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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如春的青崖福地,仿佛在晨钟响彻此间后,瞬时步入盛夏。

仙子不再频繁地吹云布雨。

地上弯腰松土的药农,暂时搁置了时令

无论弟子学徒是否入门,全都关注着二十年一遇的盛事。

沸反盈天。

人群讨论声比蝉鸣还有聒噪。

往日只有在暮鼓响起的时候才会有人驻足的神桥崖下,此时到处都是面带兴奋的人群。

曾经高不可攀的石柱,在能飞天入地的修者眼中,不过是一处台阶。

台阶上,有一位身着青衣的白发老者伏案疾书,在温润的嫩白竹简上登记报名参赛的人的基本信息。

白发老人用来写字的右手十分枯瘦,几乎只有一层干燥老皮贴在骨头上。

面上不苟言笑,总是下撇的嘴唇,看上去很是威严。

一旦他皱起眉,并不浑浊反而深邃的瞳孔,竟有些狰狞的笑意。

他高高地坐在传道崖上,冷看人间。

说完纵,再讲横。

以石柱为中心,人群自发排队往后顺延。

南潇便站在其中。

这一届演武的奖励着实丰厚,让不少人心动。

尤其背后还有羽化神朝的关注。

就连南潇,都想拼上一拼。

毕竟,血海深仇,尚未竟。

不知道等了多久,人们的热情高涨,队伍不减反增。

南潇容貌再超凡脱俗,此时也只能挤在人群中。

对于那些有着目标的修仙之人,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大多能坚守本心。

皮囊再美,也只是皮囊而已。

南潇乐得清闲。

在等待中,她闭目养神。

在一步神桥后,南潇对于修行有了更深的理解。

能被世人冠以轮海卷最强的《道经》,即便只是残卷,其中的玄妙也远非凡俗武学药经可比

轮海秘境内,水波凝滞,生命之轮被冰锥钉在高空,泉水是玄冰,铺上了三级台阶。

在南潇灵力的牵引下,鎏金发簪和匕首慢慢褪去黄金外衣,露出了原貌。

祝台祭炼一生的苦海之器只是三根青色木质长针,每一根约四指。

只可惜质地很脆,受不了南潇的冰寒,顷刻间化作了齑粉。

南潇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但却无能为力。

黄金匕首作为梁泊第二厉害的武器,本身就是神桥级别,再加上材质为黑曜石,虽脆但坚,因此并没有受损,反而在回归长剑之后,锋芒更盛。

长剑约有三尺,通体漆黑,燕尾流畅,双面均开锋,唯握处无刃。

南潇小心翼翼将那些木屑收拢,置于早前融化了的黄金液体中。

不久后,在南潇的操控下,剑鞘成型。

于是,收剑。

让南潇没有想到的是,剑与剑鞘不分表里,竟然直接相融。

原本漆黑的剑身,刹那间变得雪白。

就连那些黄金,化成了灿烂纹路,雪白长剑因之威严。

“嗡——”

神桥之上,传来一阵欢快的轰鸣。

仿佛直到此刻,长剑拥有了魂。

原本只有锋利的神桥之器,多了一分重量。

南潇有些欣喜,才入神桥,变得利器。

“大山爷爷与小英奶奶,你们回到故乡了吗?那里的花,一定很漂亮吧。”

“囡囡想你们了,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轮海中,南潇的心神注视着越加灿白的长剑,更加坚定了未来的路。

“鱼水相思,两只蝴蝶舞于故乡的花丛中,满目山河。

“独留我,空念远。”

“今后,你就叫——思空。”

念头一落,长剑又是嗡鸣。

肉身中存储的药力被进一步消化,神桥上的玄冰稍融。

浪涛汹涌而起,将浮冰击碎成霜雪。

霜雪受生命之轮吸引,没入玄冰命锥中,让神桥之路的底蕴更厚。

只有青铜戒指沉在苦海之底,始终静默。

再一睁眼,传道崖下人头攒动。

南潇顺势登阶。

————————————

“名字。”

离得愈近,回过神来的南潇听到了一个沧桑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声在回答,“岑柳青。”

“年龄。”声音依旧苍老,听不出半点情绪。

“二十七。”

“修为。”

“命——命泉。”那个女生有点迟疑,声音越来越弱。

“葵七擂台。”

老人大笔一挥,一道淡金色的模糊印记自竹简飞出,落在岑柳青的眉心。

印记瞬间成型,有两个金色小字纵向舒展。

在旁边围观的修者和药农们,有些很是震惊,真是有不少人的脸上露出惋惜神色。

“葵七!”

“这姑娘惨了,听说比武擂台为葵字,从一到九,分九个层级,难度逐级增大。”

“天呐!竟然是葵七,那里可都是一些在命泉境界浸淫多年的高手啊!”

“唉,这妹子运气不好,幸亏我没报名,不然估计得更惨……”

听到周围人的一轮,岑柳青面如菜色。

她想要放弃,但又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岑柳青鼓足勇气,唉声恳求:“我……我……能换一个吗?求求您了!”

“呵!生死有命。若是害怕,就不要去擂台。”

一声急促的笑声过后,老人冷声开口拒绝了岑柳青。

言罢,老人不再理会岑柳青,手中的毛笔反转,尾扣青玉案。

“啪!嗒——啪!嗒——”

似有闷雷响于身前,岑柳青更加局促,身子发抖。

一秒。

两秒。

三秒。

大概是白发老人的权柄极大,因此即便是排队的人群中有穿金戴玉的修者,也没有人敢上前催促。

很久后。

岑柳青还算清秀的脸上,再无血色。

泪水打湿了鬓角发丝,身形如风中飘絮。

但明明这里是没有风的。

南潇握紧了拳头,只是片刻,她就释然。

她深知自己实力微弱,生命之轮暗淡,前途渺茫。

光是复仇就让她穷极潜能。

无力他顾。

又过了很久。

“下一个。”

白发老人没有抬头,只是敲笔的动作停住了。

像是得到了恩赐,岑柳青急忙回身,双目通红,掩面而去。

在岑柳青之后,是一个样貌还算英俊的男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然后快步上前,弓着腰作揖。

“名字。”

老人的话语依旧冷漠,机械地重复着问题。

“季木华。前辈,我是季木华,今年刚刚二十三,差一点就神桥境界了,还请帮忙给晚辈分配一个好一点的擂台。”

说着,季木华就从怀中掏出一枚古色古香的玉佩,双手捧着朝老人递了过去。

白发老人终于抬头。

他嘴角微捺,一道碧绿光辉闪动,季木华手中的玉佩没了踪影。

季木华忍住了兴奋,慢慢站直身子,眸里是掩饰不了的喜悦。

“葵三,好生努力。”

白发老人笑着勉励,拍了季木华的肩膀,而后再次提起篆书。

季木华开心地离去,眉心的金色“葵三”恍动了不知多少人的梦。

之后也有不少人靠着进贡,得到了参与比较靠前的葵字擂台资格。

当然,白发老人的眼光极高,中途无视了几个修者的讨好。

就这样,熙熙攘攘,人来人去。

终于,轮到南潇了。

先前的背水一战,她早就将九年多的积累消耗一空,自然没有卑躬屈膝。

南潇俏生生地站着,等着老人的问话。

“姓名。”

“南潇。南方的南,潇洒的潇。”

“年纪。”

“十……,就写十六吧。”

白发老人眼睛都不抬,心中有些鄙夷,但视线的余光意外瞥见身前来人的青衫下摆。

顿时,手中的笔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