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月初六也是西历4月16日，杨毅和鹰嘴寨大寨主追山风凌烈的千金大小姐凌玉娇的订婚宴在鹰嘴寨聚义大厅隆重举行。
杨毅一身黑绸薄棉袍外套大红缎子蒙面小羊羔皮坎肩，头戴礼帽，斜背大红花锦带，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带着尚未脱去的婴儿肥稚气。
凌玉娇一身水红底带明黄竹叶图案的灯芯绒夹旗袍外套洁白鹿皮马甲，云发拢结大红发卡插翡翠步摇，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东珠项链，雍容华贵带着淡雅喜庆，面如美玉，唇如樱桃，端庄秀美、亭亭玉立。好一对金童玉女，羡煞了观光祝贺的少年少女。
只可惜男女主角都有些神不守舍，眼光难得汇交一起，好像没有相互欣赏观望的愿望。
订婚仪式虽说隆重热闹，但也只限于本寨的山民乡亲，绝大多数是凌姓亲属，其他山寨绺子一概没有通知。
“男女双方交换信物！”司仪尖声喊道。
杨毅拿出了还算珍贵的短剑对玉娇朗声说道：“世间动乱大敌当前，我不日即将返回故乡不能护卫在大小姐身边，特将心爱宝剑赠予大小姐，希望宝剑能代替我守卫大小姐，豺狼虎豹邪魔鬼祟不敢靠近，保佑大小姐一生平安。”
“好！”众亲友贺客齐声叫好。
而凌玉娇送给杨毅的则是一本诗集，看着杨毅嘴角似笑非笑：“杨公子即将远行，妾身将珍惜多年的诗集赠予公子，还望公子练武之余能够多学一些诗词史记，尽早成为文武双全的一代英豪。”
“不错！”叫好声低了许多。
杨毅心里腻歪，这丫头是变着花样编排自己只是个胸无点墨的莽撞武夫，小娘皮骂人不带脏字，可惜我的宝剑了，可是形势比人强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信物。
“鸣放礼炮，欢庆一对玉人认定婚约，佳期可盼，喜结连理，各位亲朋好友入席举杯，共同祝贺啦。”
一时间宴会厅外火枪鞭炮震天动地。
杨毅浑身一震，从喧杂的鸣炮声中他隐约听见快枪的声音，连忙把诗集揣进怀里，从长袍里面的腰带上抽出枪牌撸子打开保险顶上子弹，放在出手就可摸到的长袍兜里，两手各自扣住一枚三棱飞镖，这一切都是在极短时间隐蔽进行的，大部分人都没发现。
只有两眼一直没离杨毅身上的杨静和柳杏儿看到了，两女暗自吃惊，在杨毅的点头示意下，连忙把随身的手枪也准备好，杨静更是把两把手枪分出一把，悄悄塞进杨毅的另一个口袋。
“嗵嗵嗵！”一名寨丁飞跑进来高声喊道：“大寨主，大事不好，官军摸上山了，北山下三关的哨丁反水引路，官军已经打到鹰嘴崖了。”
“什么？王会龙你个王八蛋，竟敢出卖山寨，老子宰了你。”凌杰反应机敏一下就把罪魁祸首指了出来，边骂边从怀里掏枪。
“杰哥小心！”
“呯！呯！”
女人的惊呼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一直守在凌烈身旁的三寨主王会龙有心算无心，早就把张开机头的驳壳枪抽了出来，双手各持一把盒子枪，右手两枪打倒了凌杰和以身保护丈夫的赵惟依，左手的枪口同时顶在大寨主凌烈的头上喝道：“都他妈的别动，谁敢再动一下我就打爆凌烈老东西的脑袋。”
大厅一下静了下来，没人敢再动一下。
凌烈在死神跟前并没畏惧：“王会龙，我和你父亲有八拜之交，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的身上没少留下你幼时的屎尿，还真没留下过你的子弹呢，你可以打死我，但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把山寨出卖给官军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王会龙，你个畜生，你要是敢杀了我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凌玉娇的怒骂简直没有任何威胁作用。
“爸爸，妈妈。你们醒醒啊！你们醒醒啊！大爷，大妈，我爸我妈流了好多血，你们快救救他们啊。”凌玉茹凄厉的哭喊着。
“呯！”王会龙朝天上又开了一枪：“住嘴，聒噪！”
两个女孩顿时收了口。
“凌烈，你想死个明白，好啊，我满足你，这鹰嘴寨原本就是我爸打下的基业，你仗着人多势众强占了25个年头，抢占了寨子我们兄弟也就认了，我作为三寨主看上了凌玉娇，我们俩家并一家鹰嘴寨固若金汤长久平安太平是多么美满的事情，你他妈的不识抬举，非得把闺女嫁给别人，要是选的女婿比老子强老子也就认了，你看看你那鸡巴眼神，李思文长得像个酱缸你也当成宝贝了，老子替你除了那个狗东西，你他妈还不醒悟，又看上了这个小屁孩儿。你他妈是选女婿呢还是选外孙呢，既然老子给你机会你不抓住，就休怪我不仁不义了，明告诉你，辽县县城彭营长跟我早已说好了，帮他抓住你们老哥俩，就给我发鹰嘴寨保安队长的告身，从此鹰嘴寨就不是土匪山头而是辽县治下的良民寨子了，在座各位想必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也当够了吧，顶着个土匪的帽子儿孙都永无抬头之日啊，跟着我王会龙，我领着大家走一条明路，用凌烈凌杰的人头还全山寨几百户人家的永世平安，凌烈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凌烈呵呵笑道：“用我们哥俩的人头换全寨子人的永世平安，你小子打得好谱啊，可惜你就不睁眼看看那彭元材是谁？阎锡山是谁？我相信现在鹰嘴崖下彭元材的兵肯定是倾巢出动了，彭元材也是亲自领兵来的，既然你擒住了我们，他领这么多兵干什么？只怕是鹰嘴寨破寨之时就是彭元材屠寨之日，你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觉悟，我真的为我那王翔兄弟养出你这个蠢材儿子感到悲哀啊。”
话音未落，又一个寨丁跑进大厅，这回是王会龙安排在山寨南面关卡的哨兵：“报告王寨主，大事不好，两山好大当家崔满山带着二百多寨兵在攻打南山口，头道关口已经被他拿下，现在二道关口也告急了。”
“两山好？崔满山？！这时候攻打鹰嘴寨，大哥，我们上彭元材的当了。”王家老三王会彪看过几本兵书，脑子还够用，立刻看出了这里面的阴谋。
王会龙这下也知道中了彭元材的连环计，不过二寨主夫妇倒在血泊里，他已经无法收手了，两眼冒出狰狞的凶光，恶声喝道：“就算同归于尽老子也要平了这二十五年的窝囊气！娘的！拼了吧，啊……！”
“啪嗒”王会龙手上的两把盒子枪同时掉到了了地上，脑袋上立刻被一只小手枪的枪口顶上了，同时王老三的脑袋上也出现了一支小手枪。
原来杨毅一直紧紧盯着凌烈的双眼，等凌烈的目光跟他对上了的时候，杨毅悄悄抬了抬双手，让凌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三棱飞镖。
凌烈见多识广经验老道，立刻知道杨毅要让他创造机会闪开王会龙的枪口好干掉王会龙，凌烈就故意示弱分散王会龙的注意力，趁着王会龙懊悔之机把头往外一歪闪出了枪口之外。
杨毅两手一抖，两支飞镖闪电般打进王会龙的两只手腕，两只驳壳枪跌落在地，杨静跨步就把手枪顶在了王会龙的头上。
柳杏儿也把杨毅赠送给她的小手枪顶在了王会彪的头上，厉声喝道：“都别动，谁要是动一动，我们就叫他俩脑袋开花。”
杨毅这时抽出双枪紧盯着大厅里拿着枪的十几名王家子弟喝道：“都给我把枪放下，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要一致对外才会有活命，否则大家都会被王会龙兄弟害死，大家放下枪，大寨主仁义，是不会伤害王会龙兄弟的，我起誓，绝对会保证王会龙不死。”
王会彪最机灵，连忙扔掉手里的驳壳枪喊道：“王家的子弟，我们被彭元材那狗娘养的给坑骗了，快放下枪，大寨主一向对咱们不薄，是我大哥王会龙被猪油蒙昏了头做了错事，不该拖累大家的，王家的子弟们，一切要听大寨主的招呼，誓死保卫住寨子，寨子里还有咱们的妻儿老小呢，可别让官军和崔满山那王八蛋给祸害了啊。”
王老三的这番话最能打动人心，王会龙泪流满面，耷拉着两只手一下子跪在了凌烈跟前，哭嚎道：“大当家，我错了，我错了，我实在该死啊，你快杀了我给二叔偿命，然后带着大家护卫寨子吧，求求你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啊。我娘、我那儿子闺女就拜托给大叔了。”
大厅里噼里啪啦一片扔枪的声音，王姓的子弟都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凌烈捡起王会龙掉在地上的驳壳枪长叹一声：“嗨，这是何苦啊，王家的弟兄们，我宣布从今天起，废除王会龙的三寨主身份，三寨主由三公子王会彪接任，你们都给我站起来，把地上的枪捡起来，会彪，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拿起枪带着你们王家的人去鹰嘴崖堵住官兵洗刷你大哥的罪孽吧，堵住了官兵我饶你大哥不死，堵不住官兵我们全寨五百多口老小都活不了。我先带着凌家的子弟们收拾崔满山去，收拾了崔满山就来增援你。”
王会彪当即“嘭嘭嘭”给凌烈磕了三个头，拿起枪说道：“大当家，您放心，官兵要想进寨子先得踩着我的尸首，王家就是剩下最后一个娃娃也不让官兵过了鹰嘴崖。”
“王家的男人们，拿起枪跟我去后山，女人们快回家喊人拿家伙送弹药。走！”王会彪没有回头看他大哥一眼带头冲出了大厅。
杨静早已收起枪，跑到凌杰夫妇跟前检查他们的伤势。
危急时刻夫人赵惟依用身体替丈夫挡住了子弹，凌杰右肋被打断了一根肋骨，子弹还在体内，还不至于要命。赵惟依的伤势要凶险得多，子弹打进了腹部，还不知道伤没伤到重要的内脏。
杨静赶紧让人把附近的桌子清理出来，再把赵惟依小心抬到桌子上，同时让人赶紧去客房把她的急救药箱火速拿来，让山上的郎中老于先给凌杰止血包扎，等救活赵惟依再给凌杰动手术取子弹。
杨毅不懂医术没有去管杨静，走到凌烈近前说道：“叔，鹰嘴崖那边是后山最后的险要关口，一旦失守后果不可设想，王家兄弟的忠诚与否还在其次，他们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人，让南山的哨卡分去一部分就只有二十来人了，而且人心浮动战斗力就更不行，我们必须得有生力军去支援他们。”
凌烈皱着眉头说道：“小毅啊，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南面的情况更凶险，北面的鹰嘴崖地势险要，凭险坚守二三十人拼他个三五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南面就不行了，南山地势平坦几乎无险可守，人少了根本守不住，崔满山的人只要攻下二道关就能很容易压到这里的寨墙了，那时我们寨子就处处是漏洞，被攻破是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的事儿。”
“叔，现在寨子里能用的兵还有多少？”
“后山王会彪带走了王家的三十来号人，前面在二道关有五十来人挡着，现在还能召集五十来个青壮，不过快枪就只有前天缴获的那三十几杆，其他人就是火枪和大刀长矛了。”
“叔！这样吧，你再带着三十个人三十杆快枪去鹰嘴崖，一定要坚决挡住晋军，南面的崔满山你交给我和婶子，你放心，有我在崔满山攻不破寨子。等我们解决掉崔满山回头再收拾晋军。”杨毅信心百倍的给凌烈鼓劲儿。
“这怎么使得，我再带走三十杆枪，你拿什么守南面啊，小毅，人命关天可不敢开玩笑啊。”凌烈连连摇头，心里对杨毅有些不满了。
“别以为自己枪法好就天下无敌了，到时候两山好几百人闯进寨子，你负的了这个责任吗。”凌玉娇看不得杨毅骄狂的样子。
这时杨静放下手上的医疗器械走了过来，对凌玉娇冷声说道：“刚才是谁把你们从王会龙的枪口下救出来的，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凌玉娇，我家小毅救了你和你爸两次，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就是这么对他说话吗，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文化有教养呢，要是你认我家小毅是你丈夫，你就遵守妇道对他言听计从，要是不能遵守妇道那今天的订婚誓约就作废，我们再不管你们的事了。”
凌烈大吃一惊，真没想到杨静的反应如此激烈，他反应很快，挥手就是一巴掌把凌玉娇抽的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没倒地下：“没规矩的妮子，男人们说话你插什么嘴，都是平时惯得，以后再对你男人不礼貌，我踹死你。小毅，啥也别说了，这次鹰嘴寨保卫战，你是总指挥，我们大家都听你的安排，我这就带三十个人三十杆快枪支援鹰嘴崖去，晓君你全力配合小毅，照他吩咐的去做，我走了。”说着挎着伤胳膊，提着一只驳壳枪吆喝了几个人出了大厅。
凌烈的手够重的，凌玉娇的脸都被抽肿了。
她从记事起爸爸连重声重气说话都没有过，这次挨老爸打可真是太意外了，把她惊得都忘了脸疼，更让她震惊的是心中偶像杨静竟然对自己如此冷酷，自己说杨毅说错了吗？自己也没说别的难听的话呀，凭什么他们这么对待自己，眼泪瞬时充满眼眶，悲声就要迸发出来。
“不许哭，憋回去。”商晓君冷声对大女儿喝道。
从今天订婚仪式一开始商晓君就对女儿失望极了，这是多么重要的一次联姻啊，直接关系到家族的未来，可是女儿却任着自己的性子胡闹。
昨天热恋着杨静还说得过去，可明明知道杨静是个女子，还不迷途知返就太不应该了，这丫头在交换信物时说的是什么啊，得亏杨毅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好的涵养，要是当时把那本破诗集摔在女儿的脸上，没一个人会说杨毅的不是。
刚刚杨静为杨毅争尊严说的话，离毁婚约只有半步之遥了，幸好丈夫拿得起放得下，给杨毅撑了腰挽回了面子，要不今天这婚事就彻底砸了。
商晓君看出来了，怪不得杨静处处事事听杨毅的话，这杨毅真是个有大本事的，要不是杨毅，这会儿自己一家保不齐就跟凌杰夫妇一样倒在血泊中了，哪还有跟杨毅争权的机会。
要是凌玉娇敢哭叫撒泼，商晓君绝对会再狠狠的抽她一巴掌的，商晓君现在一点也不心疼女儿红肿的脸和嘴角的血，只是恨平时自己对女儿教育的不够，恨女儿如此不懂事。
凌玉娇被妈妈的冷哼吓了一跳，看到母亲脸阴沉的可怕，瞪她眼神如此冷厉，哭声登时被生生的憋了回去，眼泪到底没敢流出眼眶。
她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得厉害，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了，爸爸、妈妈和杨静都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他们都非常喜欢杨毅，而自己却从心底里没瞧得上杨毅，当然会让亲人们对自己不满了，要想重新得到亲人们的好感，就得对杨毅好一些，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
凌大小姐任性但却不糊涂，醒悟的还不算晚，不过她和她父母都没想到能够挽救这场婚姻的并不是凌玉娇态度的转变，而是凌玉娇后面的柳杏儿。
柳杏儿这时心里难过极了，她现在对大小姐再也没了以前亲近的感觉，大小姐竟然如此对待小毅，亏了小毅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小毅一定是为了自己才对大小姐逆来顺受的。
柳杏儿后悔极了，当时真是昏头了，怎么就跟凌玉娇发了那么个荒唐的誓约，自己当时肯定魔怔了，要是没那个倒霉的誓约，自己跟爸爸哥哥说说把自己赎回自由身，跟小毅一走了之完事大吉，哪还用小毅娶个自己不爱而对方也不爱他的女人，以小毅的条件和本事找个比土匪女儿强百倍的女人也不是啥难事儿，说道底还是她柳杏儿拖累了小毅。
杨毅倒没有理会身边的几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姐，你快去给二叔二婶治伤，完事就回来帮我，我这边人手有些紧。”既然把王会龙兄弟给降服了，也没必要再让杨静女扮男装了，杨毅就恢复了对杨静的正常叫法。杨静答应一声就匆匆过去救人了。
杨毅又对准丈母娘说道：“婶子，你去把全寨子13岁以上60岁以下的男女老少都召集起来其中15岁以下的孩子和50岁以上的老人在一起，其他人在一起，速度要快，南面关卡等不了太多的时间。”
商晓君立即答应道：“我马上办。”
说着蹬到条凳上喊道：“嗨，屋子里所有的人听着，马上去寨子里通知所有能干活的男女老少，立马到大厅外的院子里集合，半柱香时间全部到齐，寨子危险了，需要我们一起来保卫寨子，保卫家园、保卫孩子们，快点儿动起来。”
大厅里的人高声应是一个个窜出大厅向寨子里飞奔，连商晓君也拉着大女儿的手跑了出去。
杨毅又对在墙角坐着的车把式老常说道：“常大叔，你跟我到客院把拉着武器的大车赶过来，大家一会儿要用。”
杨毅和老常匆匆返回客房，老常去套车，杨毅则把长袍马褂礼帽脱了下来，换上了寻常的短衣短裤，把打仗用的东西披挂整齐，带足了子弹，出屋后老常已经把车套好了，杨毅骑上乌骓马，跟老常一起来到聚义厅小广场。
寨子的居民比较集中，听见枪声各家能走动的人都出来打探消息，寨主夫人一招呼小广场上很快聚集了好几百人，以妇女为多，其次是半大孩子还有部分老人，青壮男人只有几个人。
杨毅下马跳到大车上，朝着人们喊道：“老少爷们，谁会打快枪，会打枪的到大车这边来。”
当时就有五六十个人围了过来，其中就包括商晓君和凌玉娇。
杨毅跳下车吩咐老常：“常大叔，把所有的枪都发给大家，每人按枪的型号发30发子弹。”
杨毅把自己身上的两把白朗宁小手枪拿出来递给晓君母女：“婶子，玉娇，你们用这种小手枪吧，不会用的话一会儿我教给你们，婶子你统领这五十几个会打枪的人，让每个会打枪的人带一个不会打枪的人，男的女的都行，要身体好些的，把车上的枪支全领走。”
商晓君一看大车上的木箱子里满是枪支子弹，心里一下安定了下来，凌玉娇也醒悟人家杨毅还真没说大话，有这一百多杆快枪加上南面卡子上的五十几杆枪，挡住两山好两百来杆枪还真兴许有希望。
一百二十来杆长短枪发出去后，杨毅把带枪的人召集到一起说道：“领到武器的人现在先熟悉一下自己的武器，会打枪的教不会打枪的，一会儿打起来时，也是师父带徒弟，要保证每杆枪都必须要打响，每颗子弹必须要能射向敌人，现在你们就到墙那边练习去吧，不会打枪的，每人可以打五发子弹，会打枪的也可以打一两发做示范，要节约弹药，一会儿我们还要打仗呢，婶子你领着这些人，给大家分分班，每个班找出个班长管好这个班，你们去吧，哎，玉娇你别走，你有自己的任务。”
凌玉娇刚才让母亲紧急责备申饬了一遍，已经完全想明白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这时候意气用事绝对是取死之道，握着杨毅给她的小手枪，心里有些被杨毅的宽容所感动，就站在一边等着杨毅给她安排任务。
杨毅对老常说道：“常大叔，你带着那些大爷大娘和小孩子们，在寨子里空旷的地方放火拢烟，烟火堆越多越大越好，可千万别把自家寨子里的房子点着了，现在你们就去准备，一会儿我叫你们点火拢烟你们就把火点起来，要让两面的敌人都认为寨子已经被另一方给占领了。起到迷惑敌人的目的。”
老常匆匆走后，杨毅对一边的柳杏儿道：“杏儿，你带着这些半大孩子，把寨子里所有的鞭炮都收集起来，再找些洋铁桶，挂在靠南寨门的那些院子里，等寨门里的战斗打响后你们就往洋铁桶里点鞭炮，我们今天能不能大获全胜，就看你们的鞭炮响的热闹不热闹了，听清楚了没？”
杏儿干脆的答应了一声，也没征求凌玉娇的同意就招呼那些大孩子们去了。
凌玉娇看着柳杏儿的背影心里有些发堵，就听着杨毅说道：“玉娇，你的任务是带着没有枪的这些大姐大嫂婶子大娘们准备担架，今天这是场恶仗，伤员肯定少不了，要准备好大量干净的白布做绷带，多准备些棉被，伤员流血过多会很冷，你们把伤员集中送到聚义大厅，让杨静和于先生救治，另外找人烧开水做饭，给南北两面的战士们送去，中午大家都没吃什么，饿着肚子打仗可不行，安排好后你亲自去鹰嘴崖告诉你爸咱这边的安排，让他安心在北面抗敌，看见寨子里冒烟冒火响枪响炮别担心，那是咱们自己故意放的，南面的两山好再有俩时辰我就能收拾干净，收拾完崔满山我就带人去支援鹰嘴崖，你到了前线记着把身子弯的低一些，别冒失，别害怕，也别慌，注意安全最重要，记住没？”
凌玉娇一听自己的任务不但多而且样样重要，心理的不快立刻消失了，对杨毅如此重视自己还关心自己感到高兴，连连点头说记住了，转身就去招呼人，走了几步停下了转过来朝着杨毅大声说道：“杨毅，谢谢你，今天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啊。”说着给杨毅深鞠一躬，转身低头跑了。
周围的妇女们都拍着巴掌笑了。
远处商晓君一直在关注着女儿和准女婿，看到杨毅郑重其事的给女儿分派事情，商晓君心中感叹杨毅好胸怀好气量，待听到女儿的话看到女儿给杨毅鞠躬，商晓君眼角都湿润了，这才是她聪慧乖巧的大女儿啊。
方方面面都安排好后，杨毅走过来让正在墙边练枪的人们都停下来，带着枪向寨子南头奔去。
但凡寨堡城池修建时城门寨门一定会跟里面的房屋之间留下一块空场的，主要作用就是防御外敌屯兵所用，也用来作为大的迎送宾客的场所，鹰嘴寨也不例外，寨子里的房屋离南寨门有200来米的开阔地。
杨毅骑在马上让大家按班列队，他把马带到队伍前面大声说道：“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哥哥嫂子姐妹们，我是鹰嘴寨的姑爷，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你们也听到寨子的南北两面的枪声有多激烈了，不瞒大家，鹰嘴寨今日危在旦夕，南面两山好的土匪和北面辽县城的官兵商量好了要血洗鹰嘴寨，敌人兵力近千，我们的青壮寨丁不足二百，大当家的和三当家的都带着人扑上去拼命了，可我们的人不够，兵力太少了，所以保卫寨子的艰巨任务就指望你们这些老弱和女人来扛了，老弱妇女怎么了，拿枪杀敌又不是耍大刀举石锁，要那么些力气做什么，你们刚才也试过了，把枪里压上子弹，用二拇指轻轻一扣枪就打响了，子弹就飞出去找敌人了，敌人碰到子弹就会没命，就这么简单，所以我相信大家能担负起保卫寨子的任务，再者说了，你们不拼命也不行了，不拼命大家都会没命的，这包括还在寨子里的娃娃和老人，不拼命他们都会死，不拼命我们的家就没了，亲人们，拿起枪鼓起勇气，跟敌人拼了吧！”杨毅举起握着驳壳枪的手臂振臂高呼。
“跟敌人拼了！拼了！”一百多杆钢枪同时举了起来，一百多张嘴在呼喊，一百多颗心脏在剧烈跳动，一百多个身体的血液在沸腾。
杨毅看到大家的战斗激情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开始给大家吃定心丸：“乡亲们，大家听我说，只要我们别心虚胆怯害怕懦弱，只要我们敢于把子弹射向敌人，我们一定会战胜敌人的，我们现在这里有120个人120杆枪，一会儿你们都藏在这些院墙后面准备好，我会把二道卡的弟兄们撤下来藏在河沟那边，两山好的人跟着会往寨子里面闯，大家先别慌张开枪，就放他们从寨门里面进来，等他们到了院墙跟前二三十步，你们再瞄准了他们开枪，没个打不准的，你们每个人现在应该还有20多颗子弹，120人就有2400颗子弹，就算你枪法再臭打十枪也能打死一个敌人吧，2400颗子弹就能打死240个敌人，崔满山能有多少人？撑死了三四百人，攻打我们的一道卡二道卡怎么也得死伤百八十个，能进寨子的顶天有三百人了不起了，你们再打死他们240人，院子里也就剩了五六十人了，我在寨子外面领人把寨门一封，这就叫做关门打狗，崔满山的祭日就是今天，活该他英雄一世死在咱们这些老弱妇女手中，在阎王殿他要是知道是死在一帮老人妇女手中，还得再羞死他一回。”
“哈，哈，哈，哈！”大家一阵快乐的笑声把紧张和恐惧驱除了不少，立刻轻松下来。商晓君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让杨毅这么一说，这仗大获全胜还真没啥悬念，这孩子的脑子咋就这么好使呢，刚才给大家鼓劲的话太给力了，人人都想豁出命来跟敌人拼，后面的话又给了大家无比的信心，看看大家的劲头哪像刚摸枪杆不到半个时辰的妇孺老弱？玉娇还看不上人家，让自己看来凌家能摊上这么好的女婿那真是八辈子福德都聚在玉娇一个人的身上了。
杨毅来到商晓君跟前说道：“婶子，我这就去二道卡接应咱们的人，你把大家安顿好后，就让老常他们那些老人把烟火点起来，越大越好，再让杏儿他们在洋铁桶里放几挂鞭炮，甭放多了，三五挂就成，等着你们在寨子里跟敌人交上火后再大放特放，吓死崔满山那龟孙。还有婶子跟各班班长说好，什么时候开枪要统一听你的号令，婶子会用这把手枪吧？”
商晓君笑着点头应允说道：“行啊，这里你就交给婶子吧，婶子当年也拿过枪杀过人，这撸子枪我用过，能打响，你就放心的去干你的事吧，好孩子，一定要当心啊，打仗时别太靠前了，避着子弹点儿。”
杨毅微微一笑答应一声，翻身跃马向寨门外奔去。
时间往前推移一个小时，当王会彪满心羞愧满心愤怒的带着王家的二十几个弟子匆匆赶到鹰嘴崖时，鹰嘴崖关口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晋军的马克沁重机枪和仿捷克式轻机枪已经架到300米对面，水泼似的弹雨把关卡封的严严实实，鹰嘴崖关口和南面的二道关一直就是凌杰负责的关卡，平常总是安排十名凌家子弟守护着，现在关卡上的寨丁伤亡殆尽，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只是对面的晋军还不知道而已，要是现在停止机枪射击安排冲锋的话鹰嘴关就失守了。
王会彪见状急忙让弟兄们躲在关口两旁躲避机枪子弹，待机枪停火，对面的官军吆喝着往前冲时，大家同时开火，登时打倒了七八个晋军，可是晋军也是一边开火一边冲锋的，王家子弟也有三个被乱枪打死了还伤了两个人。
王会彪厉声怒骂道：“彭元材，我操你祖宗，你个背信弃义的阴险小人，我王家弟兄瞎了眼，才相信了你这个王八蛋。”
晋军这时从对面的拐角处推出来十几个五花大绑的人，一个晋军军官狞笑着说道：“王会彪是吧，你们眼瞎怨不得别人，你们王家兄弟这些年手上欠了我们晋军弟兄多少血债？你们忘了老子晋军的弟兄们可没忘，你们哥仨要当鹰嘴寨的寨主想拿我们晋军给你们当枪使，做你们的清秋大梦去吧。现在你们想明白了，晚了，你看看这些人是谁，有本事你就向你的亲哥哥你们王家子弟开枪，下不了手我就劝你乖乖投降献出鹰嘴寨，老子仁慈一回放过你们王家的女人和高不过老子裤裆的小崽子，要是继续负隅顽抗，老子打下寨子，石头也要过三刀，老少屠尽，鸡犬不留。所有的娘们都卖到太原窑子里让千人睡万人骑。”王会彪看着二哥和十几个王家子弟，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能向同胞兄弟开枪呢。
“老三，告诉大哥我们错了，再不能相信国民党阎锡山这些畜生了，告诉凌烈大叔凌杰二叔，我王会虎对不起他们，我自会去跟咱爸请罪去，帮我照顾你二嫂和侄子，替二哥多杀几个白狗子。”王会虎纵身一跳就跃下了数百米深的山涧。
“三哥（三叔）多杀白狗子报仇啊”十几个王家子弟相继跳崖。
这一幕刚好让过来增援的凌烈看到，凌寨主禁不住泪水滂沱，捶胸跺脚，心如刀扎：“王翔兄弟啊，我没帮着你看好孩子们啊，我对不起你的嘱托啊。”
“啊！二哥啊，彭元材，我给你拼了啊！”王会彪哭喊着腾身向坡下冲去边冲边向下方的晋兵连连开枪。身边的王家子弟也奋不顾身往下冲。
“老三，危险，快回来！都给我退回来。”凌烈一看大惊失色，急忙猛跑几步，拉住了王会彪，又对王家子弟吼道。
王会彪看是大寨主，羞愧难当，一看敌人又架起了轻重机枪，赶忙把凌烈护到关卡边沿，刚刚藏好身体，敌人的机枪子弹又一次横扫过来，两个王家子弟躲闪不及倒在了血泊里。
凌烈喝道：“老三，你昏头了，硬拼把人拼光了，寨子里的老人孩子谁来守护，亏得我那姑爷让我来了，要不这鹰嘴崖半个时辰不到就得丢在你的手中。彭元材就是要把你激的跟他拼命呢，你吃了一次亏怎么还想再吃一次啊。”
王会彪也清醒过来了：“大叔，我错了，再不犯傻了，不去硬拼了，您再给我几个人，我一定守住这里，您去南山那边吧，你把寨子里兵力都抽过来了，两山好谁去阻挡，光二道卡那几十个人可不够啊。”
凌烈看到王会彪眼睛确实清澈了，说话也恢复了本性，就放心下来：“别担心，南山那边有我那女婿顶着呢，你刚才也看到了，杨毅有多厉害，有他在南山万无一失，杨毅让咱爷俩带着这些人坚持到明儿个天亮，老三你有把握没？”
“噢，要是南山没事儿，咱这里就更没事儿了，咱这里四十多个人，五十多杆枪，子弹也够，又有您老在这里压阵别说明天早晨，子弹要是跟得上，咱们这些人守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打退了晋军的三次冲锋，又死伤了几个寨丁，凌玉娇带着担架队上来了，把杨毅的安排一说，凌烈和王会彪惊喜交加，没想到杨毅的大车上还有那么多枪支弹药，而且胃口大的惊人，不但要挡住两山好，而且要全歼两山好，这真要是实现了，那可就太完美了，凌烈让女儿给杨毅带话，这边万无一失，让他在南面从容布置，放心去做。
凌玉娇答应着，跟妇女们一起把伤员放在担架上抬回了寨子，凌烈看着半边脸还有些红肿的女儿心里有些歉疚，他觉得女儿好像长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