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妇女先锋团小梨园口大捷的报告和六辆胶轮大车三十六辆木轮大车以及部分弹药粮食银元送到了西路军总部,当天王媛泉团长就收到总部祝贺电报,批准了妇女团寄养重伤员的方案和护卫营编制计划。
民国二十六年正月十八,按红军执行的西历就是1937年2月28日(杨毅开始逐渐习惯红军用西历算时间了),这天一早,在小梨园口南寨门外的空阔地上,西路红军妇女先锋团整编完毕。
团长王媛泉、团政委吴富莲、团参谋长彭玉茹、副政委方贤芝。
全团三个营,一营是教导队,包括机要、后勤人员112名;
二营是卫生营包括32名医护人员和120名能够骑马的伤病员;
三营是护卫营,营长孙玉明,方贤芝兼任营教导员,辖两个步兵连每连80人;营直属一个骑兵排23人,一个机枪排6挺轻机枪20人,一个特务排含侦察班、通讯班和炊事班,各连排主官由原突击队员担任,连指导员连排副职和班长由妇女团原有基层干部转任。护卫营共236人。
杨毅和杨静(静心)都被编制在通讯班,是方政委的专职通讯员和警卫员。韩泉被分配在机枪排任主射手,韩露在炊事班工作。
让杨毅高兴的是所在特务排的排长是孙红梅,刚认得的大姐丁岚分到了侦察班,差不多每天都能见面,丁岚已经穿上了杨毅送给她的棉大衣,配枪也是杨毅给她的盒子枪,这个四川辣妹子对杨毅这个幺弟是真心的好,这几天常借出外侦察的便利给杨毅带回来些好吃的。
由于上次战斗缴获颇丰,支援主力部队后,全团还能人手有枪,弹药也是史无前例的阔气,每人100发子弹、6枚手榴弹,再加上没有了重伤员,全团精干程度是没的说,若只是急行军的话,一天200里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战斗力就没法看了,大部分女战士打靶够不着靶沿,战术动作跟文盲差不多,火力掩护战术配合掩体工事挖掘修筑任嘛不懂,全靠从头学。
大敌当前,给妇女团学习的机会真的不多,孙玉明这个美国西点军校毕业回国的军事才俊,差点儿被累瘫了,每天白天训练战士战术动作,晚上给基层干部培训军事常识,夜里大家休息了他就准备教案和训练计划,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三下使用。看着他两天下来头发蓬乱,两个眼圈像熊猫,白眼球蒙上了血丝网,方贤芝一直没把他堂哥孙玉清蒙冤被囚禁的事情告诉他,怕他劳累过度精神受不了打击,也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杨毅这些天过得很是舒心惬意,每天孙玉清的军事课他是每课必听,如饥似渴的学习军事知识,听着孙玉明把战术知识实战战例讲的清晰明白犹如亲临,每次听课都犹如醍醐灌顶恍然明悟,杨毅看着孙玉明就像看着自己的师父一样,敬仰羡慕,如饥似渴的吸取着对方杀人和保命的奇招妙策。
孙玉明指导女兵射击拼刺训练的时候,杨毅就不愿意往前凑了,他的枪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地步,看着那些拉枪栓都费劲的女兵,他实在没兴趣与之为伍,这时他就跑到团部看新奇景,团部的电话和电台尤其让杨毅感到新鲜,听报务员说这背包大的铁家伙能把“嘀嘀嘀哒哒哒”的声音传到上百里上千里,远方的人用电台就会收到这边写的信说的话,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在团部玩了没两天,杨毅就有了新朋友,确切的说应该是有了徒弟,王团长的警卫员朱小华、吴政委的警卫员耿纹、通讯员刘翠翠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以前是团里的小妹妹,现在得知杨毅才十四岁,很自豪的晋升到姐姐的地位,了解了杨毅的身世小姐姐们同情心泛滥,想尽办法哄杨毅开心,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杨毅留着。
作为回报,杨毅就把自己私藏的子弹拿出来教几个新姐姐打枪,朱小华那天亲眼见识过杨毅的枪法,骑马双枪百发百中仰慕的很,率先拜了杨毅为小师父,妇女团武器弹药珍贵,几个女孩子作为警卫员、通讯员虽然有枪却没几颗子弹,都得留着战斗时用,很少实弹练枪的机会,看到杨毅一出手就是每人三五十发子弹,都跟小华学习自降身份当了杨毅的徒弟,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练枪之余,杨毅就把心中的一些疑虑说出来请教徒弟姐姐们,以前在阿坝跟那些红军伤员交谈杨毅对红军是什么样的军队有些了解,在追赶红军的路上方政委也给杨毅详细讲过革命的道理和国共两党从合作走向敌对的过程,但杨毅不明白西路红军跑到这偏远苦寒的西域做什么,干嘛不留在四川打白匪,别的地方还有没有红军,红军为什么把方政委的丈夫林子健师长给杀了。
朱小华几人虽然年龄不大,可是在首长身边耳濡目染知道的事情并不少,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杨毅对西路军隐秘的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支部队几年前是红四方面军的主要组成部分,红四方面军是曾中生、陈昌浩、徐向前等领导人在湖北黄麻地区创建的,后来张国焘从苏联回国,靠着共产国际的指示接掌了红四方面军的指挥权,对曾中生等一大批不听话的高层干部进行了残酷清除,西路军总政委陈昌浩、保卫局长李特等高层干部是张国焘的坚决拥护者,林师长是曾中生提拔重用的猛将,智勇双全百战百胜,就是为曾中生说了些公道话,就被李特当成异己分子抓了起来,枪毙在黄河岸边。
孙玉明营长的哥哥九军军长孙玉清也是说了不满张、主、席的话,被免职关起来了。西路军到甘肃北部是根据中央的指示,准备打通陕西—甘肃—新疆交通线,跟苏联建立联系。
杨毅听后心里阴沉了很多,很是痛恨那些杀害整治自己人的坏蛋,心里祷告孙营长不要受孙玉清军长的牵连,被保卫局抓起来枪毙掉。
奇怪的是,人在背运时拍什么来什么。
3月7号,护卫营重建刚满一周,方贤芝和孙玉明正在东山梁指导战士们如何挖掩体工事,团部通讯员骑马过来敬礼报告:“报告方副政委,团长请您和孙营长去团部开会。”说完也不像往日有说有笑,阴着脸拉转马头就走了。
方贤芝心里一沉,过去叫了孙玉明,说了开会的事,让一连长指挥训练,俩人骑上马向山下寨子奔去。
杨毅杨静和孙玉明的警卫员通讯员也骑马紧跟其后,到了团部,门口的卫兵拦住了杨毅四人,说是会议内容机密,团部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杨毅眼尖,看到团部屋里有几个男性红军战士,想到方政委阴沉的脸色,就知道这团部里会无好会,苦于大白天团部警戒还增加了,根本无法进入团部院子,更别说靠近会议室探听会议内容了,杨毅便让孙玉明的警卫员把马匹牵回三营,自己则远远地观察团部的情况。
到了中午,王团长的警卫员朱小华到炊事班通知往团部送饭,杨毅在拐弯处截住了小华:“华姐,我问你,今天团部开的是什么会议?”
小华虽跟杨毅关系亲密却也知道保密条例,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觉着方副政委和孙营长是好人,于是说了实话:“开啥子会呦,总部政治处和保卫局联合办案,来了一个特派员叫王卓,还有两个科长和一个班的保卫局战士,把方副政委和孙营长给逮捕了,说是停职审查,这都叫啥子事儿啊,战事这么紧张,他们还有空整人,三营刚刚组建两个主官都被停职,队伍还怎么带呀,王团长吴政委都很气愤,要给徐总指挥写信申诉呢,小毅,你们可别轻举妄动,否则你们不但会受牵连,还会给首长的事情雪上加霜的。”
杨毅听了怒目圆睁,气急败坏的说道:“他们凭什么随便抓人啊。”
杨静也相当气愤:“共产党总得讲理吧?抓我们政委营长的名头是什么?”
“哎呀,小声点儿我的小爷大姑奶奶,这么大声想害死我呀,我在值班室听见他们的问话来,说孙营长是反革命叛徒,带着先锋营投降做了俘虏,上百名不愿意投降的好同志让马匪杀害了,他却没事,是他哥哥孙玉清军长的打手狗腿子,孙营长不服,他们就打孙营长;他们给方副政委按的罪名是反革命特务,说她出卖了五十多名伤病员,还说方政委上缴给组织的大批金条银元和法币来历不明,是国民党给的特别经费。方政委救了孙营长就是排演好的一出戏,就是想控制住妇女团,要跟马匪里应外合消灭红军,为林子健师长和孙玉清军长复仇。”
“叛徒?特务?日它先人板板,龟儿子这硬是要把营长和政委往死里整哩,方政委啊方政委前些天你把缴获的金条银元往上缴的时候我就反对,看看哇,这不是招祸来了,连老俵都知道财不露白,你这倒好,把钱送上去给人家有借口杀人灭口了,这些人可太黑了,华姐,王团长、吴政委都知道钱的来历,为什么不找我作证,那些钱都是老子搞来的撒。”杨毅一着急川西俚语都出来了。
“王团长、吴政委当然不让他们这样诬陷好人啦,跟他们据理相争,还写申诉信给徐总指挥了,可王特派员根本不听,说王团长和吴政委被方政委他们蒙蔽了,很危险。小毅,王团长说话都不好使,你个小蚂蚱去作证更白搭,别到时候连你给一勺烩了就更冤了,你们可别再火上加油了,现在团首长在使用拖字诀,拖到总部首长为方副政委和孙营长说话就有希望了,至少不能判他们是叛徒特务,要是那样他们就真没命了,最多判孙营长没有跟敌人决死的信念,判方政委麻痹大意警惕性不够的错误,允许他们带错立功。”
朱小华完全把杨毅完全当成了自己人,把自家首长的想法也一股脑说了出来,看看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就要着急回团部。
杨毅忙说道:“华姐,你能进团部,想办法接近他们审讯的地方,多听些消息告诉我们,要是他们要杀我们首长,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们啊,看在我教你打枪的情分上你可要帮我这一次。”
小华满口答应急急忙忙跑回了团部。
杨毅杨静俩人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思量半天,杨毅的小脑袋转的还是要快一些:“姐,这事儿我看要做两手打算,一个是总部首长赦免了方政委和孙营长,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方政委的丈夫林师长、孙营长的哥哥孙军长,比他们官大多了,总部也没保下来,我觉着徐总指挥在总部也没啥权利,那我们就要准备第二手了,硬劫法场,那个什么王特派员,要是在我们这里杀方政委和孙营长,我们就不用怕他,在这里我们护卫营说了算,说劫就劫了,大不了咱俩护着他们俩逃走就是,红军又不是只有西路军这一股,这里不容我们,投其他红军就是了。要是他们把方政委和孙营长押回总部处决,我们就不能劫法场了,那里是人家的天下,我们就得在他们押解的半路上把人给劫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得要逃亡跑路,现在我在这里盯着,你马上回营部准备好八匹马,四匹战马四匹驮马,再把枪支弹药行李粮食马料都备好了,让韩露姐帮忙看着,准备好你就回来,我们一起劫人,咱们俩偷袭他们一个班再加上三个干部,应该没啥问题。”
杨静对杨毅一向言听计从,答应一声就跑回营部了,杨毅就隐藏在团部对面的墙后面观察着动静,两小时后,杨静给杨毅拿来了热乎的竹筒米饭,悄悄说道:“都准备好了,多准备了四匹马,韩露姐和韩泉都要跟我们一起走。”
杨毅点点头说道:“那行,我们一起来的,把他俩撂下估计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只要他们不怕跟我们受罪就成,姐,你替我观察会儿,我把饭吃了。”
直到夜幕降临,小华才过来通报消息:“下午保卫局的那些孬兵对方副政委和孙营长他们用刑了,他们想屈打成招呢,团首长虽然生气可也没法,人家代表的是上级组织,吃晚饭的时候王卓跟团长说,方贤芝和孙玉明顽固不化拒不招认,明天要把他们押到总部审讯呢。团首长觉得到了总部徐总指挥就在跟前,保卫局的人该不会随意胡来,方政委和孙营长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杨毅心想那可就不一定了,决不能让人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但脸上却没露出什么,只是说道:“华姐,为了方政委孙营长让你冒险来送信,真的谢谢你了,我记着姐姐对我的好,改日一定重报,今晚你还要多辛苦辛苦,照看一下方政委他们,最重要的是防止保卫局的人夜里对方政委、孙营长下毒手,等明天他们到了总部就安全了。”
小华点头答应后就回去了。
晚上杨毅、杨静、韩露、韩泉四个人轮流盯哨,防止夜里保卫局的人把方政委俩人给弄走。
凌晨时分,韩泉跑回营部叫醒和衣而睡的杨毅杨静:“小毅、静心姐,刚才我看到有四个保卫局的人骑着马拿着铁锨镐头往北去了。”
杨毅一听深感狐疑:“这么早,拿着挖土的家式干什么去了?挖坑?”
杨毅杨静韩露韩泉都醒悟过来。杨毅恨声道:“他们是给方政委和孙营长挖坟坑去了。这帮黑心的家伙,休想得逞!姐,我这就到他们挖坑的地方埋伏下,等天亮了他们押着方政委和孙营长他们过去时,你和韩泉就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等到了挖坑的地方,我先缠着他们,你和韩泉抓紧过来,咱们一起动手杀了这帮龟儿子,把方政委、孙营长救出来,韩露姐你做好准备,等我们回来后立即动身逃出这个死地。”大家立即行动起来。
杨毅把两把驳壳枪检查一遍确认子弹满夹,把中正式步枪挂在马鞍上,又整理了一下镖带,自己的三棱飞镖已经不多了,于是拿了十二枚师父用的梅花镖和六枚三棱镖,再把短剑捆在小腿外侧,骑着自己的枣红马向北寨门奔去。
寨门的哨兵已经跟杨毅很熟悉了,没阻拦盘问就放杨毅出了寨门,杨毅走的并不快,他边走边查看雪地上的马蹄印和前面的动静,走了十几里路看见前面路西有一片树林,树林里影影绰绰有人影晃动。
杨毅心想就是此处了,牵动马头向树林西面绕了个大圈,把马拴好,抄起步枪,借着树木的掩护向东移动,在距离十几米远的一棵大树后停了下来。
大树底下有一大蓬枯草,杨毅蹲在枯草底下一动不动,半晌听见挖坑的一人说道:“差不多了吧?这地上冻得邦邦硬,可太难刨了,依我的意思用刺刀将那俩人干掉扒掉衣服往林子深处一仍,用不了三天尸首就会被野牲口嚼干净了,哪用这么麻烦。”
另一个人赞同道:“就是,反革命叛徒特务,用得着给他们挖墓穴吗?喂了野兽就完了。”
稍远点的人说道:“行,你们俩行,连王特派员交给的任务都敢批评,怎么着?是我跟他说还是你俩亲自跟他说说啊?”
先前俩人连忙赔笑道:“豹子哥,瞧你说的,我不就是顺嘴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是咋的,我管住嘴还不成吗?”
“管住嘴就对了,咱们保卫局的工作第一重要的就是嘴要严,第二就是执行领导安排的任务坚决完成不打折扣,你们俩可好,两条都犯了,想去学习班蹲两天就明说。”
“我错了,我错了,豹子哥,我俩以后再不敢了,您先歇歇抽袋烟,我这还有点烟丝,剩下的活我干。”
第四个人说道:“我看都别歇了,今儿个这任务不轻松啊,你们没看昨天妇女团团长和政委的样子,要是知道我们秘密的把犯人处死了,准成得跟我们闹翻,真到那地步就麻烦了,大家赶紧加把手,等会儿人来了就推坑里立刻填土,埋完后立刻回总部,省的夜长梦多。”
“嗯,倒也是。”几个人干了起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路上有人喊了起来“豹子,坑挖的怎么样了?人押来了。”
豹子回应道:“全准备好了,把人带过来吧。”
林子外那人大声道:“留四个人在大路上警戒,阻止任何行人进林子,把犯人带过去。”
“快走,狗特务!挣扎也没用。”
杨毅悄悄探头看到方政委被反绑着,嘴里塞着一团布,被两个人架了过来,好像半边脸肿了,嘴角还有血痕,头发散乱着。
后面的孙营长没用人架,自己走过来的,也是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东西,身后有两个人用枪比着他。
来到坑边后,押解人员不由分说把两人各自推进土坑里,要是没穿棉衣的话,说不准就会摔坏胳膊腿。
随后几个腰挎手枪的人骑着马来到坑边上,其中一人掏出一张纸朗声念道:“宣判书:方贤芝,女,24岁,湖北麻城人,被捕前系红四方面军妇女先锋团副政委兼卫生队教导员,是革命异端分子林子健之妻,因丈夫被镇压对我党我军心怀不满,将我红军49名伤员出卖给敌人,惨遭国民党反动派杀害,获得金条银元奖赏价值银元5万多块,随后又勾结投敌变节分子孙玉明杀害我军将士126名,混入我军蒙蔽妇女团部分领导掌控三营,意图与反动派里应外合葬送我西路红军,经西路军政治部、保卫局联合调查,该犯罪大恶极血债累累,证据确凿铁案如山,西路红军政治部、西路红军军委会研究决定处以该犯死刑,立即执行。”
“宣判书:孙玉明,男,26岁,湖北武汉人,美国军事学院毕业,被捕前曾任西路红军第九军前锋营营长,该犯长期接受资产阶级教育,崇拜资本主义糜烂生活,贪生怕死,在刀山阻击战一役为保活命率本部200余人投降国民党马步芳匪帮,与反革命分子方贤芝勾结协助马匪残忍杀害宁死不投降的红军将士126名,并蒙蔽西路红军妇女团部分领导与方贤芝一起掌控了妇女团三营,意图与马匪里应外合葬送我西路红军,经西路军政治部、保卫局联合调查,该犯罪大恶极血债累累,证据确凿铁案如山,西路红军政治部、西路红军军委会研究决定处以该犯死刑,立即执行。宣判完毕。我这里要补充一点,由于红军弹药紧缺,每一粒子弹都要留着打击敌人,今特对方、孙二犯施行活埋处决。”
拿铁锨和镐头的四个人开始往坑里填土,杨毅脱掉了皮大衣,只穿着家常棉袄,把手枪别在后腰,用棉衣盖起来,把短剑也藏好,站起身走了出来,嘴里说道:“哎呀,有热闹看了,大埋活人嘿。”
“什么人,站住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坑边上的押送士兵先举起了枪,对着杨毅,随后马上的三个干部也抽出了手枪,填土埋人的四个士兵也扔掉了锨镐工具,捡起了靠在树旁的步枪。
杨毅笑呵呵的说道:“我就一个人,是那边寨子里的孩子,看把你们给吓的,还红军呢,至于吗,我一个小孩儿赤手空拳,你们十多个大人拿枪指着我,我都不怕,你们怕啥,别怕别怕,该干啥干啥,刚才我听你们说要活埋人,觉着新鲜,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活埋人呢。”
看着杨毅一脸孩子稚气,身上也没有枪支,保安局的士兵和三个干部都松了口气,放下枪支,为首的干部应该就是王卓了,收起手枪翻身下马说道:“哦,小鬼,你过来,你胆子不小嘛,被枪指着也不怕,还敢看死人,过来看吧,这里看得清楚些。”向杨毅招着手。
杨毅笑着慢慢走过去说道:“叔叔,刚才你的宣判书念得真好,以前我听师父说红军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军队,现在我才知道,这红军跟国民党军队一个样,坏人也不少呢,坑里这女的做的坏事比大多数马匪都坏,叔叔,我师父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们这么的坏人在你们那里都能当大官,你们是不是也够坏?”
另两个干部也下了马,十几个人被杨毅奚落的老脸通红,甚是尴尬。
还是人家王卓脸皮最厚:“什么时候都有好人和坏人,红军队伍当然也不例外,但是我们红军跟国民党的军队区别是我们绝不容忍这些坏人的存在,发现了坏人立刻清除,你看,我们这些人就是红军队伍里专门管抓坏人的。今天就是要审判处置这些坏人的。”
杨毅撇撇嘴说道:“拉倒吧,就你们这些人还专管抓坏人?这坏人都当了什么团政委、营长了你们才发现他们是坏人,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眼睛瞎了吗?那女的那么坏却当上团级大官,你们丢人不?就说那个营长,从美国军校回来你们是现在才知道吗,既然打仗贪生怕死,怎么就一步步当上了红军营长,说你们眼瞎还真没说错,你还说他崇尚资本主义糜烂生活,我就纳闷了,他这么想过舒服生活干吗参加了红军再投降国民党,喝过洋墨水直接参加国民党升官更快吧?你们眼瞎脑子也不转弯吗?”
走的再慢,杨毅这通咧咧的时候也走到王卓跟前了。
“够了!你到底是什么人?给我站住,老实坦白,不说实话把你一起埋坑里。”王卓被杨毅连噘带骂恼羞成怒,不想再跟这毛孩子啰嗦了,拔出手枪对准了杨毅的脑袋。
杨毅出手如电,一把就把王卓的手枪抢了过来,一蹭护套子弹上膛拨开保险,就把手枪顶在了王卓脑袋上,左手也没闲着,两只梅花镖打在近在咫尺的另两名干部的脖颈上,两个干部捂着脖子想喊喊不出来,有出气可怎么也没法进气了,瘫软在地抽搐起来。
这期间描述要慢得多,实际情况也就是瞬间发生,所有的士兵连同王卓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等明白过来,看着地上两具死尸,王卓和士兵们大惊后大恐,怒是不敢怒了,这孩子手里的枪就顶在特派员的头上呢,而且子弹已经上了膛,这孩子是吓唬人吗?地上躺着的可实实在在是政治部干部的尸体。
大家都投鼠忌器犹豫不定的时候杨毅说话了:“我说你们还愣着干啥,两条路,赶紧选择,一个是大家朝我开枪,我朝王特派员开枪,结果是我肯定会打死特派员儿你们大半打不死我,说不定还打在特派员身上,那你们就有乐子了,一个现行反革命是妥妥的,现在子弹这么金贵估计也是活埋的下场。就是把我打死了,你们保卫局的卫兵都活着,三个领导却死翘翘了,你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我估计你们的上级也不想听你们解释什么,坑里的那两位就是最好的证明,直接把嘴一堵,说你是臭狗屎你也得认,等你们的怎么着也是个死罪。还有一条路估计能保住大家一条命,你们把枪放下,我也不开枪,咱们一起到西路军总部打官司去,你们这些士兵就一小蚂蚱,啥事有特派员同志顶着呢,到时候我给你们作证,我是这位瓜脑子特派员喊过来的,他的枪又被我缴了,你们是为了保证特派员安全才放下武器的,顶多关几天禁闭,何去何从大家选择啊,现在我数五个数,我数到五时,你们不扔枪我就开枪,1…2…3…”
“放下枪,豹子,让大家放下枪,这是我的命令,小兄弟,你也把保险关了,我这枪容易走火,大家有话好好说。”王卓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豹子率先扔了步枪说道:“大家要服从命令,把枪扔了吧。”其他人有样学样把枪给扔了。
杨毅也很听话:“哦,你这枪容易走火啊,那我收起来吧,我用我的手枪好了。”说着把小手枪揣进裤兜,却把两把驳壳枪拔了出来打开枪击,一支枪口继续顶在王卓的头上。另一只指着扔了枪的士兵们,把一众士兵惊的是目瞪口呆。
杨毅却没在意,指点着那个叫豹子的说:“豹子大哥,你找俩人把坑里的人给抬出来松绑,好生注意别碰着那女的,没听特派员说那女的有5万现大洋呢,这可是个宝贝。”豹子赶忙指点了三个士兵下坑抬人。
杨毅又用枪指点着另外一个士兵说道:“这位大哥,你去树林外道边上把那几个警戒的弟兄也叫过来吧,真格的你们缴枪了,他们没缴枪,以后你们见到他们还能抬头不?”
这个士兵太同意杨毅的见地了,连忙答应一声,往道上跑去,接着就听这货喊道:“小凳子,大刘,你们过来,特派员有话说。”
没多一会儿,一行五人就过来了,还是王卓下令让那几个哨兵交出枪,这四人也就交出了武器。
这时方贤芝和孙玉明已经被抬出坟坑,豹子等人在给他俩松绑,掏出了嘴里的布,方贤芝在坑里听到杨毅在跟王卓调侃时,又是感动又是着急又是钦佩,再次领略了这孩子的机智勇敢。
可是方贤芝被抬出土坑一看,却是又惊又怕,杨毅竟然把政治部的两个干部给打死了,这下出大麻烦了,她脑袋轰轰直响头皮发麻,完全没了方寸。
孙玉明也傻了,政治部的人被杀了,这下不是反革命也是反革命了,原来一肚子冤情现在成了铁案如山,事实确凿,能怪杨毅吗,他就是个刚满14岁的孩子,参加红军还不到10天,根本就不知道党的纪律制度是什么,不知道苏维埃政府法律是什么,大错已铸,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毅却浑然不知已经把天捅了个窟窿,看见方贤芝孙玉明已经自由就说道:“方政委、孙营长你们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保卫局这帮混蛋心可真黑,昨晚这个王特派员还对团首长说要把你们押送到总部继续审讯,今天一大早却要把你们偷偷的活埋了,这还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吗?这个王特派员还搞了个宣判,我呸,有这么宣判的吗?苏维埃宣判恶霸头人我也见过,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判决吗?亏得他还搞了个什么宣判书?宣判书?对了,你的宣判书是怎么回事?拿给我看看,是假造的吧,还政治部和军委研究决定,你们连审讯调查还没完成,政治部、军委怎么决定?”
杨毅伸手把王卓衣兜里的宣判书掏了出来,展开一看吃惊道:“咦?!还真有政治部和西路红军军委的公章呢,1937年3月6日签发,今天是几号,我好像记得是3月8日吧,王卓,我倒奇了怪了,3月6日你们连方政委和孙营长的人都没见到,更别说审讯结果了,你这宣判书上的罪行和确凿证据是从哪里来的?老实回答,否则那两位就是你的现场。”
王卓是真的被吓坏了,跟随张、主、席陈主席从苏联回来干了这么多年的保卫锄奸工作,抓哪个人不都是乖乖就范,就连抓捕四方面军创始人曾中生也没有遇到这位这么虎的,二话没有出手就杀人,这就是个煞星,王卓深信如果自己半句话不让这位满意,这位会毫不迟疑的干掉自己,自己可真心不想死啊。
王卓急忙为自己开脱:“这不是我的错,都是李局长安排的,李局长写好了宣判书让陈主席签的字盖的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是执行上级命令而已,李局长指示说方贤芝是林子健的妻子,俩人感情很深,林子健死了方贤芝就不能活着,否则早晚是个祸根,孙玉明是个虎将,他哥哥被抓,他肯定会心怀不满,也必须要除掉,李局长说最好让方贤芝和孙玉明能认罪,如果他们认罪了就在妇女团召开公审大会就地枪决,如果他们死不认罪就让我们把他俩秘密处决。我说的全是真话,政治部的李主任、单科长当时也在场的。”
杨毅气的拿枪的手都哆嗦了厉声说道:“也就是说宣判书上的罪行都是那个什么李特局长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了?”
王卓感觉到了杨毅的浓浓杀意,魂都快被吓掉了:“是的是的,那些罪行确实没啥根据,就是李局长自己编出来的,连陈主席也蒙在鼓里,其实,以前处决的很多人也没啥证据,都是李局长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从没出过岔子。我们这些部下没有表示意见的权利只有执行的权利,我们也不想这样啊。”
这番话一说,方贤芝既悲愤又痛恨,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就连保卫局在场的这一个班的卫士也全都惊呆了。
这时杨静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林子里来,气喘吁吁的跟杨毅说道:“小毅,对、对不起,姐来、来晚了。”
杨毅知道姐姐绝不会无故误事说道:“没事,姐,这里的事情都摆平了,你缓缓气再说,你怎么喘的这么厉害,没骑马吗?”
杨静稍加平复,说话开始连贯起来:“看到这些人把方政委孙营长押出团部出了北寨门,我和韩泉就去营部牵马,不料想到了北门我们被拦了下来,团里接到总部紧急电报,马步芳调集9个骑兵旅和大批民团押过来了,总部机关危在旦夕,决定立即向祁连山区转移,我们团距离山口最近,总部指示我们一定要在敌人来到之前赶到大梨园口,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祁连山口,不让一个马匪进山,掩护总部机关安全转移,九军的陈海松政委正带着部队赶往这里来支援我们,他们估计最快也得明天上午才能到达大梨园口,我们妇女先锋团今天要抗击几十倍的敌人的进攻,形势极其危机,为了赶在敌人前面到达大梨园口,王团长下令把所有的马匹集中起来给三营和一二营能参加战斗的人当坐骑,王团长和彭参谋长亲自带队已经出发了,我只好徒步跑来给你送信。”
方贤芝和孙玉明一听,顾不得生气难过了,一下站了起来,方贤芝焦急的说道:“三营的情况王团长和彭参谋长都不熟悉,就这样过去迎敌会吃大亏的,小毅我们必须马上去大梨园口。”孙玉明也说敌情危急刻不容缓。
杨毅就对豹子说道:“豹子大哥,你们也听到王卓的话了,我们方政委和孙营长就是被你们李局长陷害的,这两张宣判书和王卓的交代就是证据,请你们回到总部后跟陈主席和徐总指挥说明情况,我们请求总部追究保卫局长李特诬陷迫害革命同志的罪行,我们还会越级上告中央为林子健师长和那些被冤死的同志们平反昭雪,你们的枪在地上,捡起来吧,总部机关危在旦夕,我希望你们每个人真正尽到保卫总部的责任,你们的敌人是国民党白匪军和马步芳匪帮,而不是我们红军内部的同志,这个王卓你们也带回去吧,情况紧急,你们的马我们借用四匹,我们要带着一帮女兵去完成掩护你们安全撤退的任务。你们走吧。”说完,杨毅过去把两个死者的武装带给解了下来,连同手枪递给了方贤芝和孙玉明,王卓的手枪却没还给他,杨毅担心这黑心家伙打自己的黑枪。
杨毅让杨静去牵马,自己则跑到北面大树下把大衣穿好拿起短剑步枪,又去把枣红马骑过来,还没到土坑这边只听“呯”的一声枪响,杨毅吃了一惊抽出驳壳枪催马跑来一看,王卓的脑袋已经被打爆了,倒在地上。
豹子流着泪对方贤芝说道:“方政委、孙营长,我郑山豹自打参加红军就想一心革命消灭国民党反动派为我家的亲人报仇,却万没想到被李特、王卓这些黑心王八蛋给利用了,这些年我和弟兄们给他们当枪使肯定冤杀了不少无辜的同志,虽然我们是被蒙骗利用但是对死难的同志们还是有罪的,总部保卫局是李特的私人军队,我再也不跟着他祸害好同志了,这个王卓也不是好东西,对我们的同志狠着呢,好些时候刑讯逼供我和弟兄们都看不下去了,他才不是被逼无奈呢,有时候比李特还狠还黑,留下他早晚是一害,除掉他省得他以后再害人,今天李特是不在这儿,在这儿的话我连李特一起干掉,打死王卓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可是我不后悔,我错杀了那么些好同志本就不该再活着,我只求方政委一件事,让我死在战场上,我跟你们一起去大梨园口,让我去当决死队员,我要尽力多杀几个马匪洗刷我身上的罪孽,请您答应我这个要求。”
豹子当即给方政委跪了下来。呼啦啦,豹子后面的九个战士也跪了下来,请求道:“我们也不回保卫局了,回去也是一个死,方政委就带着我们去梨园口跟马匪拼命吧,这样我们死的还安心些。”
杨毅看到方政委有些踌躇不安拿不定主意,就说道:“好啊,豹子大哥,同志们,战场才是我们红军战士应该死的去处,也别说你们有啥罪过了,一切行动听指挥是红军纪律中的第一条,咱们小兵揦子不听命令怎么能行,不过死在自己人手里也真是太憋屈了,就是地上这三位给他们选择我相信他们也是愿意死在跟敌人拼命的战场上,至少能博个烈士称号,我有个建议,咱们把地上这三位给埋了,然后大家都去梨园口跟马匪拼命去,要是大家都死了也就没啥好说的了,要是有一个活着的就跟组织上说我们都是光荣战死的,这里面也包括王卓、李主任和单科长,毕竟他们撇家舍业参加革命也不容易,家里指不定被国民党祸害成啥样了呢,给他们报个烈士,也算对他们家人的补偿吧。”
大家一听眼睛就亮了,连声说好,连方贤芝也觉得杨毅的主意真的很好,这样保卫局的战士们对上面好交代,杨毅也安全了。好主意就得去做,方贤芝让豹子把三个死人身上的党证工作证等遗物都拿了出来,有红军标志的衣服物品一件也不留下,然后把人抬到坑里用土填平,多余的土扬到四周,估计再下场雪也就看不出什么了,完事后,大家骑上战马,向妇女团部飞奔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快马加鞭,不一时进了寨门,正好看到政委吴富莲在组织教导队的后勤连装运物资,准备转移,方贤芝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吴富莲惊喜的叫了起来:“贤芝,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刚接到总部电报,是陈主席和徐总指挥亲自签发的,内容是立即解除对你和孙玉明同志的审查,让你们带领部队马上去大梨园口阻击敌人一天一夜,等待陈海松政委带领的九军去支援,如果在九军到来之前大梨园口不失守,就不再追究你对川西阿坝地区49名伤员被杀案的责任,不再追究孙玉明同志被俘的问题,还要为你们记大功,你和孙玉明快去大梨园口吧,王团长估计这时候已经到了。”方贤芝答应一声再次上马向南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