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旅游
丙午,京师地震,起酉时,即止。
诏罢免行钱。
庚戌,尚书至仆射兼门下侍郎,岐国公王珪卒。
赠太师,谥文恭。
礼部言当举哀成服,诏以大行在殡,罢之。
王珪这几年被蔡确和章惇煎迫,那是相当苦逼,到后来常常感慨怀念,设若苏明润尚在朝堂,鼠辈敢尔!
临死前上表,也没有多的话,只说自己遗憾没能为先帝办完最后的差事,临终之际,推荐蔡确继任。
王珪终于狠狠报复了蔡确一把,让他在朝中局面即将大变之际,不得不远离中央!
这条建议蔡确还无从拒绝,因为给皇帝办理丧事,这是重任和荣耀。
蔡确如今心中只有一百个后悔,早知道如此,就该认真辅佐王珪,最起码让他多活一年也好啊……
出来混,到底是要还的!
高滔滔早就看蔡确不顺眼,有了王珪递到手里的刀子,那就名正言顺,合情合理,正大光明。
诏从之,改命蔡确为山陵使,将之支使出京。
朝堂一二号人物这下都没了,高滔滔还能够顺便掌握大权。
丙辰,赐礼部奏名进士焦蹈等及诸科及第、出身、同出身四百六十一人。
这里边,有宁夏路河西士子李谕密、房聿精、赖升聂以下十五人。
这个成绩相当的亮眼,却也合乎情理。
毕竟宁夏路乃中华故土,五凉文学源远流长,现在只是重新回到了华夏的怀抱而已。
其中李谕密中了二甲第六,名次算是相当高了,考虑到他是党项嵬名出身,那就是蕃人能在正牌科举里边杀入十强,更加了不得。
而眉山也在此次科举中爆发,苏油的那些老同学,家氏兄弟、王当,程之邵等,都高低得中,竟然在一个州府,取中了近十名进士!
眉山城中连日大排宴筵,鞭炮放了好几天,文脉,蟆颐山文脉回归,实锤了!
丁酉,以司马光、吕公着,苏油未至,遣中使迎劳,再次手书问今日设施,何所宜先。
使者劳问,望相于道。
司马光上表,继续强调广采舆情的重要性:“五月五日诏书始末之言,固已尽善;然中间逆以六事防之,臣以为人唯不言,言则入六事矣。
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谓之阴有所怀;
本职之外微有所涉,则谓之犯非其分;
陈国家安危大计,则谓之扇摇机事之重;
或与朝旨暗合,则谓之迎合已行之令;
言新法不便当改,则谓之观望朝廷之意;
言民间愁苦可悯,则谓之眩惑流俗之情。
然则天下之事,无复可言者,是诏书始于求谏而终于拒谏也。
乞删去中间一节,使人尽所怀,不忧黜罚,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如指诸掌矣。”
这是直接打蔡确的脸。
诏从之,取消蔡确的六议之条。
吕公着则上奏十事:一曰畏天,二曰爱民,三曰修身,四曰讲学,五曰任贤,六曰纳谏,七曰薄敛,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无逸。
挺好,但是苏油认为老吕有点飘,比司马光都不如——因为这十条都是对皇帝或者说太皇太后的要求,而且只说了要求,却没说如何操作。
苏油的上奏则很老实,不好意思,臣离开朝堂一年,对大局不甚了解,因此不敢妄上进言。
而臣当年与先帝条陈十事,至今所成者,未过一二。
事不在多说,而在多做。臣想请陛下继承先帝遗志,对已行之条,继续推进,对未举之条,可请朝廷议其时机是否成熟,择一二行之。
另外士之所立者,一曰道,二曰德。
臣在眉山写了一本关于道德的书,叫《伦理训类》。
此书为臣历年心得,乃为长子苏轶和次子苏轭所设。
其言简白,本欲使二子读之,脱去其身上的野蛮气质。
陛下年岁在臣长幼二子之间,即便自行阅读,也当尽无妨碍。
现在上呈太皇太后懿览,如其中一二可用,太皇太后可摘授与陛下,亦不失天伦之乐也。
太皇太后诏命中使李倬,急送于后庭。
戊戌,群臣请以十二月八日为兴龙节。帝本以七日生,避僖祖忌辰,故移其节于次日。
诏苏轼复朝奉郎、知登州。
大苏这一年多来可是爽呆了,名为赴任,其实基本就是在旅游。
最早赵顼是让他去汝州,走到半路苏轼上表,说自己在常州有田,希望到那里去,赵顼也同意了。
于是又向常州走,结果到了常州没有多久,又收到知登州的任命。
这下更开心,因为苏迈就在文登做知县,苏轼于是又朝登州进发,准备和长子相聚。
这一路过来,留下了好多故事。
在离开黄州的时候,有个叫李琪的营妓,少而慧,颇知书,苏东坡也常在席间照顾她。
然而苏东坡在黄州虽然不惜笔墨,随意题赠,却从没有送过李琪诗文。
现在大苏要走了,李琪在送行宴上固请,取领巾求诗。
于是东坡写了两句:“东坡五载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琪。”
即弃笔与客谈笑喝酒,过了好一阵,李琪再请,说夫子你别老喝酒啊,一会儿又得醉了,给我的诗还没写完呢。
大苏接着提笔续道:“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吟诗。”
满座称绝。
离开黄州之后,先去高安看望兄弟苏辙。
当时苏辙还没有被贬离开筠州,正与俩和尚,云庵禅师和聪禅师,在城南造山寺。
一日早上,云庵禅师对聪禅师说道:“昨晚做了个梦,梦到和你一起迎接咱们的五祖和师兄戒禅师。”
聪禅师说道:“诶?我昨晚也做了个梦,梦到的内容跟你一样呢!”
苏辙哈哈大乐:“怎么可能,世间还有同梦之人?”
接着就收到苏轼的信,说是已到奉新,半日内即可相见。
等苏东坡到了,大家聊起俩和尚梦境一事,苏东坡说这有啥好奇怪的,我自己八九岁的时候,也经常梦到自己前身是个和尚,往来于陕右之间。
咱们母亲不是也说过吗?当年她怀我的时候,也梦到一名僧人来托宿,又瘦又驼背,还瞎了右边眼睛呢。
云庵禅师和聪禅师大惊,说我们的师兄戒禅师晚年离开五祖去了陕右,他就是又瘦又驼背,还瞎了右边眼睛!
一推算日子,戒禅师是五十年前圆寂的,而苏轼今年四十九,年岁也相合!
此后苏轼认为自己应该就是戒禅师转世,在给佛教界的朋友们写信的时候,常常自称“戒和尚”。
兄弟俩这一次相聚也不长,苏辙时时劝苏轼:“哥哥今后要注意,不要乱交朋友。”
苏轼不以为意,自言:“我是玉皇大帝也陪得,悲田院小乞儿也陪得,在我眼里,天下无一不是好人。”
等到临别之前,苏辙又再次劝他戒口舌之祸,结果苏东坡从那个时候起就故意不说话,苏辙每问什么,他就指着自己嘴巴啊啊啊地装哑巴。
气得苏辙不行,只好妥协说好了好了随你吧。
一路到了金陵,王安石听说苏轼的到来,骑驴野服去码头探望。
苏东坡不冠而迎,躬身道:“不意今日得以野服见公。”
王安石笑道:“礼岂为吾辈而设哉。”
苏东坡再次躬身打趣:“故苏轼亦自知不得为相公所用者。”
意思就是说你老头无礼,我可跟你不一样。
调笑归调笑,但是两人之间,既有冲突斗争的部分,也有交情深厚的部分。
王安石有严重的偏头痛,苏轼还展示了一把医术,用新萝卜汁调制生龙脑,从王安石的鼻腔滴入,只目赤了一会儿,王安石的头,竟然就真不痛了。
王安石非常高兴,硬留苏轼在金陵呆了好多天,带着苏轼游览金陵风光。还建议他也在金陵买地,和自己做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