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一直忙于城防,全家老小尽未被叛军俘虏的消息被县令钟颉压下。
见叛军已经来到城下,这才告诉他。
本已心力交瘁的洛川一口黑血喷出,瘫坐在地,但最终仍强忍心疼,登上城头迎敌。
叛军首领四海天王杜远亲自率领部队,为了不费一兵一卒地夺取北地粮仓。
叛军将洛川父亲拉到阵前,洛安亲眼看着家中妇孺投江,本想拉几个垫背的,却意外被俘。
此时被拉到阵前让他劝降洛川,洛安心中充满悔恨,担心给儿子带来影响。
洛安满头白发,双臂被捆在背后,一把钢刀架在脖子下。
赵铁头重重地拍了洛安脸上一巴掌,狞笑道:
“老家伙,听说你儿子是读书人,应该最讲孝道,想来不会让你死在他眼前。”
洛安没有看赵铁头,而是看向城墙上的儿子。
洛川身穿铁甲,紧紧握着长刀,屹立城头,端的威风凛凛。
看到自己的父亲,洛川忍不住微微颤抖。
本以为父亲身死,没想到竟然在两军阵前见到。
但此时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忠孝不能两全。
洛安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儿子洛川,文武双全,如今更是成为朝廷七品命官,他这辈子算是值了。
洛安抬起头颅,朗声喊道:
“川儿,军人当守土有责。
为父已经老迈,不能上阵杀敌,但也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勿要让洛家先人蒙羞,为父先去了!”
话音未落,洛安竟然一头撞在刀口上自尽,大动脉被割断,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赵铁头一脸。
本来还看热闹的赵铁头也没想到这洛安能这么做,刚开始被俘后洛安不喊不叫,给饭就吃,只是不回答任何问题。
本以为他这个贪生怕死,哪想到这是一直准备赴死。
赵铁头被彻底激怒,一刀将洛安头颅砍掉,然后用长枪插起来作为羞辱。
洛川亲眼见到父亲死在他面前,尸体被敌人侮辱,瞬间脑袋一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幸好一旁的县令钟颉早有准备,将他扶起,安慰道:
“洛兄节哀,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能报仇。”
洛川听到报仇二字,心中充满怒火,挣扎着起身,冲着父亲尸体方向跪倒。
摘下铁盔放在一旁,然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他额头瞬间布满鲜血,双目也变得猩红。
城墙上的一众士卒也被这种哀伤的情绪影响,对叛军更加仇恨。
洛川随后重新披挂整齐,为全军擂鼓助威,誓与镇安城共存亡。
四海天王见手下太过废物,连一个白发老头都看不住,竟然自尽在两军阵前。
如今大军粮草不足,只能下令全军出击,准备天黑前在城里生火做饭。
五万大军不分主次,四个方向各有一万人攻击。
哀兵必胜,守城将士见到主将的父亲以死明智,顿时群情激昂。
即便人数只有叛军的十分之一,但镇安城守军数次打退叛军。
夜里,洛川更是率百人轻骑袭击叛军大营,虽然没有杀多少叛军,但却引起了营啸。
起码有三千多人死在自己人手中,又将叛军南边大营中的攻城机械全部烧毁。
一座孤城,叛军整整强攻了一个月,寸步难进。
镇安城的五千青壮,如今只剩八百,但也杀敌超过三万。
不仅如此,就连那屏东乡的邬堡也未被叛军攻破。
就在洛川即将快守不住的时候,林州援军到了。
说起来有些让他哭笑不得,进攻京城的叛军竟然被一位老道取了数位将军的首级。
然后朝廷大军突然袭击,一举解了京城之围。
而禁军统领吴长昊突然想起为他断后的洛川,这才派人支援。
并且还向他那位皇帝外甥说起洛川,随后朝廷就赐他一个正五品定远将军的官职,领军一万,协助林州刺史清剿四海天王。
好消息不断,但在援兵汇合后不久,洛川再次收到噩耗。
仅有的亲人,也就是他儿子洛承死在邬堡攻防战中已经有多日了。
担心影响他指挥作战,这才隐瞒到现在。
洛家四代九口人,只剩下洛川自己。
如今洛川也没有了牵挂,一心平叛,想要为家人复仇。
随后洛川彻底施展自己的才华,短短两年率军东征西讨,将已经有二十万大军的杜远打得节节败退。
接连收复了洮阳、梅河、符源、延东、桐山五郡,四海天王杜远只能带着五万残军退回桐山。
跟第一次诱敌深入不同,洛川稳扎稳打,根本不给他可乘之机。
如今杜远虽然号称十万大军,但世间上除了家眷、老幼,能有三万就不错了。
本想一鼓作气剿灭匪患,却没料到西北出现地震。
大梦皇朝还未在天下动荡之中恢复,如今的地震更是雪上加霜。
为此京城新任国师幽荼壬认为杀戮太过,于国不利。
然后他独自走遍各处叛军军营,进行劝降。
同意的一切好说,不同意的直接将首领击杀。
身为先天武圣的幽荼壬,无人能敌,就算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是寻常。
等国师来到桐山诏安时,那四海天王哪敢不从。
被洛川围堵在桐山之内,败局已定。
既然朝廷不仅不追究他的罪责, 还封官许愿,杜远也就顺坡下驴,随即降了朝廷。
朝廷为了表示宽容,竟然授予他桐山节度使的官职,位列从二品。
但麾下的三万叛军卸甲归田,只剩下一百部曲。
为了防止杜远再次叛乱,朝廷将他全家迁入神都,并让他与其他九个叛军一同加入枢密院任职。
当然,杜远的两个儿子也得到了封赏,担任正五品定远将军,但只是虚衔,并无实际兵权。
洛川对朝廷诏命安抚杜远不满,但他也明白这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虽然他占据优势,但想要攻击占据地利的桐山叛军也不是短期做到的。
如今朝廷财政困难,必须尽快平定天下。
尽管他与杜远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最终还是赞同朝廷的策略。
洛川的功绩和父亲洛安自戕在两军阵前的事情也传到皇帝杨玄耳中。
这样忠心为国的臣子,自然受到皇帝的喜爱。
虽然洛川父母死于战乱,但皇帝夺情升迁兵部侍郎从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