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野战军主力撤到了大别山西麓,大别山东麓和中部成了游击区,杨毅将从商城县根据地撤回来的一团布置在新县山区根据地的东部银山、关庙一带布防。冬季天寒地冻无法土工作业建设完善的防御工事,只能因陋就简占据山隘险要地域进行防御,好在东面数百里山峦叠嶂,敌人即使从东面发起进攻也无法将重炮坦克运进来,冰雪封路,开春之前敌人想做大的行动也是不易。
不过随着中野主力部队西移,大别山东、中部山区的土匪和反动地方武装小保队异常活跃起来,这些反动武装仗着国军主力撑腰,肆无忌惮的向山村共产党员、干部和进步农民进行反攻倒算残酷迫害,白色恐怖再次笼罩了多灾多难的大别山中、东部山区。成百上千的山村党员、干部、民兵、妇救会员、进步农民以及他们的家属不堪国民党反动派的屠戮迫害,纷纷向西逃亡,其中不乏中野主力部队掉队人员和留在山村养伤的伤员。中、东部山区流传着只要逃到新县境内就有生路的传言,一团防守的几道关隘这些天每天都能接收几十上百逃难的干部群众和掉队的解放军官兵,最近这两天一天接收的人数已经突破300人。
杨毅让二团配合工兵连在银山西面的山谷紧急修建了上百个简易茅屋成立难民营,对那些逃难者登记造册集中管理,为防止有国民党特务夹杂其中潜入根据地,每隔两三天,杨毅或者杨静或者两人一起去难民营进行血誓甄别,果然发现了6个潜伏过来的异己分子,两个是中统特务,一个是国军整11师情报员,一个土匪探子,两个是小保队员,这些人经审讯过后就被处决了,其他没有问题的难民,视其健康、体力情况或是分到教导大队新兵连,或是分到基地当工人,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弱孺幼送进了养老院和保育院。不到半个月天难民营收容了三千多难民,加大了独三旅基粮食物资的供给压力。
二龙山山神庙独立三旅旅部,杨毅、鲁彦、杨静、钟国功、丁岚、金莺、江紫竹和新任县长郑焕发几个人正在开会商讨如何缓解目前的困难。
丁岚作为独三旅的大管家,忧心忡忡:“原本基地的粮食储备也就是刚好维持部队和地方部门人员坚持到明年夏收,现在一下增加了三千多张嘴,一个人一天半斤粮食一天也得小两千斤的嚼谷,一个月就是六万斤粮食,到夏收就是20万斤,按现在的人数,我们的存粮只能坚持到明年二月份,离夏收还有将近两个月,更何况现在涌进根据地难民有增无减,粮食缺口肯定还要加大,现在不采取措施,用不了两个月,不用敌人进攻,我们就要崩溃了。”
郑县长愁眉苦脸的说:“军区和军分区下达三次指示了,一次比一次口气严厉,要我们新县在春节前必须征集上缴50万斤粮食,咱们县山区根据地一共才两千来户农民,平均每户存粮也不到1千斤,分到每个人身上一天也不到一斤粮食,现在每户要分摊200多斤公粮任务,这是老百姓的救命粮,别说老百姓会不会抗拒缴粮,我们做民主政府干部的又怎能忍心从老百姓的嘴里掏食呢?唉!真不知道野战军主力部队这仗是怎么打的?咱们一个独立团能坚守住一个县的根据地,中原野战军几十个团七八万部队却守不住一块地盘,从东面撤到中部,又从中部撤到咱们西部,就咱们西部这几个县的山区根据地,怎么能供养的起凭空多出来的这七八万的壮汉?”
鲁政委严肃的说道:“野战军主力向西转移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相信上级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根据地,存人失地失地可复,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个战略以前抗战时适用现在跟国民党军队作战也适用,相比之下我们新县的条件比军区其他县区都要好得多,我们再难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总不能眼看主力部队的战友活活饿死吧,我的意见是部队挤出一部分粮食,县委再动员各村群众征集一部分,抓紧把军区下达的征粮任务完成了,我们自己缺的粮食再想办法解决。”
钟国功参谋长说:“咱们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寒冬腊月地里别说粮食,连野菜也没得采挖,养殖家禽家畜也得有饲料饲草,冬季还是解决不了,山外被敌人封锁的严严实实,如果能打出去不用咱们地方部队,野战军主力早就打出去了,唉!说到底,咱们还是离华北老根据地太远了,内无粮草外无援军,我估计用不到开春,野战军主力还得来一次中原大突围,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杨静点头应道:“如果没有大的转机,参谋长的预计就是现实,这就是白崇禧那个小诸葛给中原野战军设的局,按说随着主力部队转移到西部,逃避敌人迫害的农村党员干部和亲共农民家属应该日趋减少,可这些天逃难的人却越来越多,我昨天在难民营问了十几个不同村落的难民,他们大部分都不是党员干部和农会会员,而是普通老百姓,本身家里还有余粮,可是国民党军队和土匪、小保队却以防共为名搞无人区,烧掉老百姓的房屋,掠夺他们的粮食,把他们赶出家园,还放风说我们共产党这边管吃管穿管住,估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难民涌进我们的根据地,如果我们不尽快拿出有效的办法,根据地用不了两个月就得放弃。”
江紫竹大惊:“旅长,咱们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根据地,可不能这么就放弃啊,咱们要是走了,根据地的乡亲们可就太可怜了,他们三番五次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却不断遭到抛弃,本来心都凉透了,这次是旅长发血誓要死守大别山,跟山里的老百姓共存亡,这才让根据地的乡亲们的心重新热络起来再次跟着咱们闹革命闹土改,要是这次部队再转移,把老乡们丢给国民党反动派,不用反动派报复他们,老百姓也会对共产党彻底失望绝望,甚至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杨毅目光冷峻的环视了所有的人,握紧拳头挥动着:“我发过血誓,你们也跟着我发过血誓,不彻底打败国民党反动派,我绝不离开大别山,我现在力量有限,管不了其他地方和部队,但是,我和我们独立三旅说什么也不会放弃新县山区根据地的,就算是死,也要做新县山区的鬼魂,金主任,你先从基地粮库再给县里拨出20万斤粮食10万银元,紫竹、郑县长,你们做做乡亲们的工作,看能不能高价跟老乡们和商家买些存粮,不要强征暴敛,引起百姓的反感,一斤也征不到也没关系,活人怎么也不能让尿憋死。当年八路军的游击队歌怎么唱来着?‘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们手里有枪,四周有敌人,敌人有吃有穿那就饿不死冻不死我们,从敌人手里夺就是了。”
钟国功迟疑的说:“可是,可是敌人实在太强大了,山外的敌人有飞机、重炮、坦克、装甲战车严阵以待,又修筑了坚固的碉堡战壕工事,我们靠着关隘的军事要塞才堪堪挡住了敌人的进攻,要是主动出击,那岂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碰吗?敌人巴不得我们自投罗网呢。”
鲁彦、金棣、江紫竹等人很是赞同钟国功的说法,纷纷说不能蛮干。
“当然不能往敌人设下的圈套里钻了,我又不傻,大家只是看到了西面山外有敌人重兵把守,怎么不看东面呢,东面千里山峦可没有敌人重兵吧?”
钟国功皱着眉头看着地图说:“东面?东面确实没有敌人重兵封锁,可是也没有多少粮食储备啊,但凡有粮食,野战军主力也不会向咱们这边转移吧?”其他人也是不明所以,等着杨毅解释。
杨毅笑道:“你们这是一叶障目,野战军主力向西转移可不是单单为了没有粮食,主要原因是为了避免与国民党主力部队决战才转移的,白崇禧自商城决战之后,变多路进山围剿为重点出击,野战军主力人多目标大,又缺乏重武器,山里敌人的耳目众多,敌人不分兵,很难打伏击战,硬碰硬野战军损失太大,这才被敌人撵的无立足之地,现在野战军在西部山区站稳了脚跟,东面的敌人碍于群山叠嶂道路崎岖不能把重炮坦克拉进山区,没法从东面对我们根据地发动进攻,这才采取驱赶老百姓进入我们根据地要拖垮我们的笨办法。我们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向西主动开展山区游击战,国民党正规军在东面山区不是要仰仗土匪、小保队反动武装做耳目吗?东面山区的老百姓不是深受反动地方武装的欺压迫害吗?那我们就专门打击这些土匪小保队,除掉这些危害百姓的跳蚤,让国民党正规军成为瞎子聋子,另外,这些反动地方武装平时也要吃饭穿衣,也有他们的宿营地和补给站,把我们的侦察员和民兵放出去,找到他们的宿营地、补给站,出动快速部队端掉他们,这缴获也能弥补我们的不足,最关键的是,扫除了这些地方反动势力,在我们这里避难的老乡就能重返家乡,从根本上减轻我们的负担。我们把那些反动地主保甲长清理干净,把他们的土地租赁给贫雇农,明年夏收又能增加我们的公粮,对我们出动的快速小分队,山外的国民党正规军很难奈何我们,敌人大举进山,我们就从容撤回来,敌人要是来的少,我们就集中优势兵力吃掉他们。其实,这个战术野战军主力也可以实施,只是野司刚进大别山时没像我们注重巩固建设根据地,而是满世界抢占地盘,不到一个月占了二十多个县城,倒是赢得了政治影响,起到了把国民党重兵吸引到大别山周围的目的,又拘泥于群众纪律,没有强行征集粮食物资进山备用,也没有清除山区里的土匪和反动地方恶势力,白白浪费了最初周边敌人空虚的那段宝贵时间,10月份又跟有备而来的强敌贸然进行了两次硬碰硬的战役,损失了全部重武器和宝贵的辎重物资,这才没法在东部和中部山区站住脚,幸亏我们西部山区根据地还比较稳固,主力部队依据现有的根据地,度过眼下暂时的困难时期,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要想恢复大别山根据地也不是太大的难事。再有就是,即使是西面山外的敌人包围圈,也不见得真的是铁板一块,好几个不同建制不同派系的师旅,总会找到漏洞的,国民党官兵什么德行咱们太清楚了,贪腐是经常状态,为了钱什么事儿都敢干都愿意去干,有几个愿意苦哈哈的长年累月的围在山外头?我们可以多方试探试探,跟山外的敌人做交易购买或者交换粮食,总而言之,长期据守大别山这块老革命根据地我是有信心有把握的,希望你们也树立起信心,把各自的工作做好。”
杨毅的话犹如仙丹灵药让与会的干部们一扫忧愁烦恼思绪信心大增,几个人经过仔细商讨推演制定出一套冬季斗争方略。
两天后,旅部发出通知,要求下属各连选送3到5名机敏勇敢的干部战士随同旅直属侦察连到教导营培训七天,然后将这数百名特殊侦察员分组分队派向根据地以外的敌占区和游击区完成侦察、潜伏和渗透任务。
一进腊月,杨毅、杨静亲自率领警卫连、骑兵连作为快速打击部队,另外安排了一个包括20辆大车和100匹驮马组成的武装运输队紧跟其后。一旦侦察员们得到了土匪和反动武装的准确消息,快速部队两三个小时就赶到予以聚歼,对于没有重武器的土匪和地方反动势力,杨毅的快速部队就像烧红的刀子切牛油,用摧枯拉朽一词也不过分,短短五天就端了两个土匪老巢,聚歼了4个百人级别的小保队,抄了12名地主、保甲长的家,缴获了8万多斤粮食和一大批衣物钱财和生活物资,银山、关庙以东50里以内范围,已经见不到土匪和反动地方武装了。大别山西麓安静了许多,杨毅下令侦察和打击目标继续向东延伸。
腊七腊八冻死鸡鸭,昨晚山里下了一场雪,群山披上了皑皑银装,山里有下雪不冷化雪冷的农谚,但凡不是有急事的人,再不肯出门遭罪。
漫山遍野渺无人烟,鼓岭西面山脚护秋人留下的窝棚里传出一阵阵赢弱的婴儿哭泣声,犹如小猫哀鸣,窝棚里五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人挤坐在一起,准确的说是两男三女依偎在一堆,各人身上或多或少盖了些茅草,从他们身上破烂的服装能够看出,他们是军人。其中一个女人蓬乱的头上结着白霜,菜色精瘦的脸颊内陷成两个深窝,只有两只大眼睛才能显示出这个女兵曾经有过丽质年华,而现在两只大眼里含着泪水带着绝望的看着怀里的婴儿一面啼哭一面顽强的吸吮着自己早已干瘪的乳头,还未满月的女儿已经两天没吃过一滴奶水了,甚至连米汤粥糊糊也没沾过,咽进小小的肚子里最多的是年轻妈妈心酸的泪水。
身边一个更年轻的瘦弱女兵轻轻拍着蓝花小棉被包裹的襁褓呐呐哄着:“噢—噢,楠楠不哭啊,徐姨和沈姨去找吃的了,马上就能回来,回来我们就烧粥,让楠楠先吃饱。”
其他四个男女军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没有力气说话,也没对小女兵哄孩子的话有半分信心。
他们是解放军中原野战军总部医院的,岁数较大的男人是军医朱建顾,带着眼镜的男人是总部宣传处长唐殿辉,虽然尽力忍着,但还是止不住的咳嗽,痰里见红,显然是肺痨症候。抱孩子的是三纵副司令员的妻子叶灵,怀里抱着的是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女儿楠楠,瘦弱的小女兵叫张秋萍是护士,另一侧的女兵叫胡东芳,是野司参谋处绘图员。
一个月前,总部医院奉野司前指命令向大别山西麓转移,一部分重伤员被分散到山村村民家里,有51个行动不便但伤病较轻有望很快恢复的干部被留在观音堂附近的山洞里隐蔽治疗疗养,其中就包括即将临产的叶灵,总部留下一个医生两个护士以及一个班的卫兵还有一些粮食药品,总部首长的意思是过个个把月,这些伤病员能走了就向西转移,可没料到,主力撤走后很快国民党军队就进了山,也可以说是国军把野战军撵跑的,有山民路径山洞附近发现了解放军的伤病员,向进山的国军整11师驻军告了密,整11师出动一个营搜山,解放军护卫班拼死掩护伤病员撤离转移,不过腿脚不利索的伤员没走多远就被敌人撵上了,部分反抗牺牲,部分被俘,只有朱医生和两个护士保护着刚生产孩子20天的叶灵和身患肺结核腿脚利落唐殿辉连躲带藏逃了出来。
5天后叶灵她们又遇到了野司参谋处的三个女绘图员,其中一个就是胡东芳,还有两个年轻女兵一个叫徐兰英,一个叫沈慧,她们三个是好朋友,总部机关转移时,胡东芳赶上非常时期痛经疼的迈不开步,徐兰英、沈慧照顾她耽搁了三天,待胡东芳痛经缓和能走了,她们已经掉队了。并且在山里迷了方向,幸亏遇到了叶灵她们,否则的话不被冻死也会饿死在山沟里。
由于逃跑匆忙,朱医生、叶灵她们没带多少粮食,三个绘图员遇到她们时更是两天粮米未进了,本想到路过的山村找老乡要些吃食,没想到沿途经过的几个山村百姓,对解放军的态度都很恶劣甚至是充满敌意,那些豪门大院的地主是如此,那些茅草屋住的穷苦山民同样不待见她们,不但不给她们粮食,甚至聚集民众要抓他们去国民党军那里去领赏,国民党整11师给的赏格是打死一名共党士兵赏大洋10块,打死共党干部赏大洋20块,活捉赏格翻倍。眼目下,法币不如草纸,但银元的价值非常坚挺,10块袁大头能换5袋子洋面,赏格非常诱人,若不是朱医生、叶灵和沈慧有手枪,沈慧还有三颗手榴弹,她们铁定被俘了。
搞不到粮食,她们靠吃草根、积雪顽强的向西走了两天,一路上并不平静,要时不时的躲避土匪和小保队的搜捕,一天走不了几里路,叶灵生产后原本奶水就不足,连续饿了几天,小楠楠再也吸不出一滴奶水,连哭都是有气无力了,朱医生说再搞不到粮食,小楠楠活不过今晚。大家也知道,如果再不吃到像样的食物,别说小楠楠,大家有一个算一个,坚持不了两三天。
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她们在这四处漏风的草棚里拥挤在一起取暖,几乎冻僵,今天一早沈慧和徐兰英脱掉破烂军装,只穿里面长满虱子的衬衣,发誓要到附近村子里讨要些粮食回来,即使跪求哭讨也豁出去了,朱医生要跟她们一起去,让沈慧拦住了,说是两个弱女子要饭要容易些,为防万一,沈慧带上了她的手枪,不过手枪里只有三粒子弹,朱医生和叶灵手枪的子弹也只有几粒,沈慧把最后一刻手榴弹留给了朱医生。
“叶大姐,我们在太行山根据地好好的,干嘛到这大别山里来受这份罪啊?从去年到今年上半年,咱们野战军打了那么多大胜仗,消灭的蒋匪军成千上万,又不是打不过敌人,为什么要跑上千里到这个穷山僻壤来?过来后咱们主力就没打过一次像样的胜仗,死伤倒是不少,还让敌人撵的没有个落脚地方,来的时候首长还说大别山是革命老区,大别山的人民热切的期盼我们去解放他们,可是你看看这里的老百姓,哪有一点欢迎我们的意思,一个个都像跟我们有大仇似地,连口吃的都不给我们,还跟蒋匪军联合起来围剿我们,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小护士张秋萍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最后一碗米用来做军粮,最后一块布用来补军装,最后的老棉袄盖在担架上,最后一个儿送去上战场。”
胡东芳流着泪低声吟唱后说:“这要是在太行山,老乡豁出命也会保护解放军伤病员和掉队的同志,大别山的老百姓跟共产党亲近的都被国民党杀干净了,剩下的跟三九天一样冷,都是反动派。”
叶灵舔着渗出血丝的裂唇坚定的说:“我们千里挺进大别山,就是要把国民党重兵吸引过来,不让他们祸害河北、山东、山西、陕西根据地的老百姓,让西北、东北、华北野战军能减轻压力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为了革命大局,我们中原野战军做出的牺牲是值得的,同志们,咬紧牙关,度过眼下这最艰难的时期,最后的胜利不会太远了。”
“呯!呯!呯!”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糟糕!兰英姐、沈慧姐遇到敌人了。”张秋萍站起身匆忙推开草窝棚的栅栏门,向远处了望。叶灵忙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胡东芳抽出手枪站了起来,朱医生也把腰带上最后那颗手榴弹抽了出来,探头向枪响的方向望去。
没过多长时间,就看到远处山沟尽头一队拿枪的人从拐角山坳转出来,向这边走来,队伍里还推搡着两个被捆绑的女人。
“糟糕!是兰英姐和沈慧姐,她们被敌人抓住了,还把敌人引过来了。”张秋萍惊叫道。
不用张秋萍说,叶灵和朱医生也能看清楚,被捆绑推搡着往这边走的两个女人正是外出讨饭的徐兰英和沈慧。
叶灵说道:“不是小徐小沈把敌人带来的,是雪地上的脚印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朱医生,你把手榴弹给唐处长,你带小张、小胡快撤,我产后还没恢复走不动了,唐处长也走不了了,你们快走,把楠楠放地上,没吃的孩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见到我家老李,告诉他我叶灵对不起他,没能保住孩子。”
朱医生不为所动,苦笑着说:“叶主任,你觉得你和唐处长凭两把手枪五粒子弹,一颗手榴弹能挡住敌人多长时间,这茫茫大雪封山一步一个深脚印,我们又能跑多远躲哪去?就别费那个力气了,现在我们五个人有五粒子弹,要是不想做俘虏就一人一粒子弹自杀,围在一起拉响手榴弹也行。”
张秋萍脸色煞白颤抖着哭叫:“我才17岁,我不想死,不想死。”说罢冲出窝棚就向山沟东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去,可能被石头绊了一下,一下扑倒在雪地里,但立刻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前跑。
朱医生叹了口气,把叶灵拉进窝棚带上栅栏门,又把叶灵的手枪夺了过来,低声跟大家说:“小张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敌人抓到的,我们大家这回跑不掉了,我快五十岁了,死不足惜,不过你们几个人,唐处长30出头,小张才17岁,眼看国民党就要完蛋了,我们就要取得革命的最后胜利,你们就这样死了就太可惜了,叶主任,抱着楠楠领着小张、小胡和唐处长出去投降吧,假投降,楠楠只要有些米汤就能活下来,唐处长的肺结核也是早期,还能治,有一盒盘尼西林就能除根,你们也没有掌握部队的核心机密,不会给野战军造成多大损失,甚至可以跟敌人透露些胡编乱造的假情报,说不定还能帮到野战军,你们想办法活下来,以后的事以后说,为了小楠楠一定活下去,就是以后受些委屈也是千值万值。就这样,小胡,唐处长,搀着叶主任报好孩子,你们出去吧。”
唐处长强压着嗓子的刺痒,忍着咳嗽问:“那你呢?朱医生,你不跟我们走吗?我们都假投降不好吗?”
朱建顾苦笑着说:“我不一样,包括你们,上级交给我51个伤病员两个护士11个护卫战士,你们死的死被俘的被俘,这都是我领导无能的责任,就是回到野司也要被军事审判处死,我是老共产党员,不想真的叛变投敌,最终也是个死,跟敌人战死我还能落个烈士,你们是伤病员,身无寸铁又没反抗力量,身不由己无奈被俘,以后组织上也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走吧,这5粒子弹一颗手榴弹,我怎么也能拉上几个垫背的。”
叶灵本想跟朱医生一起留下,可看看可怜的女儿,心里一软没再坚持,在唐殿辉和胡东芳的搀扶下走出了窝棚。
迎面过来的敌人,是附近鼓岭乡的小保队,领头的小保队长刘文清是鼓岭乡乡长也是鼓岭乡数一数二的地主刘震山的二儿子,刘震山家跟共产党有血仇,二十年前刘震山的父亲被闹红的农会砍了头,红军撤走后,刘震山率还乡团回家反攻倒算,血屠了12家农会干部和红军家属,大儿子在信阳保安旅当副官,这次解放军南下进山,他先得到风声带着家人细软躲在信阳大儿子家,国军进剿共军,他也跟着进了山,临行前老大帮他搞到百十条枪和并给二弟刘文清搞到一张保安旅颁发的保安自卫队队长委任状,回乡后就跟左近村庄的地主富户联络成立了小保队,并在县党部500大洋买了一张乡长告身,成了鼓岭的话事人。
今天一大早,佃户来报告,说是有两个短发年轻女人到他家要吃的,说是还有没满月的孩子快饿死了,看样子是女赤匪,刘震山立刻让刘文清带队追捕。
刘文清带着30多个小保队员出村追赶,大雪封路两个女赤匪并没走多远,看到他们追赶,还打了几枪,开始刘文清还吓了一跳,后来见两个女赤匪不再打枪只是挣扎逃跑,知道对方没了子弹就大胆追赶,没多大会儿就追到了。
前些日子国军65师打出赏格,活捉一名共匪不论男女至少有20块大洋,干部加倍,这两个女赤匪有手枪一定是干部,听说山里还有带孩子的共匪,那都是一封封明晃晃的现大洋,刘文清拷问两个女共匪其他人在什么地方,女共匪宁死不说,不过她们不说,路上清楚的雪地脚印就是向导,顺顺利利找到了共匪藏身之处,眼瞅一个女共匪跑了,刘文清让俩队员去追其余包围窝棚。
却见窝棚的栅栏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了两女一男三个身穿破烂军装的共军,当中的女共军抱着一个小襁褓,男共军说道:“别开枪,我们没有枪,现在是你们的俘虏了。”
刘文清大喜:这又是120块大洋,不知道刚出生的小赤匪俘虏国军给不给赏钱,反正今天的240块大洋是手拿把攥了,他让几个队员上前检查,看看共军确实没有武器,这才放心,刘文清走到近前问道:“窝棚里还有人吗?”
没人搭腔,刘文清就让手下进窝棚查探,三个队员刚进去就吆喝起来:“队长,里面还有一个,可能是大官。”
小保队员立功心切,立时又进去了三个人,只听“啪、啪!”几声枪响后“轰!”的一声巨响,窝棚晃了几晃四周窜出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