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财政部长家里却是一片冷清。
宋喆蹑手蹑脚地推开阳台的推拉门,晾晒才洗完的衣服。
她敲了一下书房的门,没有回音,转了一下门把手,打开门,空无一人。
“看来昨晚没过来睡啊。”
宋喆轻轻呼出一口气,倒掉烟灰缸里的十多个烟蒂,看来,他的烟瘾又大了。
宋喆没去叫汐汐起床,估计昨晚睡得一定不是很好。
其实,赵汐通宵未睡,昨天被那个赵晨找茬打了一架,根本没有睡意,干脆打了通宵的网络游戏。
听到钥匙的开门声,宋喆放下手中的拖布。
赵大江双眼通红,一看就知道一夜也没有睡好。
宋喆就那么看着他,他的嘴唇蠕动半天,才说:
“让汐汐给晨晨道个歉吧,毕竟他们是亲兄妹。”
“我如果不让汐汐道这个歉,你会怎样?”
宋喆脸上没有表情道。
赵大江突然大声说:“你为什么也要逼我,我为你们娘俩做的让步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逼我们走到那一步?”
“我逼你?我们又要走到哪一步?”
宋喆冷笑道。
十五年的婚姻,二十多年的感情,可是,赵大江和宋喆之间,始终越不过赵晨这道鸿沟。
这一次,宋喆又被赵晨给推到鸿沟里了,还带着女儿也掉了进去。
自从十二年前,心里突然感觉胸口憋闷难受的宋喆,从厨房出来,一步跨进女儿和保姆的房间,看到赵晨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再看女儿的小脸有些涨红,小脖子上有一圈红手印。
那年赵晨才八岁。
她把她的怀疑告诉了丈夫,没想到,夫妻两个第一次感情出现了罅隙,没想到他们有了第一次的争吵,更没想到,在他无法否认她说的事实时,被他那记耳光狠狠地扇倒在地上。
那时,正好是夏天,摔在地上的宋喆,膝盖被磕青了一大片。
宋喆还记得赵大江边落泪边给她擦药水的情景。
那以后,宋喆找了一个理由把女儿送到了苏州外公外婆的身边。
赵大江如何不知道这是委屈了宋喆。
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如果说,十二年前,他可以因为赵晨才八岁,来粗暴地否决了宋喆的判定。
但六年前呐?当他接到赵晨的电话,赶到冯圆圆香山那套度假别墅时,他呆住了。
年仅十五岁的赵晨强暴了十岁的董甜甜,而且还把过程录了像。
那一夜的挣扎,这事他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敢告诉。
把儿子打发走了后,他打电话通知了冯圆圆,从此,也被这个女人抓住了把柄,吃定了。
好在冯圆圆不是很贪得无厌,满足她的要求后她守口如瓶。
赵大江也是一直就知道冯圆圆的心思,但他也没阻拦她对父母,以及对儿子的殷勤。
后来,他多方咨询,才知道儿子可能是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精神分裂症,平时不会发作,只有受到强烈刺激时,他才会有症状。
赵大江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晨一放寒假就去了南方的外婆家,昨天下午才回到北城准备过年。
晚饭时,两个无肉不欢的孩子都盯上了红烧肉,最后一块被赵汐抢到,都夹到了嘴边,却又被赵晨抢过去塞进了嘴里。
被赵汐讽刺得恼羞成怒的赵晨,当即掀了桌子。
奶奶对赵汐不依不饶地叫骂着。
只有赵大江知道,那一刻,赵晨应该是犯了病。
他苦涩地想让事情两全其美,只是事态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21岁的赵晨,已经是北城医科大学麻醉系大三的学生了,却与比小他七岁的妹妹争抢一块红烧肉,说出来谁又会相信呐?
呵呵,居然还要让妹妹给他道歉?
宋喆想到这儿,不由得笑了,以至于笑得声音越来越大,笑出了眼泪,笑声吵到了卧室里的赵汐。
看到赵汐出来,宋喆才止住了笑声,她擦了擦眼泪。
赵大江看着大笑的妻子,他木然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赵大江,我们汐汐真的需要向赵晨道歉吗?”
宋喆还想做一下努力。
可是赵大江知道,这对母女是随时都能触发儿子发病的导体,他没有选择了。
儿子,是他赵家的根!他父母的命根子!
老婆,女儿!
赵大江捂着脸,把哭声吞进了肚子里。
“对不起!”
宋喆苦笑了,这三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
她默默地和女儿一起收拾了两个行李箱。
在走出这个家门时,她又回头望望那个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男人。
梦一样的二十年,梦醒心碎!
她看看身边十四岁的女儿,这女孩对这个家原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对于赵大江,因为久不见面,孩子对他的感情还不如对小舅舅多呢。
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赵大江都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只是他没有自我感觉而已。
听到哐当的关门声,赵大江没有起身去送。
他不敢送,怕一送就会心软,就会动摇了他的决心。
又有开门声,赵大江没有抬头。
“晨晨,快开窗,赶紧除除那个扫把星的晦气。”
赵大江打了一个寒噤,他扑到窗边,看到了宋喆刚刚消失在出租车的身影。
他颓然转身,没看身边的祖孙二人。
“爸!”
儿子一声叫喊惊醒了沉浸在痛苦里的赵大江。
他扯着嘴角,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爸,今天,我邀请了冯圆圆阿姨来我们家过除夕。”
赵晨把两手插在兜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父亲。
“什么?”
赵大江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
“你今天是故意的,对吧?”
他艰涩地问道。
“哼!”
儿子没有回答他。
转身出去了。
赵大江握紧了双拳,泪,又从眼角滑下。
“哭什么哭?那恶毒的女人走了不是更好吗?”
刘翠竹恨恨地说。
“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赵大江看着母亲,真想大声问,只是,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母亲为了生他,大出血差点送命,那时在村里又有哪个不知道?
“妈,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赵大江走进了卧室,躺在宋喆的枕头上,瞬间,泪水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