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出了黄沙谷,走了一整天就到了黄河边上的吴堡县,杨毅和杨静看出路上行人看他们的眼光不正常,俩人也觉得没走法实在太扎眼,就没进县城,在靠近县城的一个镇子住下了,第二天杨毅到集市上雇了两个常年赶脚的车把式,一个姓常一个姓付都有四五十岁,又买了些粮食被褥锅碗瓢勺火油洋蜡等日常用品和几个大箱笼回来,把长短枪子弹都放进大木箱捆扎好,其余东西装箱打包,把大车装满,又买了两副套具,把双挂车加上一匹马成了三套车,两个车把式一人一辆车,后面各栓两匹马,杨毅骑着乌骓马,在大车前引路,杨静骑一匹牵着一匹,在大车后押脚,这样一来看起来就顺眼多了,杨静选的坐骑浑身火红四蹄均有两寸雪白的毛皮,深得杨静的喜爱,杨静管这匹马叫“踏雪”。两个车把式是赶马行家,对乌骓和踏雪都称赞不已,说两匹马都是难得的好马。
杨毅跟老常、老付两个车把式说好把大车赶到河北顺德每人付给10块大洋,绥德人淳朴实在,老常和老付连说报酬太多有一半就行,杨毅坚持如此并每人先给了5块大洋让他们把家安顿好,这让两个车把式感动的不行,对杨毅杨静两个后生很是亲近,路上给他们讲了很多赶脚的行规和地方轶事。
俩车把式走南闯北见识很广也很健谈,杨毅杨静以大叔称呼他们,悉心求教,不到一天四个人亲近的就像一家人了。
用美国洋行的证明信,过县城关卡和黄河渡口都很顺利,过了黄河就走出了陕北进了山西,老常和老付都说山西人精明会做生意,阎锡山把持山西连老蒋也没治,杨毅对此观点很是认同,出于防范杨毅没进吕梁城,走岔路从平遥穿过太岳山,碰见两拨剪径的山匪,杨毅听从两位大叔劝告,花了二三十块大洋也就过来了,五天后进入了太行山,老常赶着马车对走在旁边的杨毅说道:“少掌柜,再有十五六里就是辽县县城,出了辽县就是你老家河北的地界了,不过辽县往东是山西和河北交界两不管的地界,山高谷深响马多,是个土匪扎堆的地域,这地界的绺子都很大,要起钱来没个够,光是额们四个人可是不安全呢,以额的主意,还是在辽县等一等,跟大商队打个伙计才安全吗。”
杨毅笑着说道:“常叔,跟大商队走也是不安全啊。”
边走边把谭马脸一帮人的行径说了,老常摇头叹息道:“这个世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么,早些年山西人做生意是全国最讲信义的,他们的掌柜伙计每天都拜关二爷的,就是不挣钱也不能丢了信用,你说的这个谭马脸可是个异数呢,要是让山西商会的人知道了,他就不能再在山西待下去了。要说这个世道上最太平的地方,那还得是延安府那边红军的地盘,刘志丹把那边整治的真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哩,这么好的队伍,老蒋就是容不下,见天派兵去打人家,这老蒋脑袋也是瓜得很,自己家的地方乱糟糟的还要去占别人家的地盘,越打越乱,听县里读书人讲,日本人把整个东北都占去了,老蒋都不心疼,却让张少帅到陕北打红军,这不是瓜是什么?东北黑土地肥的攥一把都淌油,种根猪尾巴就能长出大肥猪来,那么好的地方不要,非得跟人家红军争陕北的黄土地,这么瓜的人能坐天下才见鬼了。哦,额们不说他,还是说你,少掌柜,后面的那个娃是你的婆姨对不对?你可骗不过额的眼睛,额的眼睛可毒着呢,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女子们出门可就是危险着呢,打扮成男人好着呢,可是千万不敢遇到大绺子,要是让大绺子发现了,这女子就毁了,要额说还是跟大队人一起走好一些,安全一些。”
杨毅没否认也没承认杨静是自己媳妇,只是跟老常说笑:“常叔是不是怕了,要是怕了到了辽县,你就回家陪我婶子去,不过我许的那五块大洋可就不给你了。”
老常白了杨毅一眼:“额当然害怕了,怕你的婆姨让土匪糟蹋了,多俊气的女子,你瓜娃就不担心?”
杨毅不在乎的拍着马鞍上的步枪说道:“这太行山里的绺子有大炮没?有大炮我就害怕,没大炮我谁也不怕,不过有大炮也没啥,打不过人家我们还跑不过人家吗?你不是说我们俩的马都是难得的好马吗?大叔也甭怕,遇上打不过的绺子,我们跑了,你和付大叔就连车带马包括货物全送给土匪好了,想必土匪劫了财也不会赶尽杀绝的。”
老常点头道:“要是你娃这么说,倒是没啥可怕的,就怕你娃舍命不舍财跟人家硬拼,那就毁了,额和付老哥你们不用管,土匪不会难为额们的,山里的土匪大多数都是被逼无奈才上山落草的,好人家没祸事谁愿意落个土匪名声,想当初那梁山一百单八将占山为王何等快活,皇帝拿他们都没辙,宋公明还一心想着招安呢,这土匪做梦也想过平常人的日子啊,土匪们劫财劫色是为了过生活,干事情更讲义气,无故杀人的事儿一般是不会去做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就进了辽县城,可能是匪患严重,城门盘查的很严,看到杨毅杨静公然背着枪也不意外,这年头有些家底的出门都会带几件硬家伙保命,看了杨毅出示的证明信,城门守卫就没让他们开箱检查,不过向他们勒索了20块大洋,把杨毅恨得不行,这一路上凭着洋行的证明信,进过五堡、柳林、中阳、孝义、平遥、榆社六七个县城,城门收税也只是一车货一块银元,过黄河摆渡才花了六块银元,这辽县白狗子竟然收二十块大洋,这不跟那些劫道的土匪一样了么,杨毅真想抽枪把这些顶着青天白日徽章的匪类都干掉。
老常看见这些当兵的如此手黑,也是唉声叹气,嘀咕着“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兵匪一家”的话。
在大车店歇脚时,果然有人吆喝:“有想搭伙过山的吗?五块大洋一车货搭伙,关卡费自理,凑足二十车就走,武安社一路护送出山,出了事情一车货赔五十块大洋,花小钱保平安啊。”
老常老付不住的用眼示意杨毅杨静,杨毅不为所动,杨静就不开口。
整晚上两个车把式都是唉声叹气不断,第二天俩人都有些打蔫,但是也没就此告别,俩车把式这几天跟两个善良可亲的娃娃主顾有了深感情,不忍心就这样离他俩而去,出了县城老常一再嘱咐杨毅,遇到不讲道理的大绺子,就骑马逃跑顾命要紧,不要恋货物,也别管他和老付,让杨毅很是感动。
辽县城是太行山腹地山西境内的一个山城,抗战时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将军在此壮烈牺牲,新中国成立后,将辽县城改名叫左、权县。现在这个县城是阎锡山晋军的一个营在把守,守着山西到河北的咽喉要道,是来往客商的必经之地,晋军把过关卡的捐税提高到其他县城的十倍之多,而且进出县城双向收费,客商们也只得忍气吞声,要是拒绝掏钱,连回转的可能都没有,没出山就得遭到土匪劫人劫货,失了货物家里还要再拿钱赎人,要是乖乖付了税捐,沿途的大绺子看了凭据就会收一笔过路费放行,跟官府没联系的零散小毛贼就要靠客商护卫自己抵抗了,所以才有武安社护送商队这么个行当,相当早时的镖行。
杨毅不信邪,不去武安社搭伙,出县城时倒也按要求再次付了20块大洋,出城门时过往行人看他们的眼光又开始不正常了,多半是惋惜和怜悯。
出了县城向东进了山谷,走了二十来里路,就听着后面传来阵阵枪声,老常连忙把大车赶进旁边的山凹里躲避流弹,杨毅骑在马上取出望远镜向后观察,只见远处一匹马拉着一辆红色的彩轿车往这边飞奔,赶车的豁然是一个身穿红衣绿裤的年轻姑娘,有几个人骑马护卫着轿车,不断回头射击阻挡后面的追兵,追兵不是土匪是真正的官兵,三十几个身着土黄军装的骑兵一边追击一边放枪,前边的骑手时不时有人被打中坐骑或身上中弹摔下马去。
杨毅心里的怒火再也按压不住了,白狗子这是明目张胆的做马贼了,在城里动手不便,到了这荒山野谷碰上自己,合该这帮白狗子倒霉了
他跟杨静招呼一声:“姐,你护着车马,我对付那些的白狗子。”抽出两把二十响驳壳枪,往大腿根下一蹭两把枪的枪机都打开了,没理会老常老付的劝阻,骑着乌骓马藏在土坎旁,等着白狗子的到来。
这时那年轻姑娘赶着轿车离这里已经不足30米了,飞驰的轿车突然压到一个石头上被弹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了下去,车子的轮轴不堪重负一下断裂,轿车被摔的七零八落,里面一个身穿大婚红衣裙的年轻女子被重重的摔在地上,赶车的姑娘身手轻盈在车翻的刹那跃下轿车稳稳的站在地上急忙上前搀扶新娘子,新娘子扶着姑娘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迈步,腿脚不能吃力,就要再次摔倒,姑娘拼力扶住新娘子着急的喊着:“小姐,坚持住!快跑啊!”
这时后面一个身着长袍礼帽骑马的壮汉来到新娘近前伸出手把新娘一把拉上马背,催马就走,新娘朝着姑娘喊道:“杏儿!快跑,你快跑!”
姑娘边跑边喊:“小姐快走!你们别管我了。”
说话间壮汉带着新娘从杨毅身边躲藏的凹口一闪而过,叫杏儿的姑娘两腿跑不过晋军骑兵的四条腿,眼看就要被追上,姑娘离凹口也只剩下几步远了,杨毅探头朝姑娘喊道:“加把劲,到这里来!”
姑娘没任何犹豫就冲进了凹口,杨毅随手抽出腰间的枪牌撸子打开保险拉动枪机递给杏儿:“拿着,直接扣扳机就能打响。”
就在这时,晋骑兵又是一阵排枪,这排枪是朝前面骑手胯下的马匹打去的,前面的三匹马同时中枪倒地,壮汉连同新娘以及掩护他们的两个拿枪骑手齐齐被摔了出去。晋骑兵马的速度很快,路过凹口的时候没有停顿。
这个时机非常难得,晋军骑兵拿的都是骑步枪,趁他们退弹壳上子弹之机,杨毅杨静突然亮身四只驳壳枪同时开火,双方距离只有不到四五米,想放空枪都难,“啪、啪、啪!”晋骑兵犹如下饺子似的从马上往下跌落,后面的骑兵大惊,有的紧急勒马有的急速拨转马头绕行,杨毅双脚一磕乌骓马的肚子,乌骓马深通人性,立时越了出去,杨毅在马上连连开枪,两只二十响的弹夹还没打完,30米以内再无一个晋军骑兵坐在马上,远处有三骑晋兵落荒而逃,杨毅取下挂在马鞍上的步枪,三枪打中三匹马,冲上去用驳壳枪把摔在地上的骑兵打爆了头。接着把那些无主的马匹圈拢在一起,赶进凹口让老付老常看管。
杨静和赶车的杏儿姑娘没有参与打落水狗,而是赶到新娘跟前,新娘抱着长袍壮汉哭叫着:“爸爸,爸爸,你睁眼看看玉娇啊,你睁睁眼啊。”
杨静查看一下,壮汉左锁骨下方中弹,是贯穿伤,看着凶险并无大碍,昏迷不醒是摔在地上时把怀里的女儿抱着背先着地,后脑勺撞击所致,好在脑袋并未跌破,忙跟新娘说道:“是玉娇姑娘吧,令尊的伤势不很严重,只是暂时被摔昏了,一会儿自然能苏醒过来,你把令尊扶好,我好给他包扎止血。”
玉娇闻听忙止住悲声:“好,好,好的,请这位大哥给我爸爸包扎吧,您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必有重谢。”边说边和杏儿姑娘一边一个把父亲扶着坐了起来,好让杨静包扎。
杨毅看看另外两个跌下马的汉子,一个大腿中弹划出一道血槽,一个跌破了头,都没有致命伤,杨毅虽然不懂医术,但是简单的消毒包扎还是没问题的,也拿出背囊里的绷带药膏给他们上药包扎,两个汉子连连表示感谢。
杨静给玉娇父亲处理好伤口后,看到玉娇疼痛难忍,检查一下,发现她的脚踝完全错位,还伤了大筋。从怀里拿出手帕让玉娇咬住,两手用力一拉脚腕顺势送了回去,把脚踝归了位。
玉娇疼的几乎昏厥过去,接着又羞得满脸通红,这时代女子的脚可不是任何人都摸得的,双脚、胸部和下身都是一样重要的隐秘之处,外人甚至看都不能看,这玉娇虽然是天足没有裹脚,但是让一个陌生男子把整只脚都攥在手中,羞臊的不敢见人,看到杨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五官姣好,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这时玉娇父亲苏醒过来,看到大家都围着他,焦急的问道:“玉娇你们怎么都围着我?我们都被抓了吗?”
玉娇忙掩住羞涩对父亲说道:“爸爸,我们得救了,是这两位壮士打死了所有的追兵,还给爸爸和我还有两个叔叔治了伤。”
壮汉一听还不敢相信,撑起身子抬头看了附近山道上成片的晋军尸体,又惊又喜又是感激,双手抱拳对杨静说道:“壮士大恩,鹰嘴寨穿山风凌烈永世难忘,请壮士海涵凌烈身体有伤难以亲自叩拜,还请壮士告知尊姓大名,凌烈必倾山寨所有予以酬谢。”
杨毅杨静相视惊讶而后苦笑,这事儿闹得,感情人家晋军是在剿匪,而自家却把官军灭了把土匪给救了,这还算是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吗,杨毅一想到这些当兵的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章,心里就一点负面影响也没有了。
杨静避开身子躲过凌烈的施礼:“凌大叔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兄弟的主意,晋军也都是他打死的,我的枪法不行,要谢你就谢我兄弟吧。”
杨毅说道:“谁都不用谢,我杀晋军也不全是为了你们,我跟带青天白日徽章的人有血海深仇,这些晋军帽子上戴有青天白日徽章,就是国民党白狗子,就该死,救你们只是恰逢其会,赶巧了。凌大叔不必挂怀。你们的坐骑都死了,我把晋军的马都赶到那边山凹里了,马太多有二、三十匹,我们也没法带,你们以后应该用得着,就全留给你们了,地上晋军的枪支也全送给你们了,凌大叔要是过意不去,以后帮着我们多杀几个国民党的官兵就全都有了。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日后若是缘分未尽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告辞了。”
说着就要认镫上马,杨静也站起身来准备上马,地上躺着蹲着的几个土匪都急了,凌烈一把抓住了杨静的挎包带,凌玉娇情急之下抱住了杨静的胳膊,杏儿跑上前抓住了乌骓马的缰绳,杨毅身边的两个汉子搂住了他的双腿。
凌烈着急的说:“两位恩人,这里离我们鹰嘴寨不过五里路远,您二位无论如何也要到我们寨子小住几日,让我们有个感谢的机会,否则,您二位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撒手放你们走的。”
凌玉娇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壮士大哥,小妹求你了,就到我们家住几天吧,这已经到了我们家的门口了,如果你们这么就走了,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莫非两位壮士是嫌我们出身不好吗?”
这话说的就重了,杨静忙解释道:“凌家妹子千万不能这样说,我和我兄弟专门杀官府的人,说起来比你们的罪孽重多了,咱们谁也不用看轻自己,跟官府作对的人肯定是被官府逼到了绝路,我们和你们是同类人呢,我兄弟急着回家有他的苦衷,他五岁离开父母一别就是九年多,老家就在太行山东面的顺德,三五天就能赶到,寻亲心切,希望各位能够理解我们急着见亲人的心情。”
凌烈说道:“两位恩人想见亲人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可是既然你们与父母已经离别了九年,再急也不差这一两天吧,二位就给我们一个感谢的机会吧,你看我们这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杏丫头没伤着又是个姑娘,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两位就帮着我们回到寨子,过一夜明天一早就走,如何?”
杨毅看凌烈几人的感情确实出自真心,尤其杏儿那双炙热甚至哀求的大眼让他不忍拒绝,心想这年头交个黑道朋友也不错,这里离老家不太远,以后彼此之间相互照应也算有个后路。当下就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打扰贵寨了。”
杨毅同意去鹰嘴寨杨静自然没异议,凌烈大喜,凌玉娇更是欢声雀跃,杏儿姑娘眼里被喜悦的泪水浸湿,挨近杨毅低声说道:“谢谢你!还给你的手枪。”说着把怀里的小手枪拿出来递给杨毅。
杨毅没有接,轻声说:“你拿着护身吧,这枪挺适合女孩子用的,哦,你不用时要把保险关上,就是这个钮子搬上去就行,要不容易走火伤着自己,最好把子弹也卸下来,你看一按这边这个圆钮,弹匣就掉出来了,再拉开这个护罩,子弹就能自己蹦出来,使用时也一样,把弹匣插到手枪把上,拉动护罩也是枪机子弹就上膛了,再把保险搬下来,扣动扳机就能开枪了,这种枪拉一次枪机可以连续开枪直到七颗子弹打光为止,之后你卸下弹夹换个装满子弹的弹夹就又以用了,诺,我这里还有两个弹夹,这是枪套,你都拿着吧。”
其他人都围着杨静说话,对被乌骓马挡着的杨毅的小动作没有在意,杏儿满脸绯红,手里捧着杨毅给她的东西,低着头说话就像蚊子叫:“你刚才救了我,还给我这么好的枪,我,我现在没啥给你的,到了寨子,我,我给你做个荷包,我大号叫柳杏,是我家大小姐的丫环,你叫什么名字?”
“柳杏,这名字好,清气,你很忠义勇敢,我敬重你,我叫杨毅,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叫你妹妹?走,我们去捡枪去,”杨毅一边走一边说道。
柳杏把手枪装进枪套连弹夹放进怀里,跟着杨毅声音比蚊子还弱三分:“杨毅,你这么小就这么有本事了,以后一定会是个大英雄,我比你大一岁,只是个丫环,你就叫我杏儿就行,不用叫姐姐,我爸我妈和我哥哥嫂子都是大寨主家的下人,我们一家就会伺候人,别的啥也不会。”
杨毅把地上的枪支捡起来背在身上,又把骑兵尸体上的腰带和子弹袋解下来递给柳杏拿着,还没忘了搜摸死人口袋,收获了三块大洋和十来个铜子,嘴里不以为然的说道:“下人怎么了?靠干活吃饭,不丢人,我家也穷得很,是财主家的佃户,当年我家逃荒我奶奶和小妹妹都被饿死了,我也差一丁点儿就死了,是我师父救了我,我的本事都是我师父教的,可是我师父却被国民党白狗子杀了,我发过血誓这辈子跟国民党白狗子势不两立,只要有机会就会杀了他们,今天能杀掉这么些白狗子,我高兴着呢,我这次回老家就是去看看我爸妈姐姐和妹妹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现在还在世不,我5岁离开爸妈,就再没见过他们,都记不住他们的摸样了。”
“呀!真没想到你这么苦,你别担心,你的家人一准好好的。”柳杏流着眼泪安慰着杨毅。
清理完战场,一共收获32匹军马,31支七九骑步枪一支驳壳枪、子弹袋31条子弹若干,手榴弹袋31个,151颗手榴弹。另外还有92块大洋和一堆铜子儿500多元法币。
老常老付惊疑的把大车赶出来,杨毅对俩人说道:“两位大叔,这些人是附近山里的好汉,我们要去他们的寨子待两天,你们要是愿意咱们就一起去,要是不愿意一起去,咱们就此别过也行,佣金一分不少都给你们,今天你们也帮了不少忙,缴获的东西也有你们的功劳,这些缴获的马不错,你们一人挑一匹回去自己弄辆车赶脚,就不用替别人赶车了。”
老常说道:“既然这样,额和老付就不去寨子了,少掌柜给额们的钱已经足够了,按说额们没把你们送到地头,那些钱也太多了,可不敢再拿少掌柜的钱了,这些马都是军马,马屁股上都有烙印呢,额们可不敢收,还是你们留着吧,大掌柜、少掌柜为人没说的,很合额们的脾气呢,世道乱得很,你们可不敢大意。”
杨毅掏出10块银元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留下,那你们就回家去吧,这剩下的钱你们一定要收下,军马就算了,拉车的马没烙印,你们一人一匹谁也别推辞,我们这一路上没少听你们讲古,学了不少东西,这马就当成我们的学费吧,我们跟两位大叔很投缘,真舍不得你们走,你们回去也要保重啊。”
说着就过去把大车后面拴的两匹马解了下来,牵过马把马缰绳塞进老常和老付的手中。两个车把式感动极了,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仁义的雇主,以前碰到的雇主那个不是抠的像猴,一个铜子儿也舍不得多给,现在这个少年,不但佣金翻番,到了还要送给他们一匹马,老天爷,一匹马是啥价格?一家人不吃不喝五年也难买到这么一匹马,车把式一辈子的愿望也就是有一匹自家的马了,这少年说送就送了,见过仗义的,没见过这么仗义的。
老常心动了,跟老付在一边嘀咕了一会儿,过来对杨毅说道:“少掌柜,说起投缘的话,额也觉得跟少掌柜投缘的很,额呢没啥牵挂,女人早就死了,家里就一个女娃也嫁人了,女婿人不错让额跟他们过,人家也有父母额去不是给女婿添乱么,就一人出来给人赶脚。既然少掌柜的看得起额,额就跟着少掌柜稳定下来,省的见天到集市等活,少掌柜给额的马额就老着脸收下了,让付老哥给额女婿家送去,也算是我这个老丈人对他们尽心了。老付家里人口多,有儿有女有孙子,就不留在这里了,你看中不?”
杨毅大喜:“那太好了,常大叔,我家没地,我就想着回去后就用这两挂大车在顺德办个脚行,拉脚过日子呢,到时候我哥当掌柜,咱爷俩一人一挂车,见天听你给我讲古,脚行算咱三个人搭伙,挣的钱咱们平分。”
老常一听也很高兴:“那可好着呢,但是额把话挑明,额就是车把式,可不敢占脚行股份,少掌柜的按河北脚行规矩给我个雇工费就成。”
杨毅笑着说:“河北的规矩是车把式要听掌柜的,可常大叔就不大听呢。”老常呵呵的笑了,没再争执、
在大家的帮扶下,凌烈和大腿受伤的汉子都被送到大车上,其他人骑上了马,杨毅在杏儿的引领下走在前面,老常赶着大车和几十匹马走在后面,再后面是碰破头的汉子赶着第二辆大车,凌玉娇陪着杨静在后面压阵。这么个走法是凌玉娇的安排,杨毅出于谨慎也很赞成,当然这里也有他愿意和杏儿一起走有关。
杨毅虽然还是少年,可是已经有了对异性的好奇与萌动,他对静心的感情有小部分姐弟情更多的是恋母情,他以前想娶静心做媳妇并不知道媳妇对男人的真正意义,只是知道娶了静心,就能永远跟静心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自从路上静心跟他说明以后永远跟他不分离,但不能嫁给他后,杨毅心里想就是要长久跟静心在一起,做不做他媳妇倒是无所谓。跟静心在一个被窝睡觉,也只是喜欢摸玩静心细腻坚挺弹性十足的乳房,别的事情却是茫然无知,对于男女交合,他知道那是很邪恶的事情,师父、师叔和师姐们都很嫌恶这样的事,他就觉得这种事很坏,事实上他曾经见到的男女交合都是白匪军糟蹋妇女,女人被糟蹋后就没法活了,所以他就觉得好男人才不做那种罪孽深重的事情,至于说生儿育女,杨毅的认知就是只要男女拜了天地就能生孩子了,过程他却并不知晓。
对于柳杏儿,杨毅自打从望远镜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这个岁数和他相仿的女孩,模样漂亮不说,还有一种飒爽英气,大敌当前危险迫近,却勇敢地驾着马车狂奔,这可是大多成年妇女也是做不到的,而马车断轴女孩能稳稳落地说明女孩学过功夫,杨毅不是没见过女人学功夫,师父、师叔、师姐们都是女人,不过她们都是光头皂衣没什么色彩,普通世俗女人会功夫的他还没见过,更何况杏儿今天作为陪嫁丫环打扮的是极为鲜艳漂亮,杨毅认为仙女也不过如此,在妇女团他见过很多女兵,那些女兵也有漂亮的,成都小辣椒丁岚长的就很漂亮,可是一身臃肿肥大的破旧军装,一脸蜡黄菜色面容,一头齐根短发就把十分人才掩盖的只有三分了,哪有杏儿这样光彩迷人,尤其是她落下马车后不是先顾着逃命而是去搀扶倒在地上的主人新娘子,就觉得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在新娘子被人拉上马救走时,柳杏儿不是哭叫着喊救命,而是喊着让新娘子快跑不要管她,这可真让杨毅心灵震撼了,这可不是寻常女孩而是侠肝义胆的女侠。这样的女孩让他自惭形秽,不敢妄想,送她手枪只是出于好感也有那么一点儿讨好她的潜意识。当杨毅知道救了一帮土匪时,原没打算与之有什么交往,可是看到心中仙女拉着乌骓的笼头哀求他留下的眼神,杨毅的防范心障一下崩塌了,就觉得有如此狭义仙女的土匪肯定是一伙好土匪,能跟仙女呆几天实在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对土匪大小姐安排他跟丫环走在前面的意见高兴得很。
这时候大丫环柳杏儿心里的幸福度比杨毅还要高,她今天从车上跳下来时,心知今天如果不死下场会比死还要凄惨,就在她打算头撞山石保全贞洁时,就看到前面有个大男孩喊她,大男孩给了她一把漂亮的小手枪,还没让她消化,紧接着男孩的壮举让她彻底震撼到了,乌黑的战马上,英俊少年手持双枪左右开弓弹无虚发,柳杏儿震惊的嘴都合不拢了,这简直就是少年战神,老爸讲三国时最让她心仪的赵子龙、马孟起也不过如此。危机解除后,柳杏儿看着杨毅满眼都是小星星,眼珠都不愿意错开,听到杨毅要离开她们,柳杏儿的心酸楚极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实在太低下,不但是土匪,而且是土匪的下人丫环,卑贱的不能更卑贱,她不敢对少侠有非分之想,拉住乌骓马笼头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会想事,灵魂已经不属于自己,要被对方带走了,老天爷这时终于开眼了,少侠终于答应去山寨了,柳杏儿的魂魄也归了位,她高兴地眼泪夺眶而出,满心不舍的要把小手枪还给少侠,没想到少侠不但把小手枪送给了她,还说了那么一番知心暖人的话来,柳杏儿的心都快融化了,说的话也没经大脑,回过味来差点没羞死,看看少侠并没因此嫌恶自己这才安下心来,满脑子臆想要是大小姐能嫁给少侠就好了,那样自己作为陪嫁丫头就能每天在少侠身边,那还不得美死,可是好像大小姐的条件也远配不上少侠啊,是土匪的女儿不说还出嫁了,不但出嫁了还克夫,没过门新姑爷就被乱枪打死了,少侠虽说家里是佃户,但也是良民百姓,说是家里贫困,但是看他一身穿戴,两挂大车,十几匹好马,满车的货物,再穷能穷到哪儿去,那一身俊功夫要想发达还不是小菜一碟,好像大小姐的岁数也比少侠大,跟少侠的大哥嘛还有些般配。
杨家大哥!柳杏儿一激灵,天爷,看大小姐那意思可不就是看上杨大哥了吗,大寨主看来也有这个心思,杨大哥人长得好看,但没有少侠的英豪气概,跟大小姐倒也是良配,大小姐从小就喜欢白面书生,当初听说崔家少爷进过洋学堂,没见到人就答应了终身大事,现在能看上文文弱弱的杨大哥也不奇怪。
可是自己也要陪嫁给杨大哥,这可如何是好?柳杏儿的脑子就有些乱,焦躁、烦恼、遗憾、悲愁,最后想到配嫁给杨大哥,也能经常见到少侠,总比以后天各一方俩人再也见不着要强得多,以后也有机会好好伺候少侠,心情这才又有了些欣慰。对大小姐让她陪着少侠的安排高兴至极,幸福度爆满。
其实这时候幸福指数最高的当数土匪头子的大女儿凌玉娇凌大小姐。
今早在上彩轿车时,凌玉娇偷偷掀开盖头看过她的新姑爷,心里很是有些发堵,那人长得皮肤倒是跟媒人说的那样白白净净,说话彬彬有礼是个读书人,可是那身材那模样长得可就太那啥了,好像还没自己高,肚子鼓鼓的找不到腰在哪里,阔鼻子大嘴巴,更可气的是,迎亲队伍遇到官兵袭击时当时就尿了裤子坠下马傻愣愣坐在原地哭着喊救命,让人家一阵乱枪打个正着。就这样的男人还要娶她凌玉娇,可真是差点儿就误了自己一辈子。
眼前这个杨大哥人长得太好了,把寻常姑娘都比下去了,戏词里的潘安也不过如此吧,更难得的是杨大哥英武聪慧,不但能打枪杀敌,还识文断字会医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才不枉自己这辈子女人一场,这绝对是她的绝佳良配,说什么也不能眼瞅着错过了,更何况这杨大哥对自己的示好并不反感拒绝,这是很好的苗头,就是不知道杨大哥是否成家了,要是已经有了妻子,自己给他做偏房是不是有些委屈自己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身段品貌虽说是千里挑一,但出身太那啥了,再说自己已经嫁过人,虽说没拜过天地入洞房,可是也让别的男人抱到彩轿车上了,这名声也不那么好听,更何况还有命硬克夫的嫌疑,这辈子再找个好人家做正房也是千难万难,给杨大哥这么好的男人做偏房也不错,到时候以自己年轻美貌温柔体贴谁是实际的正房还两说呢,杨大哥人品气质样样都好,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没啥主见,对他那小个兄弟太过溺爱,事事由着他兄弟,自己却不拿主意,这个脾气以后自己嫁过去后得帮他改改,当大哥就得有当大哥的气势,哪能让兄弟当了自己的家,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较急不得,眼么前还得笼络住那个小兄弟,看来那个小兄弟能给杨大哥当半个家,小兄弟要是能在他们的父母面前给自己说说好话,这事就能有八成希望,好在小兄弟好像跟自己的心腹丫环杏儿有那么点意思,回寨子后跟杏儿说说,要是小兄弟能促成自己和他大哥的好事,自己也放手让他俩相好,凌大小姐心里暗自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