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人来到李晏川家里。
入门处两双拖鞋，桌子上摆着两个水杯，处处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他家和两年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家具上不再积灰。而那处烧香的地方也清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摆着灵牌的台子。
付末他们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吧。”
他们不再耽误时间，马上切入正题。
“让池医生来说吧，这些也是他告诉我们的。”
“我想先问问，你们对于现在的情况，是偏向变异还是偏向于进化？”池青砚问。
“都有吧，但是最终还是朝着进化去的，毕竟进化的前提不就是变异吗。”付末说道。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看法差不多一致。池青砚对他开始有点另眼相看了。
池青砚说：“我先说说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吧。”
“变异的含义就是泛指生物种与个体之间的各种差异，包括形态、生理、生化以及行为、习性等。这个应该大部分人都知道的。
变异就是生物进化的根源，一直以来我们正处于缓慢的进化进程中。但是如今我觉得我们被某种不可抗力加速了进化，甚至加快了好几万倍。但是这样突破了自然规律，肯定会给生物带来程度不同的伤害。
我们现在正处于加速进化的初级阶段。先是开始变异，然后就会经历完善和发展的阶段，一直到完成这次的加速进化。由于环境影响和基因型之间相互作用，生物变异可区分为三种：表型变异、环境变异和遗传变异。”
“接下来我就说说我理解的三种进化方向吧，都是个人见解，你们可以参考参考。”
“表型变异就是生物的各种形状和大小的变化，这应该是最普遍的一种进化方向。”
“从生物遗传学和进化论上看，一个生物体的表现型依赖于遗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环境对于生物的外在表现有着影响，但是或大或小，你们应该也能发现每个人进化中表现出来的特征都和环境因素脱离不了关系。环境变异就是相当于放大了这种表现。就比如，一个人是做园艺的，那么他的进化方向很有可能与植物相关。环境变异大部分都体现在人的职业和生活环境上。”
“遗传变异就是这个物种本身就带有着其他物种的基因，然后进化过程中，这个其他物种的基因是主要的进化方向。”
三人听得很认真，池青砚说完之后，他们还在思考着刚才那番话。
“就比如谢仁。”
谢仁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地坐直了，就像回到了上课时被老师点名的时候。
“你是不是往狼的方向变异了？”
“对对对！”
“那你身体里就很可能有着狼的基因，很可能是你的祖先传给你的。”
“那我家人呢，也和我一样吗？”
“不一定，他们不一定有狼的基因，就算有也不一定会往那个方向变异，变异是不可预测的、随机的。”
“你人形时，狼的拟态就消失了。可能是因为晶体散发出来的能量，促使你又一步进化”，池青砚摸着下巴猜道，“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变回去。”
“好的，我试试！”
听到晶体二字，几人皆是一怔，但是表面却不动声色，实则各心怀鬼胎。
李晏川舔了舔后槽牙，他没想到池青砚居然直接把村子里有晶体的事实说了出来，而且他明明没告诉过池青砚，看来这人平常都在跟他装不懂。
他危险地盯着对方，而罪魁祸首却一脸若无其事，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似的。
付末看上去的关注点在谢仁，眼睛余光却在暗中观察着两人的暗潮涌动。
他其实也对这个晶体有着心思，但是觊觎它的人太多了，而且这个想法不能被他们察觉。
而谢仁则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就算听到了也没什么感觉。而且付末身上就带着一块晶体，他倒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可贵，只是觉得晶体好找得很。但其实付末没说出来的是，即使他没有主动去吸收，身体也会一直在自主吸收能量，现在那块晶体已经小了很多。
“哎不对”谢仁挠着脸颊，苦恼道：“我要怎么变成狼啊？”
他只变过两次，第一次是和林舟初遇时精神不清醒情况下变的，第二次是在收费站受到惊吓时变的。
“或许，你可以试着遵守你动物的本能。”池青砚说。
但是他这种说法太抽象了，谢仁根本理解不了。
“你试着感受一下体内的能量流动？”
付末试着提议道。他其实也没了解过谢仁这种进化方向，和自己的也完全不同，想帮他却不知如何下手。
在场的其他两人也一样。
只能交给谢仁自己琢磨了。
......
他们交流完后，但是其实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比如为什么李晏川身在南方，他却拥有了冰的异能？林舟为什么又可以控物，身体还能物化？
这些看上去和环境、自身、遗传都没有什么关系。
结合付末之前的推测，他觉得已经差不多把这次全球进化搞明白了。至于促使这场进化的原因，他却毫无头绪，只凭直觉告诉他，一定有着背后推手。
池青砚以他的想法推出了三种进化方向，这三大类里面还可以分出很多分支。但是事实上很可能不仅仅有着这三种，因为这一切都是基于人类目前的知识储备而推出来的。
如果那个幕后推手是介于他们之外的存在，那么这些推测还管用吗？
这些问题，可能在之后的旅途中才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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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池青砚离门口最近，他起身开了门。
“巧巧？怎么了？”
巧巧先是向屋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便踮起脚尖在池青砚耳边说了几句话，便退出房子，在外面等他了。
池青砚听完后，直起身子，朝坐着的三人说：
“我有点事，先走了。”
付末原本想跟上去问问他林舟在哪里，但是李晏川拦住了他。
“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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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医生，那男生醒了之后，跟睡着时那副乖乖样子简直天差地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巧巧蹦蹦跳跳地跟在池青砚身边。
“你看啊”，巧巧伸出手臂到池青砚面前，上面多了一条五厘米长的伤痕，一看就是指甲刮伤的。
“怎么回事？”池青砚抬眼看了一眼，问道。
巧巧和池青砚走在同一条水平线，身体却是向着他的。
“你走之后，我就想着看看那个晕倒的男生怎么样了。原本我就打算看一眼就走，当时我见他被子掉了，就好心帮他盖好。结果他突然醒了，把我吓一跳，然后他就把我弄伤了。”巧巧一边说，小眼神一边瞅着池青砚，隐隐透着点别的什么感情。
“那你回去上点药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池青砚笑着说道，那语气还是这么地温柔，但是巧巧感觉到对方其实对谁都是那样，温柔中带着距离感。
巧巧停下脚步，失望地看着池青砚的背影。她哼了一声，踢着脚边的石头来撒气。
......
林舟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女生离得他很近，还伸着手过来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吓了一大跳，身体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谁！”
“啊！”
两人同时叫了起来。
那女生捂着自己的手，也被林舟阴郁的眼神吓了一跳。
然后嘴里嘀咕着什么，就委屈地跑了出去。
林舟坐了起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只记得，昨天晚上发病之后，就晕了过去。
他注意到头没有那么痛了，精神也好很多了。这是和以前发病时不一样的。
林舟偏头打量着房间，布置很简单，没有什么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是哪？是谁把他送到这里的？
他试图从脑海里搜刮着有用的信息，最终一无所获。
林舟摸向腰间，试图将匕首拿在手里以获得安全感。
他却摸了个空。
哦对，昨晚拿在手里那把应该掉地上了，但是为什么腰间的藏着的那把也没了？
是有人拿走了他的刀。
他下床，趁着还没人来，在房里找起他的东西来。
找着找着，林舟又担心起付末来了，他是不是还在那里等我？他会不会已经遇了生命危险？
关心则乱，越是这么想，他越是着急。
“咔”，门锁响动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林舟瞬间闪到门后。
池青砚一进门，就发现床上的人影不知所踪。
但是房间里淡淡的能量流动表明林舟还在这个空间内。
池青砚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他反手合上门。这时，脑后一道破风声划过，头发被吹起。眨眼间，池青砚就回身格挡了林舟的手刃。
“好歹也是我救的你，怎么一上来就动手？”池青砚调笑道。
“救？”
林舟扯回被池青砚截住的手。
“擅自闯进别人的村子，还带着武器。如果不是我出面，把你抱走，恐怕你现在就不是在这，而是被囚禁起来了。”
池青砚说着，一边整理弄皱的衣服。
“抱？”
林舟的关注点偏了，他一阵冷意涌上心头，胃里不受控制地感到想吐。
他压下身体的不适，说道：
“放我出去。”
“可是我也没关着你啊。”
池青砚轻笑，从口袋里拿出林舟的两把匕首，在手上把玩着。
“还给我。”
池青砚对于他的这句话充耳不闻，自顾自问道。
“你现在在想你的朋友们吗？”
“他们在哪？”
林舟不知觉地跟着池青砚的节奏走了，他连忙问道。
“丢下你跑了。”
“放屁。”
池青砚听到林舟的话，忍不住觉得好笑。
“被杀了”，他眯起眼睛，对林舟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很感兴趣。
林舟瞬间抬起眼，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池青砚现在已经死过千百万次了。
他此时也没有耐心陪池青砚在这耗了，如果池青砚说的是真的，那他继续待在这里也是什么都做不了。趁对方不备，林舟瞬间抬手，夺过匕首，刀锋一转，匕首用力抵在池青砚的喉咙。刀已经将池青砚的脖子划开一道浅痕，几滴血溢了出来。
池青砚刚才有一瞬间能感觉到匕首自己动了起来，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做到这样的只有林舟了，他对林舟的隔空控物感到新奇，“这是你的异能？”
林舟没理他，握住刀的手往他脖颈又用了力。
池青砚头部顺势往后偏了偏，以防刀刃越割越深。
“我不仅救你回来，还给你让了我的房间。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想杀我？”
池青砚的语调微微上扬，他不但不慌，还有心思挪揄林舟。
“你不救我我也死不了。”
“如果你以死亡为标准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的。”
池青砚的语气，林舟怎么听怎么刺耳。
池青砚又说：“他们两个对你这么重要？”
他问的话莫名其妙，对于这种废话，林舟不想回答。
‘废话好多，浪费时间，还是直接杀了吧’，林舟想着，渐渐加大手上的力气，朝池青砚的喉咙割去。
池青砚没想到林舟真的敢杀他。眼见他的出血越来越多，池青砚发动异能。
表面虽风平浪静，没有出现什么异状。但是林舟敏锐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狡猾的能量朝他袭来。
在这股隐秘的能量接触到他的时候，林舟还没什么感觉，他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然而下一秒只感觉右腿一软，失去支撑力的他直接跪了下来。
这一跪之后，右腿就是无法言喻的疼痛。前一刻仿佛被烈火炙烤，下一刻就坠入极寒地狱。
林舟的冷汗刷的一下子冒了出来。
接着，就不只是右腿。手臂、脚踝、胃也开始跟着疼痛起来。骨头和内脏像被蚂蚁噬咬一般，接二连三地刺痛，还带着酸痒。
童年时，他爸打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伤，都叠加在一起，在这一刻爆发。
“喂，我也没有用全力吧，有这么痛吗？”
池青砚捂着流血的脖子，在林舟面前蹲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单膝跪在地的人。
林舟撑着地板，整个上半身伏在地上。他快痛死了，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话。
“你的腿之前受过什么伤？”
他看见林舟的右腿整个泛着红黑色，则其他地方显示着大小不均的浅粉色和深红色。这是池青砚的异能的效果，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池青砚的这个异能叫做“病变”，使用者可以看见被使用者的发生病变的地方，越严重，颜色就越深。他发动异能，可以导致对方的旧伤复发至比以前严重五倍的程度。这个旧伤只限于筋、骨、脉、内脏的损伤，比如骨折、胃病、心脏病等，对皮、肉无效。
但是“病变”具有时效性、数量限制和范围限制。
以使用者为中心，能力可以通过肢体接触对多个对象使用；一旦出了一定的范围，效果马上消失；如果一直待在使用者的周围，只要撑过了一定的时间，效果也会消失。
“病变”不是对什么人都有效，比如一些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严重的伤的人，和进化等级比他高的人。所以池青砚这是第一次见“病变”发挥出了异能超越本身的效果。
虽然“病变”看上去是个鸡肋的辅助异能，但是用对了也能发挥出不俗的实力。而且一个地方如果先后多次受过伤，那么“病变”也会叠加。如果这是在实战中，就能趁机使对手露出破绽，瞬间转变局势。
池青砚想着，只要林舟的进化等级一直不高于他，那么“病变”就是天克他的存在。
林舟脑子混沌不清，他的心理阴影又被激出来了，眼前也出现了幻觉。
他用力抓烂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池青砚看见了林舟试图自残，他截住对方的动作。
林舟这时幻觉作祟，把池青砚看成了那个男人，他猛地甩开池青砚的手。他的能量失控了，一瞬间爆发出汹涌的能量潮，将他身边的所有物体都震荡开来。
一时间，墙面绽裂、玻璃破碎、木屑飞舞。
池青砚后退几步，双手交叉挡在身前。
林舟的星锏也随之变出，竟比原先还长了一截。
林舟浑身萦绕着银色的流光，他脚尖一点，就如流星一般，朝池青砚袭去。
此时正在村长家商议事情的付末有所察觉，他叫停了正在说话的李晏川。他走出门口，朝能量波动处看去。正好这时一束银光乍现，一直通向天际，只是一瞬，这束银光很快又消失了，但还是让付末认出那是林舟的能量，于是他带着谢仁快步朝着那方向赶去。
付末甚至忘记和李晏川打声招呼，就不见了人影。
李晏川也走了出来，站在自家门口，莫名地看向那个方向。
“那不是池青砚住的地方吗？”
于是，他也跟了上去。
......
林舟凶悍的打法与外表截然相反，他的一招一式，凶狠毒辣、直取要害、招招致命。
星锏随着林舟的挥动，后方还带出了银色流光的拖尾。
“啧。”
池青砚闪避着，他手上没有武器，又不想直接用手对上星锏。即使是铜皮铁骨，面对此物也说不准胜算。
面前的林舟不仅能量失控，还往上提了一个等级，看来也是受村子里晶体的影响。
但是，他才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天，为什么他会进化得如此之快，难道他身体吸收的能量比别人多？
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池青砚也觉得自己玩大了，麻烦。
他想对林舟再次使用安抚的异能，但是却近不了身。
“林舟！”
付末及时赶到，还没进房间就已经感受到那股能量的汹涌，他的体内能量也有些兴奋地窜动起来。他压下这股奇怪的感觉，朝面前的二人走去。
池青砚看到付末过来，朝付末使了个眼色，故意漏出一个破绽。
林舟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在靠近，他抓住了池青砚的破绽，举起星锏，眼看就要劈到池青砚，付末趁此机会，一个手刀把林舟敲晕。
林舟顿住了，向前坠去，池青砚顺势将他接住，二人把林舟安置到了床上。
池青砚拨开林舟的刘海，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接着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一股白色的能量从手掌漫延到林舟身上，一股温暖的能量包裹着林舟和他身上不安分的能量。
“你在干什么？”
“这是我的异能，‘安抚’。”
付末看着他动作，没有制止。
林舟的能量暴动渐渐平息，星锏也变回了手臂。
付末上前一步挡住池青砚看向林舟手臂的视线。
他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池青砚觉得付末和林舟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比如对他自己的态度。
林舟这个状态和之前的猫女自爆有几分相似。付末不敢想象，要是他来晚一步，林舟会怎么样。
池青砚将事情前后经过告诉了付末，当然省略了自己对林舟使用异能的一部分。其实不说出来并不是因为他心虚愧疚，他是不会有这种感情的人。
他只是不喜欢麻烦。
池青砚的视线越过付末放在床上的人身上，他想到那个手臂变成的武器，对林舟的兴趣又深了几分。
付末不太信他的话，以他对林舟的了解，虽然不多，但也不觉得林舟会随随便便地能量失控。
可从池青砚的话里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看在池青砚的安抚能力上，他只好继续留林舟在这里休息。
“谢仁，你在这里照顾林舟。”付末说道，池青砚看起来虽说靠谱，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好嘞。”
谢仁全程在一旁观战，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能帮上忙了，心里也有些高兴。
李晏川这时才姗姗来迟，他没想到事情结束地这么快，白走了一趟，他自然也没看到林舟的星锏。
付末走到他面前，“我们继续说刚才的事吧。”
他往房间内看了一眼，应声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