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平凉、张家口三线,外加东路军正欲急速地突破濠州城的拦截,千里长的战线,双方开始了混战,这场战火点燃了整个月轮的半边天,双方参战的人数接近百万,这是自商城与五国存在以来发动过的人口数量最多、范围面积最广、战争路线最长的一场战争,多个因素同时具备,这一场战争甚至都将影响五国接下来的整个战局走向,谁胜谁负,战场上的诸多因素都将成为输赢的关键。陈白衣选择了一人掌控全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吴起选择了大胆放心地交于自己的战斗伙伴,而他自己选择了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他要在邯郸城内与陈白衣的大军来一场正面的对抗。
这场战争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永远都不要选择停下来。在平凉城外的一个沙丘上,高山与月轮的大军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两方从早杀到晚,从日出干到日落,从第一天杀到了第七天,整整七天七夜,眼看着双方都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口气的状态,陈白衣的一纸命令总算来临,调整自身的战术,朝着月轮的军队发动了最后的冲锋,这一战双方死伤殆尽,月轮的人战死至最后一人一马。当高山的随将抬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插进最后一个月轮的士兵胸膛前,对方握紧胸口,怎么都不松手,奇怪的是他还看到了敌人的眼泪,男儿流血不流泪,上了战场早就该有这么一个觉悟了,他对此露出了鄙夷之情。他松开了手中的剑,看着敌人在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死不瞑目。他再回头看着周围幸存的伙伴,寥寥无几,一个个的都满脸疲惫,目光呆滞,都默默地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面独自发呆,也不知道他们都在想着什么,他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也不忍心再对他们破口大骂了,难得能够活下来,下一次就不知道这里还能活几个了。他也找了一个地方,偷偷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来,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弄干净整洁些来,再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纸来,直到看到里面的内容他那一直紧绷的神色,此刻终于得以放松,像是小时候得到了一块蜜糖,放进嘴里的那种甜,他高兴地笑了,傻笑着,像个三岁小孩,没错,这张纸上面画的就是他远在他乡的三岁小孩,转眼间自己已经离家太久了,如今再回头看看,也不知道小孩如今长高多少了,不知小孩是不是整日调皮地跑来跑去、整天调皮捣蛋到不让人省心,不知家人是否还吃得饱、睡得香吗?更令他崩溃的还是纸上面还写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令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冷血汉子处于崩溃的边缘,红了眼睛,止不住对家人的思念。
“早日回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却不知其中包含了家人对他的期待、对他的关爱、对他的思念,太多太多了,纸短情长,无法全部诉说他们的心中之情。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急忙跑到那个死去的敌人面前,他拼尽全力地将他胸口上的那把剑拔了出来,对方哪怕是死了都还紧紧地握着不放,如果不是有十分强大的信念又怎么可能会令一个必死之人还如此执着,至死不渝。他从敌人的胸口同样地也翻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有张小纸条,同样地寄托了家人对他的相思,也是这个人对家人的思念,他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如此执着了,翻开里面的内容,上面写了四个字,瞬间令他破防,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痛哭。
“早日回来。”
同样的四个字,同样的是家人表达的思念之情,同样的是他们是父母的孩子,也是孩子的父母,而就在刚刚,又有多少父母失去了他们的儿子,又有多少孩子失去了他们的父亲,他们做的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谁能来告诉他们啊?
在远处的一个山村里,在落日的余晖之下,有一个妇人挺着个大肚子,每天她就都坐在自家的大门口,等着自家的那个男人“早日回来”,她看着远处的夕阳,很红很红,红日似血般的鲜红,她站起身来,突然他曾经买给她的那根小玉簪子重重地掉落在地面,摔得粉身碎骨,她看着地面陷入了沉思,她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眼泪不自觉地如一粒一粒的珍珠洒落在地面,她发了疯似地在竭力寻找着,极力地想要将这簪子的碎片重新合拢到一块儿,然而不管她再怎么努力,玉碎又怎能还原?她蹲在地上痛哭不已,身下却早已变成了血淋淋的一片……
只是为了抓住张伯言这么一个人,吴起就亲自下命令发动大军将誓要将他除去,然而只有等真正地去做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有多难,徐牧带领着军队分成了六路人马也就只为了他一个人,然而每次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明明你都已经看到他的身影,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捕捉到他的身影了,下一秒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更可恨的是他还一路设置了不少的陷阱,只要踩进去了,基本就必死无疑。
“好狠、好狡猾的一个家伙。”徐牧在地啐了一口,为了这么一个残废他们都已经不知道耽误多少的时间了,如果可以把自己的兄弟投入到正面的战场不知道可以帮上多少的忙了,本来前线就缺人,只为了这么一个残废,太可恨了。
下一刻,张伯言突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一回徐牧没有果断地带人冲过去,而是先观察周围的情况,防止他又设置下什么陷阱。认真仔细地打量了周围很久,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留了一张纸条给徐牧本人,上面写着:徐牧到此一游!
徐牧将纸条撕了个粉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陷阱,纯粹就是张伯言在戏弄自己,这个人太狡猾了,他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为何这样,从前他受过的苦、受过的痛,如今他要一一地回报给徐牧等一行人,人不会突然地改变,只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刺激所以才会发生了重大的转折改变。徐牧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而且如果让对方这样的回去的话,不知道他会对身边的同伴造成什么的后果,该是时候做出了断了,就从自己开始也从自己结束吧!
徐牧再也忍不住了,带领着一队人马先行,发了疯似的到处都在追赶张伯言的踪迹,他大声地怒喊:出来,给我出来,你这个胆小鬼,有种就出来一决高下。张伯言怎么可能傻到如此地步…然后他就真得出现在了徐牧的面前,徐牧见到如疯狗般地冲上去,一但被他逮到的话,他定要将对方给撕成碎片。任凭徐牧如何疯狂地追捕,明明对方也就是一个残废而已,然而他始终都是差那么一点点,他一路狂奔向前,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追入了密林的深处,更可怕的是他居然都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危险慢慢地往他这边逼近,他却丝毫没有感觉,这就是当情感胜于理智后,眼中就只有一个目标,杀了张伯言。张伯言近在眼前,徐牧总算是接近对方了,等他上前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张伯言,只是一个塑像而已,情感蒙蔽了自己双眼他居然这都没有分清敌人的真与假,当他回头一看,身边空无一人,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徐牧总算是醒悟过来了,但也已为时已晚。他不甘地怒吼:张伯言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此刻张伯言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一回总算是见到真身了,然而徐牧即使是想再上去做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他想到要发个信号给其他的兄弟们,然而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手臂,他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忍受着剧痛。
张伯言说道:本来刚刚那一箭是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命,可是我没有,不是因为我的好心,只是因为我没有玩够,你以为就你的那些把戏我会看不出来,你想着把我引出来,然后再呼叫其他人将我们一行人一网打尽,你太天真、太愚蠢了,我不但要让你亲眼看见你的阴谋被我粉碎,更还要你饱受我之前所遭受过的非人待遇。
面对此情此景徐牧非但没有陷入绝境的悲哀与无助,相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庆幸与得意,张伯伦感觉到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天色大变,他们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在慢慢地上升,各种灰烬余屑飘落在他们的身边,张伯言脸色凝重,徐牧却仰天大笑,哪怕是伤口此刻裂开血流不止,也无法阻挡他心中的万丈豪情。
张伯言说道:你疯了吗,为了杀一个我,不惜葬送这么多条人的性命,甚至还要搭上你自己的这一条命?
徐牧说:没办法啊,你太聪明了,是什么导致你变成如今这样呢?我想,应该是我当初没有果断一点对你痛下杀手,是我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后果,如今也该由我自己亲手来还债了。
张伯言说道:你确定我就没有后手,你该真不会以为我会在此束手就擒,乖乖地等死,这一场大火,还真不一定能够杀死我,我既然可以从那场地狱中逃离,从这么一场大火逃出,更是不在话下。
徐牧却是已经乖乖地认命了,他说:人人都难逃一死,你也不会例外,上次你没有死,只是因为还没到时间,如今苍天都要收回你这条命,你觉得你还跑得了吗?我告诉你吧,刚刚那个信号反而不是信号,在这座密林的山脚下有我的一大帮兄弟,他们早已等候多时,只要没看见我的信号发出,他们就会立刻放火烧了整座大山,本来我不想死的,我想试试自己的运气看看是否可以亲自抓到你,可还是天真了,忍受了非人哉的折磨的你,意志又岂是常人可以比拟的?不过,也因此你对我的仇恨肯定是深刻心底,不誓杀我,你绝不罢休,只要我踩进了你的陷阱之中,你本人肯定会亲自出现的,你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吧,我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如今你我的心愿皆已达成。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什么上苍都要你死,你看看这个风向,自东往西,你跑不掉的,就像是我们月轮的反攻,如燎原之火,烧掉你们这座高山,哈哈,可真是一个好寓意!
张伯言脸色有些难看,这一切就像他说的这样,情况对他非常不妙,转眼间他们就已经依稀看到了火光出现在了不远的地方,并且还在很快地朝这边逼近,人的速度是绝对跑不过的,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密林之中。徐牧见此更是大笑不已,然而还没有等徐牧继续说什么,张伯言似乎也是想通了,他让人把他移到徐牧的身边,先是敲碎了徐牧的膝盖与锁骨,再让其他人能跑就尽量跑吧,带着自己这个残废也是跑不了的,然而一众的兄弟却一个都未离开,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不禁地叹息:是我个人的私欲害了你们啊!
“誓死追随大人。”这是他们生前最后对张伯言的效忠了。
张伯言甩开了旁人的帮助,紧咬牙关,奇迹般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徐牧的面前,徐牧反而还露出了痛苦的笑容,活着不能捉到你,死了也要恶心他,让他不得好死。张伯言拿起手中的铁鞭狠狠地抽打在徐牧的身上,拼尽全力,打得皮开肉绽,打得血肉模糊,打得自己痛哭流涕,打得徐牧就跟以前的自己一样悲惨,打得心中的那口恶气终于在此时此刻得以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