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星哑口无言。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修真者，无论是在萤火虫号上，在龙蛇星域，还是那些从星耀联邦到萤火虫号上来的使者。
当然，就连她所遭遇过的修仙者里面，似乎也没有这么……独特的存在！
李耀提起唐晓星，往她周身又度入一道灵能，令她能勉强摆脱震撼弹的影响，两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
在鱼龙城，杀人夺宝和帮派争斗虽然是家常便饭，但闹出这么大阵仗的时候依旧不多——连舰炮都动用了，磁轨都被打断了好几根，怨不得大街上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狂奔，他们两个混在其中，倒不算太过扎眼。
再加上李耀刚才精心计算的路线，将每一个角度统统都考虑在内，总是在恰到好处时跑到恰到好处的位置，完美阻隔了对方的视线。
而对方在黑夜之中，主要是靠三枚定位法宝来锁定唐晓星的坐标，肉眼观测，只是辅助。
李耀带着唐晓星拐进了一条穷街陋巷。
暂时是安全的。
他低头查看光幕上显示的倒计时，那是他分析出来袭击者会在追踪晶片指引下，进入下水道的时间。
十，九，八，七……
“捂住耳朵。”
李耀敲了敲光幕，随口道。
“啊？”
唐晓星还是不明就里，反应慢半拍——震撼弹的冲击作用实在太强烈了，直到此刻，她柔软的大脑依旧在坚硬的头盖骨里面撞来撞去，像是颠簸的货车里面的水豆腐。
“林前辈，您说什——”
唐晓星愣愣道，话音未落，两人身后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恍若一条暴怒的炎龙从下水道里面钻了出来，张牙舞爪的火焰肆虐了大半个天空。
好几名刚刚钻进下水道，全副武装的铠师都被火龙抓到了天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火魔吞噬！
“砰砰砰砰砰砰！”
就连两人前方的几十个下水道井盖都被超高压气流冲击得一飞冲天，冒出了几十道火山爆发似的白色烟柱！
“哗啦哗啦哗啦！”
两旁高楼大厦和飞梭车的强化玻璃窗统统都被震碎，碎片如雨，天女散花！
唐晓星被震得差点没跌个跟头，脸色惨白地回过头去，看着冲天而起的火龙，半天闭不住嘴巴！
然而，等她再度回过头来，却发现“林前辈”双手插在沙滩裤里，依旧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拖鞋片子踩在满地玻璃碴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前辈！”
唐晓星叫道，“爆、爆炸了，好像就是我们刚才坠落处，四周的下水道里面！”
“我听到了。”
李耀道，弯着腰，继续走。
唐晓星难以置信：“您不回头看一下吗？”
李耀沉默片刻，淡淡道：“如果这种级数的爆炸就需要回头的话，我的脖子早就断了，走吧。”
“什么……”
唐晓星看着李耀故意收缩，略显伛偻的背影，好半天才艰难地闭上嘴，快步追赶上去。
她一万个想不通，脑袋里有一万个问号，不过比自己遭受袭击更加迫切想知道的却是——
这个名叫“林九”的老头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她刚刚起步，李耀却停了下来。
旁边是一间小酒馆，酒馆外面停着两辆好似梭子一般的双人前后式飞梭车。
半分钟后，两人乘坐着飞梭车，缓缓升上了另一条完好无损的磁轨。
全封闭式的车壳，令他们可以在里面，进行稍微冷静一些的交流。
“刚才的舰炮……”
李耀一边驾驶飞梭车，一边仔细回忆了十秒钟，“应该采用七根磁轨，呈‘莲花式’布局，形成三重螺旋式的磁能弹射通道；发射出来的弹丸直径在五百毫米到五百五十毫米之间，在五公里的距离上，每秒速度在七千米到七千三百米；且发射瞬间炮口有六角星形的灵焰余波，拥有杀伤和震撼双重模式，杀伤模式时余波是淡紫色，震撼模式时余波是天青色——对这样的舰炮，有没有印象，认不认识？”
唐晓星深呼吸了很久，终于逐渐恢复了炼器师的清明，眼睛越瞪越大：“是，是我们萤火虫号上的‘地震级’速攻炮！”
“哦？”
李耀扬了扬眉毛，“确定吗？”
“应该能确定的！”
唐晓星艰难地喘息着，“林前辈肯定知道，我们星海共和国正统政府的旗舰‘萤火虫号’并不是一艘星舰，而是几艘星舰逃出帝国魔爪之后，在各个大千世界停泊和补给，有无数世界的抵抗战士加入我们之后，在漫长千年航行中，将数百艘星舰陆续接驳到母舰上面，形成超级庞大的一体化战舰集群！”
“也就是说，我们战舰上的舰炮五花八门，来自不同世界，其中一些舰炮带有浓郁的地方特色，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种‘地震级’速攻炮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炮的毁灭模式倒没什么，普普通通，但是它的‘震撼模式’非常特别，不是发射金属弹丸，而是发射某种特殊液体凝结而成的‘冰晶弹丸’出去，在灵磁作用力以及超高速度之下，冰晶弹丸会瞬间气化，骤然膨胀，产生强大的冲击力，专门用于隔着厚重的装甲，震撼或者杀伤密封空间内的敌人，调节得当的话，甚至能令厚重防御背后的敌人，灵能彻底紊乱，暂时变成废人的！”
“这么厉害？”
李耀咂舌，“类似的效果，你在别的舰炮上见到过吗？”
“没有。”
唐晓星摇头，“这种舰炮在我们萤火虫号上都非常罕见，而在星耀联邦……我似乎听说他们在试验一种名叫‘黑洞炸弹’的新型法宝，可以用全范围阻塞干扰的办法，无差别扰乱敌我双方的一切灵能活动，但尚且处在试验阶段，和这种‘地震弹’的效果也不太一样。”
李耀点了点头：“那么，这种‘地震速攻炮’有拆下来贩卖给龙蛇星域或者星耀联邦吗？”
“肯定没有！”
唐晓星大摇其头，“虽然我们和联邦是有一些技术交流，但这种舰炮的数量原本就不多，炼制的技术也早就失传了，坏一门就少一门，我们不会出口这种舰炮的！”
“那这个呢？”
李耀将嵌入橡皮泥里的超细晶丝取了出来。
唐晓星一看，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这好像是‘玲珑玉’和‘毒蛛鬼丝’融合到一起炼制而成的晶丝，是我们船上芥子材料实验室里的新型材料，还处在试验阶段，绝不会外流的。”
李耀“哦”了一声，将超细晶丝收了回去，十分平静地说：“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袭击你的是萤火虫号上有资格调动‘地震级速攻炮’以及这种新型晶丝的大人物。”
“而且，无论地震级速攻炮还是新型晶丝，都是特点十分鲜明的法宝和材料，对方既然敢于肆无忌惮地使用，就绝不怕留下任何马脚。”
“对方的阵仗虽大，但使用震撼弹而不是杀伤弹，并不是要你的性命，而是要将你生擒活捉，显然你对他们大有利用价值。”
“给你十秒钟，猜猜幕后真凶是谁，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我来龙去脉，我好想想怎么帮你。”
唐晓星六神无主，听着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陷入草木皆兵的状态，犹豫了很久，还是一咬牙，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李耀一边听，一边点头，三分钟之后，总结道：“明白了。”
“你是萤火虫号舰长‘唐定远’的女儿，而现在萤火虫号上分成两派，以你父亲‘唐定远’为首的一大票技术人员想要加盟星耀联邦；但以‘星海共和国议会’，也就是‘群星会’议长‘崔灵风’为首的官僚们却不同意，还想待价而沽甚至以蛇吞象！”
“数百年来，萤火虫号上的技术人员和群星会里的官僚们一直不和，在千年之前，刚刚逃离帝国魔爪的时候，因为携带着大量原政府官员，自然是官僚占据上风；但随着星海航行的持续，要面对的现实技术问题越来越多，则技术人员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到了你父亲这一代舰长时，终于能和群星会的官僚们分庭抗礼，甚至隐隐压过对方一头！”
“这次分歧，既可以说是你们以往矛盾的延伸，亦可以说是因为‘星耀联邦’这根导火索而导致的几百年矛盾总爆发！”
“反正现在局面就僵持在这儿，而你父亲唐定远舰长认为，帝国远征军即将来袭，不能再这样首鼠两端，犹豫不决了，必须快刀斩乱麻，抓紧时间全面整合双方的力量。”
“所以，他一方面派出了有你参加的‘大选考察团’，借着考察星耀联邦大选的名义，让你们这些‘加盟派’的技术人员去和联邦高层接触；另一方面，他最近正在积极谋划，要在‘群星会’上直接提出‘加盟议案’，到时候就算不通过，都会在整艘萤火虫号上掀起浪潮，只要绝大部分技术人员和基层水手都同意的话，那些米虫一样的议员，根本阻挡不了的！”
“所以呢，你怀疑是群星会的议长崔灵风，事先得到消息，先下手为强，对付你们‘加盟派’！”
“也就是说，在你遇袭的同时，萤火虫号上都极有可能卷起一阵风暴，你父亲都有极大危险，是吧？”
“没错！”
唐晓星心头一松，没想到“林前辈”的思路这么清晰，瞬间将她语无伦次、颠来倒去的话都梳理清楚。
在此刻的她眼中，李耀简直变成从天而降的大救星，对手来势汹汹，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只有这位“林前辈”可以依靠了！
她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氤氲，楚楚可怜地看着李耀：“林前辈，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小小风浪而已，没事，让我思索片刻。”
李耀一笑，宽慰少女，心思电转，片刻之后，打了个响指：“我想到了！”
唐晓星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快，林前辈想到什么了？”
“萤火虫号如今面临的危机，的确非常复杂，非常险恶，非常混乱！”
李耀沉吟道，“不过，我忽然想到——这关我屁事啊，我只是跟你去买材料而已，大家又不是很熟，怎么搞得好像又要我去拯救世界一样？”
“就这里吧。”
李耀在一处人烟稀少的贫民区降下飞梭车，干脆利落地爬了出去，冲里面挥手，“唐小友，这台飞梭车就留在这里，多少都算是前辈我的一点心意，山水有相逢，大家日后有缘再见啦！”
他一溜烟跑了。
半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唐晓星目瞪口呆地坐在飞梭车里，从没想过一个穿着拖鞋的人，都可以跑得这么快。
她看着黑黢黢的贫民窟，慢慢抱住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四周传来了不怀好意的狗吠，一阵阵夜风从背后吹来，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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