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涅闭上眼睑,浓密睫羽随着绵长呼吸而轻颤,连着在眼睑下方形成的阴影,也随之摇曳。
我没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羽涅,那孩子已命不久矣。
说中年男子的那些话,绝不是在诅咒,而是他面相就已说明一切。
希望不准,但若羽涅当时在场,他一定也会有此断言的。
我们睡到临近中午才起床,简单吃过午饭,羽涅去顾宅,开车与取回我的外套,我则洗衣码字及照顾不留。
不留已醒来,不再需要输液,只身子还很虚弱,九蓠飞出去,采来一些草药喂给了它。
前几次拉出来的全是黑色,后面才稍显正常,身子还很孱弱。
昨晚发生的事太多,顾羽衡与顾夏的事对我冲击太大,脑子里很是纷乱,无法立即进入到故事创作里。
点开书评,一个名叫我在原地等你的读者,最为勤奋,连载的两本书,每一段都给我段评章评。
看了他注册资料,除了这个网名与性别男,什么信息也没有。
受他评语的影响,加书架追更与催更人数爆增不少,完读率也是爆涨。
还有在开骑行进藏的这本小说时,羽涅建议少写男女主的感情牵绊线,多侧重热血类故事,这题材偏向男性读者,直接比迂回适合。
这本小说的追更与完读,比我以往的书都要好许多。
到了天色擦黑,华灯初上,羽涅还没回来,打电话过去总是占线。
趴在桌上,盯着盘子想着他,炒好的菜已热过两次。
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骤亮,传来震动,是羽涅打来的,连忙接起:
“繁缕,羽衡不见了,昨晚离开医院后,就没回他的房子,公司没去,电话也关机。
我还在找他,今晚要很晚才能回,你别等我,吃了饭早些休息。”
声线不稳,掺杂着嘈杂的音乐,喧嚣的人声,语气急促伴着粗重呼吸,他在疾步走路。
“羽涅...”刚喊出他的名字,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张桀傲不羁,唇勾痞笑的脸映进我瞳仁。
是顾羽衡,身上还是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只是不再整洁无褶皱,有污渍还有血渍。
白皙的俊脸,有几处已结痂的伤痕,不再光洁如瓷,恍如精美的瓷器,有了擦痕。
眼眶周围的淤青,已成浅黑,还未完全消褪。
一如昨晚颓废时那样,幽暗气息缭绕在他周身,较昨晚还更为浓郁。
随着带进来的风,很快弥漫整个车内空间。
仿若夏日乌云密布的暗沉天空,大地的潮湿蒸热,将人桎梏于沼泽泥潭,憋闷,窒息。
公园里此时还有人遛弯,也为给羽涅留门,车门我没有上锁。
顾羽衡像刚从地狱出来的黑暗幽灵,一步步朝我靠近。
第六感没有提示到危险,但我已被他的样子吓得失了神。
车里就我与不留,九蓠早上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此时的顾羽衡,处于第二种暴戾的人格里,不知他要对我做什么,是不是昨晚,我说的话太狠。
随着他逼近,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地瑟瑟发抖,竟然忘了与羽涅通话。
“喂,繁缕,你要给我说什么?”
羽涅见我没继续说,在另一头追问。
周围喧哗声太大,他只能提高音量,声音让我的神智恢复了些,想要告诉他,顾羽衡现在就在房车上。
“他...”,“唔...”。
刚说出一个字,手机被顾羽衡一把夺过,扔到桌上。
身子快速地转至我身后,大手捂上我的嘴巴,浓浓的烟味,酒味直蹿鼻里,呛得我难以呼吸。
伸手去抓手机,在中途就被他扣住手腕,拉回身前。
我另一只手去掐捂在嘴巴上的手指,他似无痛感,任由我掐拧,就是不松开。
他力气大得出奇,我根本就挣脱不了他的控制。
从背后胁迫着,将我推向车头。
羽涅在电话那头察觉到异常,急切地呼喊:“繁缕,你那边怎么了?喂,繁缕...”
来到车门口,顾羽衡松开钳住我手腕的手,抬臂去车门上方摸车钥匙,他竟然知道羽涅藏车钥匙的地方。
手终获自由,不顾手腕上的疼痛,双手抓住顾羽衡捂住我嘴巴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向下一攥。
嘴巴上一解除受控,立即张开,对着他手上就是狠狠的一口。
泪水不争气的涌出,声音带着哭腔,嘶喊道:“顾羽衡,你个混蛋。”
他手上吃疼,抽回手,我的身子也得到自由,冲出车门,逃向行车道。
才没跑两步,胳膊一紧一拽,一双铁臂从背后圈上来,把我的胳膊连同身子,一起束缚住。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我大声愤怒喝责,脚上带力去踩他的脚背,我在车里穿得是拖鞋,刚才一跑一挣扎,掉了一只。
顾羽衡脚上穿的是皮鞋,我的拖鞋踩上他脚背,没有一点杀伤力。
“你个混蛋,无赖流氓,瓜脑壳...”
我不挑词的乱骂着。
几个散步经过的人,好奇的朝我俩打量。
“快帮我报警!”我朝他们求救。
“呵呵,没事没事,我女朋友爱使小性子。”顾羽衡讪笑着向路人解释。
然后把头凑到我耳侧,故意大声说:“不就没及时给你买包吗,别再闹了,让人看笑话。
我这就带去买,然后我们去看电影。”
说完,不顾我的挣扎,似抱麻袋般拦腰抱起,套在脚上的最后一只拖鞋,在蹬他时,也抛飞了出去。
那辆蓝色超跑就停在行车道上,没有打开敞篷,他把我扔进副驾座位,扣上安全带,锁上车门。
从车头绕到主驾那一侧,中途抬手用车钥匙锁好房车门。
路人见状,只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便各自离去。
趁他绕去主驾那一侧,我就已按开安全扣,车门打不开,趴身到主驾控制台寻找解锁键。
没找到,但耳里传来车门解锁的声音,立即转身去开副驾车门。
上身与双脚都伸出去了,腰被从后抱住,又将身子拖回车内,车门自动落下,落锁,堵死我所有想要逃走的希望。
顾羽衡将上身探过来,拉过安全带重新给我扣上,阴恻恻说道:
“要想活命,就别无动。”
他给自已也系好安全带,一道黑影从半开的主驾门外,飞进车里,扑到他头上,
“你个挨千刀的王八糕子,要把我家茵茵带去哪里。”
九蓠扑腾着翅膀,拍打着顾羽衡,边骂边啄他头顶。
让顾羽衡好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应付,
“放开小爷,王八糕子,放开我家茵茵,龟孙。”
九蓠在顾羽衡的大手里,蹬腿大骂,做着无力地挣扎。
顾羽衡将它用力抛出车外,关上车门,九蓠飞回,出现在主驾侧窗前,对着紧闭的玻璃又抓又啄。
“九蓠,快去找羽涅。”我大喊。
发动机轰响,淹没了我的声音,车子宛如一支离弦的箭,沿着行车道冲了出去。
窗前的九蓠被强风裹挟着,抛向车后,我急忙回头看向后车玻璃。
它凌空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车子驶进高速路匝道,恐惧爬上心头,攥紧拳头克制,去抢方向盘的冲动,对着顾羽衡愤怒喝道:
“顾羽衡,你要带我去哪里?”
“快让我下车,我哪也不去。”
他专注地开车,不作回答。
车子并入高速路,开始加速。
他偏头瞥了我一眼,唇边漾起邪恶的笑容。
“与我一起体验死亡的感觉,祈祷吧,美女,希望我俩能活着到达目的地。”
话未说完,车子已如一头被禁锢已久,终获自由的困兽,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朝不知名的前方急速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