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笑了笑:“师傅,谎话是收不回的了。”
伏越伸至她眼前的手僵住,蜷了一蜷,慢慢垂在身侧:“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执拗。”
泪珠从苏言眼里滚出来,砸在身下的被褥里,无声无息。
“我再问最后一句……”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动静,仿佛下面的话只要说出口就将把她击得粉碎。
她静默地坐在榻上,像是在攒积勇气,末了抬起头:“这一切,是萧燿的主意吗?”
伏越脑中闪过一个回答,那个回答将把萧燿和她向两个方向推开来,狠狠割断勾缠在两人之间的那条红线。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低,又沙又涩,像是生生挤出来的:“我是他的少傅。”
少傅是太子的老师……
苏言脱了力,她不显得自己究竟为何松了口气,这种关头了,她竟然因为萧燿的所谓置身事外而感到释然。
“他喜欢你。”伏越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我曾带他暗中看过你……许多次……你的成长轨迹他都清楚,他十五岁时就对我说,他要娶你,这河山是你的父亲帮助他的父亲打下的,有他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月光斜斜拓在地上,床榻上,银箔似的。苏言在这银片似的月光里笑了一下。
放浪形骸的风流衡王……云游四方的高人隐士……众星捧月的云家小女……
多厉害的三个人。
一个运筹帷幄,一个筹谋算计,一个蒙在鼓中……
她的样子实在可怜,像一只淋湿了冻坏了爬上人膝头想蹭点温暖的猫,伏越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指腹蹭过她眼尾。
手被苏言挥开,她倒在榻上,用被子把头一蒙:“你走吧,我权当没有见过你。”
伏越指腹仍残留着一抹凉意,微不足道的一滴泪,却冰锥一般从他的手指刺进心里。
苏言脑袋嗡嗡直响,头重脚轻,浑身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心也不是她的心了。
她死死闭上眼睛,门扇打开的动静透过被褥微弱地传入耳门,她睁开眼睛,被窝里黑暗逼仄,滞闷不已。
系统很久没看见宿主大大这样了,一时分不出她是在飙戏还是真的难受了,细细弱弱地说:【大大,你出来透透气吧,别憋坏了……】
苏言一把把被子掀开,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睫仍沾着湿气,雨蒙蒙的一双眼睛分外动人。
“我没事。”
其实她多多少少猜到一点。
说怨,有;说失望,也有……可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掺杂在心头。
他二人的计谋如榫卯般起承转合天衣无缝,最后层层榫卯贴合,盖了一座房子,把她好好地放在里头。倘若他们暴露了,她还是安全的。
只要他们不说,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可以做一辈子云家小女。
苏言揉了揉眼睛,整个眼皮都潮潮的。
今晚这番谈话使她彻底猜到了萧燿的去向:他们去漠城的这段日子,萧烆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现在皇城恐怕早已兵临城下。
她还是要等萧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