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走到他面前,冷硬的眉眼沾着水汽,格外不近人情。苏言眼窝一热,眼前一片模糊,她揉了揉眼,看见秦锐皱着眉。
这些天的长途跋涉风餐露宿都没让她难过、后退,这一个简简单单的表情却让她感到畏惧。
她抽了下鼻子:“你不、不接我走吗?”
秦锐走过来,声音不知为何也有些哑:“你怎么来的?”
“坐车……”她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很费劲,路上遇见几个好心人,也没吃苦。”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澄清。
苏言后悔地咬住嘴唇,大概是睡眠不足,才会说这种胡话。
秦锐冲主人家点了点头,把她摘下来的雨帽重新戴上,手法有些粗鲁,还拍了下她的脑袋:“走吧。”
苏言瘸腿小鹌鹑似的跟在他身边。
没走两步他侧过眸:“走不动了?”
苏言脖子一梗:“走得动。”
秦锐仍拧着眉,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上,苏言只能把头埋进他怀里。
橡胶质地的雨衣冰凉滑湿,她吸了一路上头的味道,直到秦锐跨进一间小屋,把人放下来。
苏言低头盯着地面,红砖地,泛着潮。
“坐那。”他用下巴指着一张连椅。
苏言听话地坐下,手撑在连椅两边,不舒服地往前挪了挪——木条硌的屁股疼。
秦锐蹲下身,解开她的鞋带,褪下鞋。
脚背糊了一层泥,脚底板泡的发白发皱,苏言快哭了,拼命把腿往回缩,被秦锐牢牢按住。他拎起她能养鱼的运动鞋丢去一边,从砖头垒的床下拽出一双拖鞋丢在她脚边。
苏言看着那双墨蓝色的男士拖鞋,本能抗拒:“我不——”
“我只有这个能给你穿。”秦锐说。
苏言抬头:“你的吗?”
秦锐看着她。
苏言怕他反悔,忙把鞋摆正,把脚伸进去,前后都空着一块,偷穿大人鞋似的。
倒衬得她脚面没沾泥的地方很白。
额头突然覆上一只大手,苏言直接愣住了。
秦锐收回手:“没烧。”
苏言得了便宜还卖乖,笑了笑,秦锐:“还笑?我是不是得夸你一句天赋异禀?”
苏言又不说话了,缩成一个球,像个被生活蹂躏了的小猫团。她怂了一会儿,抬起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哦,”苏言闷闷地说,“你不要生气啊……”
秦锐没说话,居高临下看了她几秒,走出门去,没一会儿端回来一个大铝盆摆在苏言脚边:“试试热不热。”
苏言看着那个硕大无比的盆:“你们这里洗脚都这么豪放的吗?”
秦锐蹲下身握住她的腿,给她挽起裤角,把那双饱受折磨的脚摁进盆里。
“嘶……”苏言被烫了一下,生生忍住了没往回缩。
“这是洗衣服的盆。”秦锐低声说。
苏言很快适应了这个温度,慢慢放松下来,小声跟秦锐讨商量:“我还想洗把脸。”
秦锐:“没水了,用这个洗就行。”
苏言可怜巴巴的:“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就先洗脸了啊。”
秦锐的俊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看起来要气笑了。
怎么什么都信,说用洗脚水洗脸她信,说他来了泰江也信,如果秦娴随口扯了谎呢?
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你是猪吗?”
苏言想不到秦锐竟然会人身攻击,她低头左脚搓右脚,滑溜溜的水纹从皮肤之间漾来漾去,她憋着哭腔说:“你果然还是生气了。”
秦锐从来没向谁低过头,如今脊梁骨像是软了,断了,那些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雪白的眉心,上面不知怎么溅了一滴泥,他抬手,用大拇指揉了去。
声音很低: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