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了吗?更要紧的是,他听到大家那些谈笑跟议论了吗?
她一步步走过去,提起一口气,轻声道:“程宿……”
事到如今,她说不出其他的什么,千思万绪都堵在脑袋里,哽的她喉头发干。
随着她的走近,程宿眼里冰冷的东西渐渐软化,最终成了淙淙动人的春水。
那是一双形状极温柔的眼。
这么执着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全世界的光都聚在他眼里的感觉。
苏言静静看着程宿,程宿也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怎么来啦。”苏言揉了揉鼻头。
“来找你,”他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忘了,下节课要校内初选。”
苏言被他的笑晃了一下。
“……我忘了。”
程宿拉起她的手:“那赶紧走吧,龟毛小太妹。”
他的手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伸过来,修长指节贴上她的手指,完完全全将她的小拳头包在手心。
苏言眨了眨眼,沉在地底的心脏嘭的一声升上半空,炸成一朵小烟花。
在她发愣的时候,程宿已经迈开步子走了。
苏言小碎步跟在他旁边,瞄一下两人的手,再瞄一下程宿。
程宿忽然开口说:“我以前跟她一个班的。”
苏言愣了愣:“刚才那个女生?”
“嗯。”他下意识捏紧了她的手,“学校里有几个不良少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的情况。有一次他们来堵我,被那个女生撞见了。”
苏言心一紧,是那几个被她揍趴了的小混混吗?
“她真的做了很多,当时班上有人开玩笑,说她看起来很‘妈’。她给我写过一封信,信上说希望能够保护我,帮助我。”程宿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几乎是在用气息说话。
“可是我不希望我是被救赎的那一个。”
“我不需要被保护,被同情。”
苏言眼睑往下垂着,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关键词可是依赖性自尊啊。
她不由得开始回忆,一点一滴,事无巨细,生怕自己之前有哪里做的不好。
她想了很久,所幸,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给他尊重平等与关怀。
……虽然有时候会跟他开玩笑,嘴巴很坏。
见她垂着头,闷着声,程宿忽然在一个楼梯拐角停下来,他的俊脸沐在夕阳里,拂上了干净而温柔的光,声音也很温润。
“过去的经历顶多让我这棵树苗长歪了一点,却没有把我连根拔起。”
他拉着她的手,一寸寸收近,靠上他的胸膛。校服外套下,他的心脏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唯一的异常……
有些快。
“我的核心就在这里。”
它所向披靡,坚不可摧。
是从泥沼里也要挣扎着爬出去的勇气。
苏言慢慢舒展开五指,扣在他胸前的班牌上。
“我听到了。”她说。
她反握住他的手拉下来,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上去。一只手握着他的三根手指头,另一只手攥着剩下两根。
“你知道,期中考试讲卷子的时候,你把我点起来,我那时候看着你,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程宿偏头,眉眼镀上一层浅淡的暖色。
“?”
“芝兰玉树。”
她看着他,眼角往下微微一弯,笑。
“你没长歪。”
特别正,特别努力。
程宿是一棵很茁壮的小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