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手上根本就不着什么力。
仿若刚被我一把拎起来的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而是一截稍微有点重量的枯木,或是,一个十来斤的包袱。
不由地回头,朝他看去。
孩子也被我的突然一袭给吓懵了,坐在地上,失魂得怔怔看着我。
小女孩也是如此,愣在一旁张着小嘴,忘记合拢。
小男孩的五官,竟是活脱脱地小人版的顾羽衡。
只是瘦得不像话,但非营养不良的面黄肌瘦,而是天生的皮包骨。
因太过瘦削,让一张小脸除了好看得五官再无旁物。
若用魑魅魍魉来形容一个孩子的长相,并不恰当,惹人诟病。
但他给人的第一感,确确实实就是诡异二字。
紧跟着我赶过来的是顾羽衡。
他跑到近前,刚好把才发生的一幕,看在眼里。
怜爱瞬间溢满杏眸,本能地脚步前迈,张开双臂,躬身弯腰,去扶坐在地上的小男孩。
所有动作在快到小男孩背后时,戛然而止。
睁大的眼眸里,是心痛,是担忧,是不忍,更多的是抗拒。
两种相佐的情绪,在他漂亮的瞳仁里,交织着,纠缠着,挣扎着,以至于痛苦得五官扭拧得有些变形。
脸上的神情更是复杂异常,才短短的几秒,已是风卷残云,千变万化。
最终理智战胜本能,修长手指回攥成拳,直起身,收回前迈的脚步,后退到一侧,眸仁成了幽深寒潭。
顾夏与众人也跟了出来,她看到一旁的顾羽衡,身形先是一滞,继而看到地上的小男孩。
扑上前一把抱起,心痛得帮他拍着身上的灰尘,
“唉哟喂,我的小乖乖,你咋坐在地上了呢,该多么脏呀。”
小男孩与小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又来了这么多救兵,有了撑腰的人。
立即张大嘴巴,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小男孩的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倾盆而出,这可不是大缸缺了道口子,而是整个缸底都没了。
小女孩的眼泪没落一滴,装腔作势的干嚎,破嗓音比小男孩还要高几分,仿佛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这孩子很有表演天赋,也不知是随了谁。
小男孩带给我的惊愕,只有短短得一瞬,心全被不留的惨状所占据。
恨拥有危险预知的第六感,只对自己有用,若能扩散到我所关心的所有人,或动物身上该有多好。
自责,憎恶宛若一把把钢刀,在心上扎了一下又一下。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不留。
跪在地上,徒手去抠堵满它嘴巴,及鼻孔里的巧克力,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不留的脸上。
它恍若感知到了我在身旁,无神的眼角开始浸湿,滚落出泪水。
我手指伸到它嘴里清理巧克力,也没本能的下口来咬。
“不留!”我哽咽着呼唤它。
身无它物,掀起裙摆擦拭沾在嘴巴及鼻子四周的巧克力,怕它伸舌舔拭。
“就是她,她推倒哥哥,还打了我耳光。”小女孩抽抽搭搭的呜咽,指着我恶人先告状。
扶着小女孩的一个瘦削中年男子,恶毒怒斥:
“你一个大人,怎么能与两个孩子计较,一头畜牲死就死了,我一年不知要吃多少回狗肉火锅。”
见我没吭声,以为我软弱,变本加厉的诅咒:
“不就是死一只狗么,还哭得这么伤心,爹妈死了都没这么难过。”
“是啊,狗命有人命值钱吗,我宝贝儿子可是顾氏王国未来的继承人,总裁。
若他有个什么好歹,只怕你的命搭上也不够赔。”
顾夏完全抛弃豪门千金应有的矜持,宛若乡野村妇,市场大妈,破着嗓子叫嚣。
“哼,不要脸的穷游女,凭着一张妖精脸在进藏路上,勾搭我们家老四。
这一路到头,都不知勾引了多少个男人。
告诉你,妄想嫁进顾家拥有长期饭票,门都没有,再轮也轮不到你这个倒贴女。”
围观的人没一人站出来帮我,连一直杵在那里,不知想什么的顾羽衡。
他们知道我是羽涅的女友,却无一人,哪怕是悄悄地溜去帮我通知他。
反而抱着吃瓜者的好奇,事不关己的围观。
顾夏的一番话极富有煽动性,吃瓜者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边倒。
凭她的信口雌黄,无中生有,主观地给我扣上不要脸的搭女帽子。
除了发出掺杂着嘲讽的嘘声,还有人小声议论:
“唉呀,顾羽涅怎会交上这种女人,也不怕被染上脏病。”
“我在网上看到过,有些女的为了能一路蹭车,吃喝不花钱,就用肉来偿。”
“咦,这样的人,顾老四怎么还带到回家来。”
不堪入耳犹如厕所里的苍蝇,就算你不理不闻,它也会钻进耳里,在心里变成一坨屎,恶心着你。
小女孩见我孤立无援,扑到我背上,把手中的巧克力全抹到我头发上,衣服上。
嘴里诅咒着:“毒死你,你这个坏女人,臭女人,烂女人。”
九蓠从空中飞下来,落到不留抽搐着的背上,嘴里叼着两颗火红色的果子,是它常吃的那种。
“茵茵,捏碎,喂给可怜娃。”它把果子放到手里。
拇指食指夹着火红色果子,探进不留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张大嘴巴的深处。
带上力道把红色果子捏碎,不留的喉结滚动,把汁液连着果肉一起咽入肚子里。
我在给不留清理与解毒,没去理睬顾夏与男子的谩骂,吃瓜人群的闲言,还有小女孩不依不饶地拍打。
突然,后脑上的头发被人用力一攥,头皮吃痛。
手本能地摸上后脑勺,空空如也,原本卡住两束发丝的水钻发夹没有了。
偏头寻找,见小女孩拿着水钻发夹把玩着。
见我看向她,大言不惭地举起来扬扬手,自鸣得意地说:“本小姐看上了,是我的。”
在她转身准备离开之际,我出其不意的一把夺过,紧紧攥进手里。
小女孩哇得哭出声,这次是真的,眼泪四溅,转回身子,朝着我背上就是狠狠一脚。
十岁的胖子,已有不小的力气。
我也刚回过身子,没想到她还有后招,被一踹之下,立即顺势扑向躺着的不留。
情急之下,手掌撑到不留身子两侧,才没压到它身上。
但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在握着水钻发夹的手掌下响起。
捡起被压断的水钻发夹,心里的愤怒直冲脑门。
“茵茵,不留。”九蓠喊道。
压下怒火,看向不留。
“哼,不就一个地摊货吗,还真当了宝。”顾夏鄙夷嘲讽。
“有啥了不起,妈明天给你去买一个镶真钻的,有些人这辈子都用不起。”
不留的身子已不再抽搐,眼里有了些许神彩,呼吸也平稳不少。
现在只有羽涅能救不留了,我要去找他。
连衣裙没有衣兜,我也没有背包,车钥匙还在羽涅身上。
想也没想,扯开胸前领口,把断了的发夹,塞到背心胸衣里。
衣角是松紧设计,不怕发夹会掉落。
男子见我起身,以为我要打小女孩,连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护在身前,虎视眈眈地警惕我。
我打横抱起不留,转过身,眸光透着森然寒气,睨视眼前这群高高在上的富贵们。
并不壮实的我,此刻宛如拥有了神力,抱着七十多斤的不留,腰不弯,腿不颤,连呼吸都没加重一分。
脊梁骨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挺拔,浑身充满力量,内心无比强大,霸气侧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