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灵堂前一片发泄的哭声。郑如玉两行清泪在她那决然的脸上也放肆的流淌。
但是郑如玉的大眼睛里没有哀怨,没有胆怯,只有成竹在胸。
郑如玉看着赵晟,用纤指指着公子:“二弟心里不甘,凭什么兄长可以呼风唤雨,而你只能躲在他的背后望其项背?凭什么这百年赵府注定都是赵珏的,而你们母子稍有不慎就会有被赶出赵府的可能?”
赵晟嘴角带血,冷笑道:“赵郑氏既然都知道了,还说这些做甚?只是本公子不甘心,我们母子运筹帷幄多年,竟然败在了你郑如玉之手?本公子不甘心啊……”
郑如玉一双美目看着赵晟:“不甘心?二公子可曾想过,珏哥哥十二岁开始跑马行商。十五岁上战场不惧生死来证明自己。未满十五岁就能掌控整个赵府莫非凭的是他的嫡长子身份?珏哥哥凭的是他的天赋异禀和文武双全。十六岁,珏哥哥本来可以喜当爹,你们母子却生生吓死了不过十六岁的王丽娟。”
秦桂枝面露得意之色:“王丽娟就像崔玉容一样无能!死不足惜!不过,郑如玉,你可有证据证明王丽娟是被我们母子吓死的?”
秦桂枝这话把崔玉容和赵珏气着了。母子俩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王丽娟的死因?
赵昇玉怒不可遏气得差点吐血:“贱人,你如此歹毒……咳咳咳……”
郑如玉看着二夫人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假意好心,提醒夫人给怀孕的丽娟姐姐每日大补,导致娇小的丽娟姐姐胎儿巨大。你们又假心假意提醒丽娟姐姐要好好躺着养胎不要太过运动当心流产。果然在你们的好意提醒下,出身武家的丽娟姐姐因为胎儿巨大胎位不正难产。你们又担心丽娟姐姐在医术精湛的魏太医的救治下会出现奇迹,竟然假心假意哭得撕心裂肺,说什么少夫人的嫡长子可不能有事,少夫人可不能死,又说那胎儿的头如此大怎么得了啊。又哭着骂香玉姐姐狐媚惑主的狐狸精,还骂珏哥哥分明就是宠妾灭妻……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本来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了,硬生生被你们的哭声一片一尸两命。或许丽娟姐姐不会出现奇迹,但是是你们居心叵测在先啊。”
因为武大夫有意无意的提醒,郑如玉才想明白了王丽娟为什么会难产,为什么会放弃了最后的求生欲而一尸两命……
别说崔玉容,就连赵昇玉和赵珏父子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是秦桂枝母子的居心叵测在先才导致了王丽娟的早逝?
王美玉一双美目尽是泪水,不由起身破口大骂:“贱人,小毒物,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我长姐命来……”
王美玉抽出赵小刚的利剑,对着秦桂枝恨恨刺去被赵小礼拦住:“美玉小娘子勿要冲动,一切听从少夫人发落。”
赵小刚大眼圆睁:“弟弟,这种祸害真正死有余辜。”
赵小智冷冷言道:“哥哥,少夫人在此,不得放肆!”
王美玉十分伤心,哭诉道:“亏我长姐还夸你们好心,还替你们说好话,却不知你们竟然利用了她的善良。怪不得长姐临死的时候一直说‘她太累了,太痛苦了,不能给玉郎排忧解难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因为难产太痛苦了才说的胡话……”
刘红玉含泪抱着王美玉:“姐姐,要相信少夫人!”
赵珏面无表情下杀心已起,他从来没有想过丽娟之死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崔玉容只知道杨梅死得不值, 没想到王丽娟同样死的不明不白?
赵昇玉冲着秦桂枝左右开弓:“你这个贱人,毒妇,死有余辜……咳咳咳……”
武大夫急忙给侯爷和夫人服下补气丸。
秦桂枝满脸火辣辣,但是眼睛里的得意让在场的所有人恨不得扇她的巴掌。
郑如玉戚戚盯着秦桂枝:“你们利用杨梅姐姐对珏哥哥的一片赤诚,利用杨梅唯爱的性情挑唆李香玉与杨梅鹬蚌相争,你们坐享渔人之利。当然,你们成功了!”
赵晟在那叫嚣:“杨梅那个蠢货,她的死只能怪她善妒……”
郑如玉眼里的怒火看得赵晟这个小毒物心虚:“到底是梅姐姐善妒还是你们处心积虑?你们利用珏哥哥对李香玉的宠爱,利用菊儿对梅姐姐的忠心,时不时的就在菊儿那里挑唆……本来梅姐姐还有些明智,但是受了菊儿太多的怂恿加之李香玉总是公然挑衅她的主母之位便失去了理智。你们还传言给梅姐姐,说她生下的的嫡长子的嫡母将来竟然是李香玉?向来清高自许的梅姐姐本来就不屑与一个娼妓争夫,但是她的嫡长子的嫡母岂是那婊子配做……”
李香玉面露愧色,跪在灵牌前哪里还有平时的张扬。
赵珏心里的恨意和杀气仨小厮看得真切……
秦桂枝摇头:“杨梅想以退为进我们母子又岂能让她如意。那个后院杂屋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郑如玉的眼泪终于奔涌:“你们母子竟然如此歹毒,吓死了王丽娟又要气死梅姐姐。她何错之有啊?不过是对她的玉郎哥哥爱得太深……你们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再次利用菊儿和红儿的忠心把她赶尽杀绝……”
郑如玉看着李香玉恨恨言道:“杨梅死了你们都开心了。谁想赵珏娶了我。你们故技重施,发现我不是软弱的王丽娟,也不是刚烈的杨梅后害怕了,竟然直接对我下手了。”
李香玉连连摇头:“少夫人误会了,我没有想过要害王丽娟和杨梅的。”
郑如玉咄咄逼人:“你是她们死亡的帮凶!你一个小妾,不安守自己的本分屡次与正妻针锋相对!你既然要的是一眼万年,你既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为何要选择一个比你小了两岁多的赵公子与你赎身,还与他做妾?”
李香玉摇着头看着郑如玉:“我对公子一片真心绝无半分假意!公子请相信我!”
郑如玉眼里都是秋水:“你倘若没有私心,就不会公然不把王丽娟放在眼里以色侍人!公然挑衅杨梅的少夫人之位来发号施令喧宾夺主!甚至想做她嫡长子的嫡母?扪心自问,梅姐姐的嫡长子的嫡母,你配做吗?梅姐姐用她亲手栽种的梅花无声的告诉所有人——她的嫡长子的嫡母只有她配做!这也成了梅姐姐与她的玉郎哥哥反目成仇的主因!”
李香玉不再强辩了。
郑如玉看着公子恨得咬牙切齿:“你们都恨二娘和二公子,焉不知你们也成了二娘和二公子的帮凶为虎作伥而不自知!愚夫,愚不可及的愚夫!你如何对得起兄长,如何对得起杨先生!又如何对得起梅姐姐对你深深的唯爱……杨梅这个名字竟然是这百年赵府的忌讳?她的最后归宿竟然成了百年赵府的禁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简直是对梅姐姐的侮辱。都说人死不道其非,可这百年赵府呢,现在还在指责梅姐姐死有余辜,因为她善妒?笑话啊,愚夫啊……梅姐姐为什么要善妒,因为她也想襄助玉郎哥哥再兴赵府一百年啊……”
李香玉抬眼看着郑如玉:“你果然是替杨梅报仇来的?他们对我说我还不相信?公子也和我说,一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丑八怪有什么值得香玉夫人放在眼里的?”
秦桂枝一脸得意看着李香玉:“我呀,好心提醒你要小心防着那【玫香居】里的丑八怪,你还那么自信?现在知道了,赵郑氏到底是不是丑八怪呢?后悔了吧!”
李香玉看着秦桂枝满脸红肿却依然得意心里恨不得再扇秦桂枝几巴掌。想着今日不是时候,强忍着。但是有一点李香玉很清楚,今日之后的赵郑氏她恐怕压不住了。
李香玉那里后悔没有早日提防郑如玉,这里红儿到此时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是在为虎作伥,甚至是助纣为虐。在无意中被李香玉和赵晟母子利用吓死了王丽娟,气死了杨梅……
巧云哭得撕心裂肺:“杨梅啊,终于有人替你伸冤了。她没有让你失望,你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郑如玉指着王丽娟和杨梅的牌位:“你们自己好好看看!为了你们的私欲让他人成为了你们路上的垫脚石。让王丽娟和杨梅在花样年华凋零在无形的暴风雨中。”
四夫人看着郑如玉哭得更伤心了。
崔玉容含泪把王丽娟和杨梅的灵牌郑重放好:“丽娟,杨梅,我的好贤媳啊!是我的无能让你们死的不明不白!是我的识人不明让杨梅死不瞑目……”
公子看着郑如玉不语,内心早已经澎湃。他默默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擦拭着杨梅的灵牌,不语……
赵珏这个小小的举动,无疑告诉所有人——杨梅夫人不是妒妇,而赵郑氏的确是来替杨梅报仇的。
所有人都等着看郑郑氏如何对付公子?
郑如玉突然笑了一下,轻轻擦了一下眼泪:“赵晟你要明白,你兄长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拥有了你眼中的羡慕。”
赵晟不服:“我兄长倘若不是嫡长子,再优秀也无用。不过是一个愚夫而已。就像罗鸣,罗大人对他这个庶子那么看重,结果又如何?还不是日日受大夫人的闲气与打骂。罗府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兄长的,不就是因为罗嘉兴是嫡长子。”
赵昇玉怒斥赵晟:“孽子,你还有脸提罗鸣?你若像罗鸣那样自强不息持身周正,为父还会如此痛心疾首吗?”
郑如玉摇头看着赵晟:“二公子当真没有脸提罗鸣公子。罗鸣母子在罗府过的什么日子?你们母子在赵府里又过的什么日子?”
郑如玉眼含怒火:“你们母子反了天了,硬生生把当家主母逼到了后院杂屋无处安生!还嘲笑夫人软弱无能空有贤名?若不是夫人贤良,你们母子还有命活?”
秦桂枝忽然不狡辩了。
赵晟如何会服?犹在那逞口舌之快。
郑如玉看着三夫人:“都以为夫人好欺负,明里暗里给夫人难堪。幸得老爷睿智不想多生事端,公子有勇有谋护着娘亲周全。不然,今天的赵府牌位要多加两块——赵崔氏和小妾巧云!”
黄腊梅倒是有悔意:“老爷,夫人,贱妾知错了!瑂儿说过,我们母女手里没有沾上血污一切还来得及!只是真的来得及吗?”
郑如玉看着赵晟母子恨恨言道:“都来得及!”
秦桂枝不相信的看着郑如玉:“我们母子也来得及吗?”
赵晟惨笑:“娘亲,不可能了!今天就是我们母子的死期!赵珏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
郑如玉看了一眼公子,又看着赵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赵晟,你可曾想过要有一天会与你兄长秉烛夜谈畅所欲言吗?可曾想过当有人欺负你时,是何人在你背后为你出头给你撑腰?又可曾想过哪一天与你兄长策马扬鞭,笑看红尘?”
郑如玉不等赵晟说话,便看着赵晟说下去:“你从出生起就被你娘亲教偏了!你从生病腿残以后就被你娘亲教坏了。记得父亲时常夸赞小时候的晟儿,懂事听话又聪明,可比珏哥哥讨人喜欢多了。一场恶疾,让二公子心里也落了残疾。从小到大你对你兄长就只有恨了,没有一丝的手足之情!你只看到了赵珏现在的风光无限,没有看懂他那面无表情下伤痕累累的疲态!更没有看到他今日之风光,是他用他的血汗和无数次暗箭难防一身累累伤痕换来的……”
赵珏和仨小厮以赞赏的眼神看着郑如玉。
赵昇玉忽然释怀了:“果然荣兄诚不欺我!如玉贤媳今日灵堂拨乱反正,他日必还我赵府一片清风朗月。夫人啊,我的好夫人,你也不要太自责了。巧云,今日之后你心里可还有恨?”
巧云欣慰一笑:“侯爷,今日之后的巧云,夜夜可以安寐了。”
赵晟目光暗淡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哭着抱着儿子摇头。
郑如玉看着赵晟轻问:“不知二弟是否想过有一天,有一个可爱的小公子唤你叔叔要你陪他放纸鸢?是否想过会有一天有个好看的小女孩要叔叔抱着看花花捉蝴蝶?”
赵晟忽然怒道:“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美好的事?尤其在这个怨怒横生的百年赵府?”
郑如玉笑了:“二弟心里若有,美好的事情就从未离开过!放下所有的爱恨情仇,痛痛快快哭一场吧!今日这地方适合放声悲哭!”
秦桂枝抱着赵晟哭得撕心裂肺:“晟儿啊,今日当真是我们母子的死期!娘亲不甘心啊!赵珏,你为什么要娶郑如玉为妻?郑如玉,你当真是为百年赵府而来,为赵珏而生吗?”
郑如玉轻轻摇头:“我郑如玉不是天生为百年赵府而来,更不是为赵珏而生。是梅姐姐用她的死来提醒我,如何在这个百年赵府活下去?如何襄助珏哥哥再兴赵府一百年……”
赵珏动情的看着郑如玉那没有戴面巾的容貌,越看越爱,越看越好看……
仨小厮颇为得意的看着公子,又把那敬佩的眼神看着少夫人。
赵晟挣开母亲从地上爬起,擦擦嘴角的血渍,一瘸一拐走到赵昇玉跟前,看着赵昇玉一脸无惧:“不知父亲如何处置孩儿?”
赵昇玉早已是老泪纵横,拿泪眼看着公子。
赵晟又一瘸一拐走到公子跟前:“从小到大我没有呼你为兄长!赵郑氏问我可曾想过与你秉烛夜谈畅所欲言?可曾想过要与你策马扬鞭笑看红尘?没有想过,因为那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