或许也不会同意,不过我可以向太皇太后申请,将教材领一份到家中,自学总是可以的。”
扁罐问道:“那些教材还不是父亲亲自修订的?还用申请?”
苏油呵呵冷笑:“你还是不知深浅,王巩王定国,啊就是大苏写词‘我心安处是吾乡’给他小妾那位,当年借兵书给外人被御史弹劾贬官。”
“还有子由出试题不由《三经新义》,同样被贬了。”
“这制度再不合理,没有取消之前,就不能去触犯它,这叫规矩,懂吗?”
扁罐点头:“懂了。”
“真懂了?”
“真懂了,现在儿子身上还领着将作监的差遣,明日起我上午去办差,下午陪陛下功课。”
苏油不禁再次感觉儿子长大了:“这是真明白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父亲尽管吩咐。”
“观儿的事,先帝大行,你的婚事要缓一年。”
扁罐脸腾就红了:“儿子,儿子也不急……”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你答应了人家,就要恪守诺言,我的意思是先定亲,走一半的手续,一年之后再办婚事,如何?”
扁罐不由得嚅嗫起来:“全……全听父亲吩咐……”
苏油郑重地说道:“观儿今年帮我着述《伦理训类》,足见她这几年的学问长进,端是你的良配。万万不可辜负于她,明白吗?”
“没……没想过……”
苏油转着眼珠子:“接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你母亲和你那不省心的弟弟吧……”
马车到家,两人从车上下来,正在院子里边摘豆角的漏勺见到哥哥,立即飞跑了过来,一把将扁罐抱住:“哥哥我好想你呀!爹爹跟娘都说要揍你,是我不让!”
“嘿你这两面三刀的家伙!”苏油气了个倒仰,将手上挂霜面球袋子丢给他:“这是你哥给你带的,拿去吃吧。”
扁罐将漏勺抱起来:“漏勺你可够沉的。”
漏勺直蹬腿:“我是大人了,你不能再抱我!”
“好好好……”扁罐将漏勺放到地上:“自己先吃糖豆,我去见娘。”
漏勺说道:“我先去哭一回,哥哥你一会儿再进去,娘就舍不得打你了!”
“漏勺!”苏油是真怒了:“岂有此理,你什么时候这么奸诈了?!站好!”
漏勺终于消停了,扁罐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进内院去了。
苏油在外边教育了半天漏勺,让他意识到了利用自己的可爱欺骗大人的错误之后,这才牵着他悄悄溜进内院探听风声。
进了内院之后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儿子正在绘声绘色地给石薇讲解二月二十八那天的事情。
开锁,取铳,偷炮,威慑意图闯宫者……嗯,很符合石薇这个当娘的三观和手段。
石薇其实一看到自家儿子那身英武的戎装气就消了一半,待到看清领章上的铜花是都卫衔,剩下的一半也没了。
都卫是能够统带千人的新军武官,童贯当年去西边效力就是这个军衔。
再看到儿子一身结实的肌肉,英气勃勃的神采,石薇很开心:“这才是将门世家子弟的风范!但是你转右班,你爹有没有反对?”
扁罐说道:“这是先帝亲自任命的,父亲就算不满意,估计都只有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的。”
石薇说道:“其实入了右班才好,看看你爹那些文官朋友,靠得住的有几个?说不定哪天就被贬了。”
“入了右班,跟咱们石家有交情的武勋世家那可就太多了,而且作为勋贵,跟皇室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等闲吃不了挂落。”
“要是再能打仗,像曹安民,李纯元那般……”
苏油在门口轻咳一声,这才推开大门,就见石薇在堂上正襟危坐,手里拿着戒尺,一本正经地教训扁罐:“不知道长进学问,就知道闯祸,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这下可好,先帝转你右班,可惜了苏家那么多的书,那么多的学问,都用不上了!你可知错?”
扁罐规规矩矩地低头:“儿子知错了。”
石薇将戒尺往身边查鸡毛掸子的花瓶里一插:“打也打过了,现在木已成舟,没法挽回,以后就好好给官家办差,争取在右班里也混出头来。”
扁罐一个立正:“是!定不负娘亲的要求!”
石薇说道:“去看看观儿吧,好好安慰安慰,你出洋一年,观儿可是忧心坏了,下次再敢不告而行……狠狠教训!”
说完看向苏油:“夫君,要不你也教训教训?”
苏油在心底里偷偷翻白眼,薇儿你演技真是太差。
装着叹了一口气,坐到了石薇的旁边:“不管左班右班,都是报效皇宋。为父对你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以后不管什么差遣,都要好好去做,成为一个对大宋有用的人,明白了吗?”
扁罐点头:“明白了,父亲。”
苏油闭着眼挥手,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去吧去吧……先去把这身皮换了,也不嫌热……”
扁罐带着漏勺走了,石薇才安慰苏油:“小油哥哥,我看扁罐就是适合右班,你看他穿着军服那身板儿,那神气儿……”
苏油说道:“好在这孩子打小有你督促着练武,要是没有这底子啊,我看去年在海上他可够呛。”
石薇将手压在苏油的手背上:“小油哥哥,我替扁罐给你求个情。”
苏油笑了:“难道就不是我儿子了,求什么情?”
石薇说道:“扁罐不做文官,是不是在苏家人里就算没出息?”
苏油也将手压在石薇的手背上:“薇儿你想多了,苏家从来不以当不当官为出息,再说大宋这奇葩体制,说起来王诜、张敦礼、韩嘉彦,还有当年即便大宋状元陈尧咨,可都是武臣编制;而薛向、王韶、余靖、陶弼、赵禼、熊本、章楶这些指挥军事,对蛮夷大打出手的,却是正儿八经的文臣。”
石薇笑了:“小油哥哥你也是!能打仗的文臣。”
苏油不禁失笑:“你这就是徐公之美,我哪里会打仗?所以我跟扁罐说了,从文从武,那是看国家需要,允文允武,是对自己的素质培养,这方面我其实不如他。”
说完对起身对石薇正儿八经行了一礼:“多谢夫人,替我苏家改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措大气质。”
“哎呀你又瞎说!”虽然石薇和苏油老夫老妻了,却也禁不住这样的胡说八道,不由得满脸飞红。
苏油说道:“刚刚夫人教训得好,颇具威严,为夫这就去料理几道新菜,算是慰劳夫人持家训子的辛苦。”
啪!却是一粒大花生弹飞到苏油的脑门上,这是石薇对付家里几个调皮男人的常用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