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人搭伙吃过午饭,君迁回自己的车里休息,我收拾残局,洗碗。
羽涅将剩菜放进冰箱,擦完桌子,抹布拿来放在水池边。
他并没离开,而是在背后将我圈进怀里,脸颊微凉紧贴着我的侧脸。
“快松开,大白天的,别人看见了不好。”我冲洗着盘子,扭动身子想要挣脱。
“不要,现在诅咒已破,你终于不用再躲我。”羽涅咕咕哝哝闷声说着。
“羽涅,你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呃,以后还太远,就说这次旅行结束后,我俩便会分开,你回南方,我回家乡。
到那时该怎么办,我俩各居一方。
退一万步来说,我跟你回到Z城,重新去做文案工作。
可你家人能接受我这样一个,对生意没有任何助力的普通人么。
我更不希望你为了我,与家人把关系闹僵。
换一种方式,你跟着我回到家乡,那就是个小县城,会让你的才华石沉大海,永无出头之日。”
这些都将是我与羽涅结束旅行后,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还有一事,我没给他提及,结束旅行后,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老家租的房子,在出发前就退了,打算是一直开着车四处走。
重重叹出的气息喷在我脖子上,沿着脖颈的弧线钻进领口。
羽涅的声线低沉,是压抑着的彷徨。
“暂时别想这些,船到桥头自然直。
医院院长亲自打来电话,让我旅行结束后回去上班。”
他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话里却告诉了我答案,呵呵,国道恋,一抹苦笑爬上我的唇角。
第二日。
扎墨公路,身在地狱,眼在天堂。
眼前,是雪峰,是云雾缭绕的大小瀑布,长相怪异的高大树木等等,处处美景。
地上是淌水路,塌方及翻修路,道路狭窄,只适合底盘高的车通过,险而难行。
海拔从冰雪覆盖,三千多米的嘎隆拉雪山,下降到一千米,四季如春的墨脱县城。
大半天的时间,历经四季,早上在山上还穿着防寒服,被冻得瑟瑟发抖,中午到了山下县城,短袖短裤全上阵。
来的那日,九蓠说要去会老伙计,飞出去便再也没回来过。
直到过了两天,我们返程回走,也不见它的鸟影。
想起在黑森林里,上师与它的对话,提到的那个巫师,心里就总是惴惴不安,开始担心它。
我牵着不留从景点出来,走到车前,就见一个小喇嘛在向人打听着什么。
君迁也跟上去围观,回来后没说什么,径直拉开自己的车门,前脚迈进驾驶室。
我坐进主驾位,低头扣安全带。
“繁缕,开窗。”君迁出现在窗前。
我按下车窗,疑惑望着他,羽涅也从房车上下来,来到他跟前。
“小八哥是不是一直都是喊你茵茵。”
他语气里显得有些仓促。
“嗯。”我点头应道。
“唉呀,那个小喇嘛是找你,你俩等着,我去追他回来。”
君迁说完,上了自己的车,一脚油门驶上公路。
小喇嘛刚才问过后,就上了一辆面包车已离开。
“羽涅,从昨天开始,我心里就很不安,你说九蓠该不会有事吧。”
我下车来,原地徘徊,焦灼的等着君迁带回小喇嘛。
“它定不会有事的。”羽涅揽过我肩头安慰。
须臾后,君迁的车回来,小喇嘛从他车上下来。
还真是九蓠遇上了麻烦,具体是什么事,小喇嘛也不清楚,他是受老喇嘛所托,来将茵茵找去。
在这条路上,见到景点有人停车,就下来询问,面包车是租的,君迁付的车费。
我们三辆车在小喇嘛的领路下,来到一个村子的空地,停好车。
走了十多公里山路,穿过一座原始村落,才到达位于半山的寺庙。
我们三人都听不懂老喇嘛的说话,全靠小喇嘛在旁翻译。
他曾在佛学院求过学,会说普通话,虽不是很熟练,但基本上也能听得懂。
九蓠昨日前来探望他,出门在前面那个村子,遇上它的老对头。
一狗一鸟约好地点念咒斗魂,走之前告诉老喇嘛,帮忙去把我找来。
所谓斗魂,就是要将对方的魂魄咒出躯壳,然后被胜者吞噬,助长修为。
怪石嶙峋的山谷。
一鸟一狗各据谷口一头。
狗的身前,扣放着它的狗盆,两只前爪轮番敲在盆底。
它身后围着许多当地人。
九蓠站在秃石上,脚下放着一只破瓷碗,两只爪子在碗底跳着烫脚舞。
它身后无人压阵。
狗盆是铝盆,狗是大狗,脚掌大,把盆敲得咣啷作响,在气势上压过九蓠一头。
九蓠是瓷碗,鸟爪太小,敲出的声音闷沉沉,毫无威慑力。
我,羽涅与君迁,牵着不留与安妮径直来到九蓠所在的石头旁站定。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狗一鸟已斗了一天一夜,都已疲惫不堪。
九蓠见我到来,一下子跳进我怀里,再也不想动弹。
羽涅从我手上接过九蓠抱在怀,手掌抚到背上,往九蓠体内渡真气,帮它恢复。
其实他恢复的只有鸟身,并非九蓠,在八哥刚到我手上,九蓠的魂体已经离开八哥身体,盘腿悬浮在半空。
魂体离开鸟身,不再受到限制,塑形成一个身穿白袍,长发随意披在肩头,清隽疏朗的年轻男子模样。
皮肤,衣服与挂饰全都看不出颜色,一切都是白雾组成。
它垂着眼睑,咒语从两片薄唇间徐徐诵出,时疾时缓,暗藏刀光剑影。
声音萦绕山谷,发出一波波回音,传出很远。
对面大狗的身子晃了晃,显然九蓠离开鸟身后,气势大盛。
寄身在大狗体内的魂体,也离开狗的躯壳,飞至半空,塑出人形。
是一名中年男子,长发辫成脏辫,里面还间杂着布条。
一身兽皮袍子,脖子上挂着许多挂饰。
同样一切为白烟拼凑,分辨不出颜色。
形象就是萨满的样子。
它身前放着七个碗,手里有一根棍,此起彼伏,依次敲击着每个碗边。
清脆的声音串连起来,宛若一首动听的曲子,时而高亢,时而轻缓。
嘴唇也在动,却无声音传出,敲击碗边发出的声音就是它的咒语,杀气腾腾。
看它俩这架式,不拼过你死我活是绝不罢休。
大狗那边的人,全都坐到一旁休息。
我们也不能傻乎乎的杵在石头前,走到一边,各自找地方坐下。
我把八哥放进背包,护在胸前。
晚些时候,黑森林里的那位上师赶了来。
他盘着腿,身子渐渐上升,悬浮至九蓠身侧。
不过,他没有出手相帮,只是在旁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