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这才看向月溪,但只一眼,就转过头去,黑脸对欧阳晟道:“晟儿,为娘再说最后一遍,随为娘回去!”说完,不再多言,由杜心雁挽着,向欧阳大宅走去。
欧阳晟知苏氏这次真的动了怒,可他又不忍心把月溪一个人丢下,尤其是月溪方才对苏氏说的那些话,他这个听的人听了都难受,何况说的人呢?
好在月溪这次是打算委屈到底了,她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对他无声地说了句“回去吧”,然后转身跑了。
欧阳晟返回大宅,不消片刻,黄鹂来叫他,说苏氏在祠堂等他。
他心中一阵纳闷,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事,犯得着去祠堂说吗?想是这样想,脚下却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向祠堂走去。
苏氏闭目坐于祠堂一侧,听见脚步声,不待欧阳晟开口,冷冷道:“跪下!”
欧阳晟一向对苏氏敬爱有加,这会儿虽是不解她的态度,但仍是乖乖跪于祠堂正中。
“娘亲,其实关于林姑娘的事——就是方才榕树下的女子,晟儿早就想对娘亲说了,只是刚从京城回来,没能找着合适的时机,今个儿既然让娘亲看见了,晟儿也不想隐瞒,晟儿对她……”
“晟儿。”苏氏仿佛根本没在听欧阳晟说什么,她睁开眼睛,站起身,道:“你、显儿、昊儿三兄弟虽然都是为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为娘对你们三兄弟皆视为心头宝,但是为娘心里清楚,你们三兄弟中,与为娘最亲。与为娘感情最深的,只有你。三年前,为娘因为显儿进京赶考之事一病不起,你四处奔走为为娘寻治病的灵方,只要不跑船,取药、煎药、喂药,事事亲力亲为。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你却坚持了三年,你的这份孝心,显儿和昊儿。实在是比不上。永盛由你爹爹一手创办,并在你爹爹手中逐渐壮大,近几年来,你爹爹心生退意。适逢你成年,又与船帮兄弟合得来。所以就让你坐上了永盛少帮主之位。为娘知道,你虽然看起来是成熟、稳重的,但毕竟不过是个刚满双十的年轻人,一下子将整个永盛担在你的肩上。你内心的迷茫和无助,可想而知。但你得到的也不少。江城中人人传为美谈的“三公子”,你居首位。江城中谁人提起你欧阳晟的名讳。总要带一句“英雄出少年”。江城中多少富贵公子梦想娶进门的杜家小姐,却独独对你情有独钟。为娘以为这些你都懂。于是从来不曾说过你半句,但是今日,为娘实在是忍不住了,晟儿,为人要知足啊!”
欧阳晟听到这,猛地抬起头来:“娘亲,你可以说晟儿不才,管不好两个弟弟,管不好永盛,也可以说晟儿不孝,令娘亲和爹爹担心,但若要说晟儿不知足,晟儿是断断不能接受的。相反,晟儿以为,晟儿不是不知足,而是太安于现状。当年,爹爹二话不说,就将永盛的担子交给晟儿,晟儿也从来没有问过自个儿,究竟能不能胜任,究竟喜不喜欢,就硬着头皮上船,效仿爹爹,当起永盛的少帮主,这一做,就做到了现在。当年,因为爹爹与杜知州的关系,又因为晟儿与心雁年纪相仿,娘亲与爹爹说晟儿与心雁是天作之合,所以晟儿也从来没有问过自个儿喜不喜欢,就与心雁青梅竹马了十几年。晟儿从来都是按照爹爹与娘亲的安排过活,从来没有问过自个儿喜不喜欢,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晟儿喜不喜欢。所以,晟儿实是不解,晟儿到底是哪里不知足了?晟儿就是太安于现状,才落到今时今日,即使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不让晟儿为难,说着那些令她伤心的话!”
“晟儿,你若是早一日告诉为娘这些,为娘定会信你,可是今时今日,为娘倒是有话说。你说句实话,你对心雁态度的改变,到底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家,还是因为杜家失了势?你再说句实话,你接管永盛至今,到底是因为你安于现状,还是你早就另有他想?”
欧阳晟察觉到苏氏话中有话:“另有他想?晟儿有何他想?”
苏氏叹口气,道:“你我母子有情,可是为娘与天哥几十年的夫妻情份也不是假的。对于为娘来说,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父子相残、兄弟相戗。晟儿,你原本是三兄弟中最厚道的那一个,如今怎么全变了?”
这下,欧阳晟再也跪不住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道:“娘亲,今日就算你不对晟儿说这番话,晟儿怕是也按捺不住了。为何晟儿从京城回来后,所有的事,就全变了?爹爹对晟儿要多冷淡有多冷淡,永盛、码头、船厂,晟儿是半分手也插不上,还有以前与晟儿相熟的兄弟,全不见了,方才娘亲又说道什么父子相残、兄弟相戗,晟儿实在是不懂!晟儿就算再有变化,也不可能对爹爹和二弟、三弟起坏心啊?”
“那你为何要在领航船上动手脚,你是想拿去你爹爹的命还是昊儿的命啊?!”苏氏失声痛哭。
欧阳晟怔在原地,此话从何说起啊!
苏氏捂住心口,泪流满面:“晟儿,你得到的已经不少了,不要再贪心了,你就安心做个少帮主不好么,为何还要觊觎那么多?你爹爹年事已高,你三弟未成气候,这二人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永盛迟早是你的,你何必这么心急拿去呢?”
欧阳晟见苏氏这般情状,知她对自己成见已深,自个儿这会再说什么,也是没用,何况他对当前情况根本一无所知,就算想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他正色道:“晟儿实在不明白娘亲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晟儿定会把整件事查清楚,还晟儿一个清白。但是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晟儿不会再去永盛,也不会再回大宅,这并非是晟儿心虚,而是晟儿想以此证明,晟儿既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就不需要掩饰什么。娘亲保重,虽然身子有了好转,周伯开的药,还要定时喝下。也不必替晟儿担心,晟儿定会照顾自个儿。”说完,欧阳晟跪下对苏氏磕了三个头后,转身离去。
※※※
月溪失魂落魄地向林家走去。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一大早被一桶莫名的粪莫名泼下来不说,足足等了他两个时辰之后,却等来了前世的仇人。明明看见他和杜心雁在一起,结果还要为了他,让自已受委屈。
还记得她第二次重生前,对黑白无常说的话——“第一世,她一无所知,第二世,她懵懵懂懂,第三世,她要掌控一切!”当石守信和邬夜青都被制伏后,她真的以为,凭借她对第一世和第二世的了解,她可以掌控一切。可是如今,她犹豫了。原来,不论她重生过多少次,她能掌控的都只有她自己。突然,她想起了杜鸿鹄,他逃不掉厄运,她是不是也在劫难逃?
走着走着,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他?
月溪转过头,只见那人仍穿了一件冰蓝色缎面长袍,背着一个钱袋,气喘吁吁,冲她吼道:“你聋了是不是?”
※※※
“你怎么来了?”月溪把玄奕带到果庄,给他沏了一壶茶。
“我怎么不能来?本公子生性散漫,喜欢云游四方,游到哪里是哪里。”玄奕一口气喝光两大杯茶水。
月溪看着他,抿着嘴笑起来。
“笑什么?”玄奕白了她一眼,又喝起了第三杯。
“笑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变?为何要变?不过才半个月不见,哪里会有变化?”
月溪一怔,是啊,不过才半个月不见,怎么她会觉得过了好久似的?
“喂,你方才在低着头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听不见!”
月溪苦笑道:“我见着李佩芸了。”
“李佩芸?”玄奕想了想,道:“就是你之前说的害过你两世的那个坏女人?她不应该在黑风寨上吗?谁把她救出来的?”
月溪把手撑住脑袋,眼皮耷拉着:“我怎么知道?从京城回来后,她就在江城了,而且她还与欧阳显厮混在一起……”
玄奕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一脸嫌弃:“欧阳显也太恶心了吧!”
“那他知道了吗?”
“谁?”月溪问道。
“欧阳晟呀?”玄奕反问道:“还能有谁?怎么?你二人还没好吗?在京城时,我就察觉到他不对劲儿,有次也问过他,我以为你二人回到江城后就会没事的。他是不是对你不好了,你告诉我,我替你骂他。本公子其它的不行,骂人还是有一套的。”
“……我后来发现玄奕似乎也对你动了心……”月溪看着玄奕,脑中突然蹦出这句话来。
“喂,你脸红什么呀,到底怎么了,急死人了,快说!本公子千里迢迢来到江城,可就是为了听故事的。”(未完待续)
ps:为了不断更,我也是拼了,呜呜!
今天大壮闹了一天,二壮又哭了一天,我这个当妈的呀,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