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白！你要气死我啊你？你知不知道你害了人家一辈子？”
“我怎么会害他？我爱他！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沈秋白跪在地上挺直腰板，戒尺重重打在他脊背上，他连哼都不哼一声，只是一味抿紧嘴，目光坚毅地看向前方。
“你爱他？你懂什么是爱吗？你，你让他以后都不能娶妻生子，被人议论诟病，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要是云暮的爹还在，人家上门打断你的腿！”
祠堂里的烛火摇晃了几下，映照在两人脸上。
陈正嵘叹了口气，问：“你和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夏天。”
“你说什么？咳咳……”陈正嵘瞪大了眼睛，不禁咳嗽了几声，手指发着抖指向沈秋白，“你这个混账东西！这么长时间都不告诉我，就瞒着我一个人！要不是别人告诉我，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啊？你，你……”
沈秋白几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有人告诉他？谁说的？
陈正嵘说着，又忍不住拿戒尺开始打，边打边骂：“今天我就当着你爹的面好好教训你！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把外面那些乌烟瘴气带到家里来！”
他咬紧牙关不肯吭声，尽管疼得整个背部都麻了……
自他弱冠以后，陈正嵘就再也没罚过他什么，做错事了，顶多就是骂两句，这次又是罚他跪祠堂，又是挨戒尺的，看来气得不轻。
陈正嵘打着打着，突然停了下来，他无力地将胳膊自然垂落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唉，秋白，我没教好你，我对不起你爹啊！你让我下去又何颜面见他？”
沈秋白跪在那还是不说话。
“……和云暮分开吧！这样对你对他都好，你们两个还年轻，一时被冲昏头脑也是有的，及时分开，兴许以后还能——”
“不行！”
陈正嵘话刚说一半便被沈秋白大声打断了。
“陈伯，别的事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一件不行。”他仰起头看向陈正嵘，一字一句道：“我不能没有他，他走了，我会发疯的！陈伯，我没有在开玩笑。如果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的话，我去找皇祖母，请她老人家给我们赐婚！我要和他成亲！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
陈正嵘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疯了吗，沈秋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他的！你……”
“那我就带他离开！我们走，离京城远远的。”
“你——”
陈正嵘被气得高高举起戒尺，还未落下，外面便传来了一道声音：“陈伯！”
沈秋白觉得喉头一哽，眼眶很酸，刚才戒尺打在身上那么疼他都没吭一声，但在听到柳云暮声音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很想紧紧抱着他，很想很想。
他们决不能分开，决不能！
柳云暮大步走了进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秋白，又看向陈正嵘，说：“陈伯，我也有错，您打我吧！”
说罢，他便掀起衣角，利落地跪在沈秋白身边，挺直了腰身，坚定地看着祠堂上面摆放的牌位。
“不，陈伯，不关他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打我吧！”沈秋白连忙说道。
地上这么凉，他来时也不披一件大氅，身体怎么受得了？
“柳云暮，你起来！”
柳云暮扭头看向沈秋白，眼神温柔，烛火倒映在他双眸中，看起来明亮极了，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你——”沈秋白喉咙发涩得生疼，说不出话。
“陈伯，是我让沈秋白瞒着您，不告诉您的，您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陈正嵘走到桌子旁，把戒尺放到原位，重重地叹道：“云暮啊，你头脑也不清醒了吗？怎么也这么糊涂啊！”
柳云暮却笑了笑：“陈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们是认真的，我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陈正嵘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无奈说道：“你们两个还年轻，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或许你们现在觉得没什么？但以后呢？谁能保证你们以后不会后悔？为了一时新鲜，难道要拿一辈子做赌注吗？”
他找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侧对着两人，语重心长地说：“云暮啊，不是我为难你，你应该知道秋白是侯爷的独子，他舅舅是当今陛下，他的婚事很难由自己做主，万一哪天一道圣旨下来，到时候你怎么办啊？难道要你一直躲在侯府里见不得人吗？”
柳云暮轻抿起嘴唇，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会有那一天的！”沈秋白大喊一声：“我此生除了他谁都不要！舅舅下旨也不行，我不会接受的！”
“哼，你不接受，由得了你自己做主吗？”
“那我们就走，离开京城，天地之大，总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可侯府那么多人的性命怎么办？我老了，前半辈子跟着侯爷征战沙场，后半辈子在这里当管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早死晚死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你们一走了之，陛下大怒，必定会牵连侯府一众人，你想看到侯府血流成河吗？沈秋白，更何况，你爹，你祖宗都还在这呢！”
沈秋白的拳头握得咔嚓响，他咬紧牙关，“我——”
“行了，地上凉，都别跪着了，赶快起来吧。”
两人都不动。
陈正嵘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自然知道两人都是什么性子，他也不愿那么残忍地说这些话，将两人强行分开，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多还是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幸福的度过一生，但，有些事总会理想出现偏差，事与愿违……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说着，他便起身想去把两人都搀扶起来，大冬天的，再把两个孩子冻坏就不好了。
“陈伯。”在陈正嵘离他们还有两步远的时候，柳云暮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只见他嘴角勾出一抹笑，说：“我不会和沈秋白离开京城的。”
沈秋白猛地扭头看向他，眼眸中浮现一丝惊诧和痛苦。
“我愿意从城门口三跪九叩，一路跪到宫门口去求陛下，求他成全我们。”紧接着他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自不量力的自己，但他的语气又十分轻快，仿佛是一种解脱般，“或许在别人看来，我这就是低微下贱了，但，比起和他分开的痛苦，我愿意这样做。”
陈正嵘愣住了。
沈秋白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了一样，“柳云暮！”
过了好一会儿，陈正嵘方才叹息道：“云暮啊，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这世上只有一个沈秋白，我不想把他让给任何人。”
随后只见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规规矩矩，虔诚无比地面朝正前方叩了三个响头，沈秋白想阻止都来不及。
“我柳云暮今日在此发誓，此生只爱沈秋白一人，不论他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康乐与否，绝不背弃，天地可鉴，若违此誓，人神共诛，不得好死！”
“柳云暮！”沈秋白失声痛哭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陈正嵘看着面前紧紧相依相偎的两个人，神色极其复杂，眸中也似有一丝光亮闪过。
是啊，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不过是喜欢对方，想在一起而已。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