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私语时，轻微的开门声，令李黎职业的敏感一下子清醒了。
值夜班时，她就是这种状态，所以，她经常骄傲地说自己是天生的医生。
进来的是董维，伤口的感染让他发着高烧。
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在香港那边无法去诊所处理枪伤，只好买了些消炎药吃了，硬撑着回了北城。
进了家门，董维甚至已经没有了力气喊一声李黎，便一头栽倒在地板上，昏了过去。
听到开门声，李黎已经下床了。
只是在董维昏倒后失去意识那一瞬间，李黎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董维沉重的身体砸向地板时，哐当一声巨响，令睡在楼下的赫玉兰都一下子惊醒了。
她赶紧推醒老伴，老两口穿上衣服就爬上了23楼。
敲开门后，看到女儿正在把昏倒在地上的董维翻过身来。
赫玉兰立刻唠叨起来:
“怎么喝成这样了啊？这个点才回来，李黎，以后你要好好管管他。”
“嘘，妈，他受伤了，你们帮我把他抬上沙发，哎呀，这家伙太沉了，以后得让他减肥了。”
三人好容易把董维弄上了沙发。
李黎解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还好，全身上下只有右臂这一处枪伤。
看着老爸老妈疑惑的目光，李黎只是解释了一句:
“他和你们儿子一样。”
老两口马上便明白了，心下感觉无奈，但已经配合着李黎给董维治疗了。
也不愧为外科医生了，李黎的住处几乎都配备急救装备和药品，普通的外伤，她基本都能当场控制。
李黎让父母回去睡觉了，她一个人守着就行。
唉，这老两口儿的命啊，为儿子担心完了又开始担心姑爷了。
对此，李黎也只能对父母说声对不起了！
用过药后的董维，呼吸开始均匀了。
用手摸摸他的脸颊，还是那么烫手，李黎只好用酒精棉球给他物理降温，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他那精壮的身体，发现这次出差又多了几处伤，不过还好，即便是外伤，也已经止血了。
那枪伤，好在这只是贯穿伤，不过韧带有些撕裂，她做了处理后，给他打上了夹板。
董维一直在做梦，梦见的却都是被一群狼狗追赶着，呲着闪着寒光的牙，滴答着令人作呕的涎水。
汪汪汪的群狗狂叫声，一直响彻在他耳边，震得他大脑发紧，一抽一抽地疼着，提醒着他什么。
忽地，他激灵灵地想到了狂犬病，狂犬病毒，狂犬病疫苗！
董维的头一下子炸开了，他猛地坐了起来，头晕眼花，砰，又倒了回去。
李黎本来趴在他身边刚刚睡着，又被他这一坐起来惊醒了。
“怎么了？”
董维睁开眼睛，听着熟悉的声音，却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儿。
“狂犬病毒，快去查狂犬病毒！要快！”
李黎听了，也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
看着董维哆嗦着左手，她赶紧帮他拿过手机，看他拨打出了那个对外保密的电话。
李黎自动回避，躲到厨房，想了想，就给他做了点皮蛋瘦肉粥吧。
当她端着皮蛋瘦肉粥回到客厅时，董维已经汇报完毕，他正笨拙地用左手操作着手机，上网去查资料。
看着他贪婪地喝着粥，好像刚过了一场大饥荒，吃完一碗，又把碗伸过来，可怜巴巴的样子。
一连喝了三碗，董维才感觉身上有了力气。
李黎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把脸，没去追问他怎么会受伤，也没有追问他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抚摸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原本就黑，再加上生病，怎么就显得沧桑，怎么就……更有男人味儿了呐。
嗯，的确是男人味儿，汗臭脚臭，呃。
“能动吗？赶紧起来刷牙去，臭死了！”
李黎嫌弃地挥挥手，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
什么女人啊？一分钟前还含情脉脉地，转眼就是嫌弃你的样子了？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太难侍候了吧？
不过，董维自己也悄悄地闻了闻，结果哩，自己都嫌弃自己了，跳起来赶紧去卫生间刷牙。
“董大维，记得要刷两遍，一遍都不管用的，哈哈！”
刷完了牙，董维照照镜子，他的牙倒是也像那些黑人，雪白雪白的，可以做牙膏广告代理了。
他呲着牙，让李黎检查检查。
北城三环的一个四合院内。
王腊听了手下汇报，也是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不顾外面的寒冷，来到院子里打那套八十四式太极拳。
然而刚刚打得身上微微出了汗，但还没打完一半拳呐，一个电话就打断了他。
听着特定的铃声，让他不得不接:“老板，天狼闻到气味了。”
王腊心里一惊，他没料到董维的行动如此之快。
“撤！别硬扛。”
王腊只是简单下了命令。
“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掏出一支雪茄，他并不喜欢抽烟，认为抽烟容易损伤大脑，但他又极其喜欢雪茄的味道，所以他高价购买的古巴雪茄只是用来闻的。
他嗅着雪茄，在想着那个“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按说，脑子里应该映出的是宋喆那张想念了二十年的脸，然而却是李黎那张嘴角上扬，斜着眼看他的样子。
他深深地做了个吐纳呼吸，摇摇头，一再否认，自己不是那种喜欢见异思迁的男人。
甚至，他冲出了院子，开上车来到了宋喆的小区。
他盯着宋喆家的窗户，打开手机看着屏保上宋喆那双忧郁的双眼。
可他却一时搞不清了，这眼睛是孟奇的还是宋喆的？
孟奇，尤其是眼睛像极了宋喆。当年，也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才接受了霍炳坤对他婚姻的把控。
突然间，他想孟奇了，特别地想，是那种丈夫想念妻子的想，尤其是在这寂静的夜。
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孟奇，对他无怨无悔，甚至他也知道，她知道他心中所想。
只是，因为她爱他吧，由他任性地去想别的女人，甚至把她变成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只是，他把她伤得太深了！
情不自禁地，他发出一句:“老婆，我想你了！”
惊得那边的孟奇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一愣，她又坐下，又站起来。
一下子，她扑倒在书桌上。
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看着屏幕那一句:老婆，我想你了！
结婚十五年了，他从来没有说过我想你，更没有表白过我爱你。
他最多的表达就是，在家好好带儿子！
她飞快地回复了一句，老公，我也想你！
王腊知道，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她也会在原地等他！
不自觉间，他感觉脸上一凉。
他居然也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