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钦跌坐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抓着收音机,眼神呆愣愣的,像是不会思考不会呼吸了一样。
穆星的鼻子也酸酸的。
原来顾爸爸不是介意顾淮钦的身份而不抱他,是愧疚自责。
穆星蹲下来,摸着顾淮钦的头说道:“叔叔真的很爱你……”
顾淮钦抬起泪眼,看着穆星,喃喃地说:“爸爸他……他还当我是他儿子,他、他没有讨厌我……”
穆星把他的头抱进怀里,轻声说道:“他从来没有讨厌过你,老公,以后多关心关心叔叔吧,这么多年,他的痛苦一定不比你少……”
顾淮钦终于大哭起来,却死死咬着自己的衣袖,那闷闷的哭声听得穆星心都要碎了。
那一刻,顾淮钦真的自责极了,他陷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却忽略了父亲。
他看上去一切如常,自己就以为他过得很好。
事实上,他的痛苦无人可知。
否则,又怎么会对着这小小的录音机絮絮叨叨说那么多呢?
等顾淮钦平静一些,他又打开了录音机。
磁带转动间,父亲的声音随之流淌出来。
“淮钦,今天是你十四岁的生日,爸爸希望你永远平安健康,永远开心快乐。也替你妈妈,祝你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这是我和你妈妈一直以来唯一的心愿,希望你能帮我们实现。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呀……”
“淮钦,这已经是你第三十五次跟我说再婚的事了。我认真思考过了,如果这真的是你的执念,爸爸便……成全你吧!
如果你妈妈要怪,就让她怪我一个人吧!最好能天天来梦里骂我,这样我就能天天看见她了……”
“淮钦,我近来接触了不少女性,她们都表现得很虚伪,唯一一个敞亮的,叫潘毓。她和你妈妈完全不一样,她像个漂亮的仙人球,说话直接,有头脑,也有脾气。
我觉得这样挺好,有一说一,以后生活更简单。”
“淮钦,我和你潘姨结婚了。谢谢你送的礼物和祝福,爸爸……爸爸受之有愧……”
“淮钦啊,你妈妈没有来我梦里,她大概真的……再也不想理我了吧!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我自作孽……”
顾淮钦和穆星一起听完了所有的录音,然后都沉默了。
他们都听得出来,顾峰的状态不大对。
“星宝,我们走吧,我得找乔治聊一下。”顾淮钦说道。
穆星点点头,和他一起把所有东西恢复原状。
临出门前,顾淮钦拿走了一枚悠悠球。
他们牵着手若无其事地走下楼,才走到二楼,顾淮钦的视线就对上了顾峰的。
他看上去是那么紧张,那么担心,见顾淮钦与之前没什么两样,才好像放松了一点。
“叔叔、潘姨,你们把淮钦的房间收拾得太好了,我几乎都以为是穿越回九十年代了,淮钦还教我玩悠悠球呢!”穆星指了指顾淮钦手里的悠悠球,笑着说道。
潘毓笑笑,说道:“多亏了淮钦他爸记性好,我呀,就是帮忙找了些那时候的布料什么的,这个是我专长,不费什么事。”
“谢谢潘姨,也谢谢……爸爸。”顾淮钦忽然说道。他的眼睛还有些微微发红,但嘴角却是扬起来的。
顾峰一下子愣住了,潘毓用胳膊肘一怼他,提醒道:“孩子跟你道谢呢,愣着干啥?”
顾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
潘毓无语,接过了话头:“谢啥呀,都是一家人。你要是有空,就和星星常回家看看,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了。”
顾淮钦回了句“好”。
目送他们的车子走远,顾一铭搀着顾老爷子回房休息了。
潘毓则看着远方,状似无意地感叹:“一个两个都是闷葫芦,这可真是愁死个人。有什么话,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这人呐,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想说啥,也说不了喽!
而且吧,这有些事搁心里憋久了吧,他还容易得病,你说何苦来?”
“瞧我,看了点没营养的小说,就上头了!还是赶紧准备竹笋炒肉吧,不然那小跳蚤一会溜学校去了!”
说完,她一边撸袖子,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家里走去。
顾峰一直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顾淮钦直接把车开到了乔治的住处,他向乔治描述了顾峰的状态。
乔治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道:“仅凭你给的这些信息,我还不够确定。但是,如果是真的,那你父亲的情况……很有可能是抑郁症。
只不过他掩藏得很好,或者说一直被他压制着。长此以往,不容乐观。”
“如果确诊,需要怎么治疗?”顾淮钦面容严肃。
乔治道:“顾,你们华国人有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当心理医生这么多年,其实也发现了,医生和药物都是外在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最简单也是最难的方法,其实是找到症结,然后对症下药。”
“不过,顾,你的状态倒是挺出乎我的意料。”
顾淮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反应比昨天要小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