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个憨货!慌个球啊?狗娘养的,还把自行车撂下了···没出息!”
瘦的脖子老长的男人骂骂咧咧的甩了一碗面条在桌上,他嘴里的名叫老三的人分明就是今天早些时候在自行车停放处闯祸的年轻男人。
或许是自知理亏,面对二哥喋喋不休的谩骂,老三一句嘴没回,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面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经是深夜,寻常人户早该上炕睡觉的时间他才吃上今天的第一餐,没办法,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营生,如鼹鼠一般黑夜活动才是常态。
独角戏难唱,骂了一阵见老三不回嘴,瘦高男人也累了,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表示自己的不满,他走出门去和院子里一坐一站两个女人吩咐道:
“这几天查的紧,招子都放亮点儿!能不能得手不要紧,别被抓住才最重要。”
听他说完,年轻女人立马接话:“自行车没了多不方便呀!二哥,想个法子把车弄回来呗,狗娃子们可能折腾哩,我可抱不住···”
“这不是想着办法嘛!催命啊催!”叫二哥的瘦高男人没好气的吼了两句,看得出来他脾气很暴躁,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也难怪,他们干的营生不常开张,价格也不那么稳定,要养活这么多张嘴压力可不小。
唯一的自行车虽然破旧,但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交通工具,丢了它实在让人很沮丧。
这也是为什么老三被骂的狗血淋头却并不敢回嘴的主要原因。
倒不是他脾气好,实在是他心里明白得很,自己的身价还没那自行车高呢,确实该骂。
更别说骂他的还是他亲哥哥,哥哥教训弟弟,不管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
这是家族生意,丢了自行车的是老三、脾气暴躁的是老二,老四躲在乡下生产队伺机而动,院子里的中年女人是大姐、年轻女人是小妹。
在拐卖妇女儿童这条路上,一家子齐上阵打配合,至今为止毁在他们手上的家庭不计其数,经手拐卖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
其中大姐和小妹专攻拐带,她们利用女人天生的亲和力四处骗人,主要在大街上晃悠找人下手,时不时也下乡去哄些不谙世事的村姑进城,转手就卖给老光棍做媳妇儿。
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比想象中好做,没有反诈宣传的年月,姐妹俩有时候一天甚至能卖好几个。
老二和老三则是专业的偷儿,闲着没事儿就四处寻摸哪家有小孩儿的哭声;打听医院里有没有产妇就要临盆,偷偷记下之后再找机会动手。
毕竟是新生儿,家里人看的紧,兄弟俩得手的几率远没有姐妹们那么高。
但因为拐带的孩子年纪都很小,所以价格可观,可以说五姐弟吃饭主要还得靠老二老三。
至于老四,他主要负责联络,常年住在乡下生产队给在城里的哥姐提供消息,那辆被老三搞丢的破旧自行车就是和老四来往唯一的交通工具。
丢了自行车对这家族事业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发了一阵脾气,蹲在门槛上的老三脸上闪过一抹狠厉。
突然开口道:“妈的···得想法子再整一辆自行车!今天晚上全都出去!自行车难偷,娃娃总不难偷吧?必须想法子把这缺儿补上!不然老四那边不方便。”
要么偷一辆,要么买一辆,总之越快补上自行车越好。
姐妹俩闻言也没有异议,丧良心的活干多了她们心里早就波澜不惊,骂了两句时运不济,就准备出去“干活”。
老三这会儿也吃完面了,他抹着嘴走到二哥身边同样蹲下,不发一语。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表情,但如果秦小妹和钱庆春在场的话,两人一定会惊讶于男人气质的变换,活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白天的他看上去很正常,是那种丢在人堆里根本就不起眼儿的正常,甚至还有些窝囊,感觉很好欺负。
可现在的他也不知道是丢了自行车被训心里不服气,还是记恨上了秦小妹和钱庆春,总之气质阴郁的可怕,说他手里有三条人命秦小妹都信。
二哥习惯了兄弟反复无常的性格,没再说什么,估计也怕刺激了老三不好收场,毕竟今天还得干活儿呢。
他收拾收拾,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就要出去踩点,老三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哥哥。
“我肯定是被人耍了,那个臭娘们儿···还有那个泥腿子!我绝不放过他们!哥,他们是从乡下来的肯定好骗的很,咱们就卖那个臭婊子,把她卖给最脏最臭的老羊倌儿!”
行话里的羊倌儿不是个人,是输送失足妇女的淫窝子。
这年头虽然敏感,但只要人还有欲望,就有她们这样的人群存在的意义,只是潜的更深并且尚未打入内陆而已,这才不为人知。
兄弟几个干着拐卖妇女的活儿和她们自然有接触,卖人给她们比卖给个人要好出手,有多少她们都要。
改革初始,解放前的那些个失足妇女重新做人,暗娼这一行几乎被杀绝,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沿海地区才开始死灰复燃。
本地的妇女甚至都不够用,内陆进货成为主流,从五姐弟这样的人贩子手里带人去沿海地区,在当地甚至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邪笑一声,老三又补充道:“价格肯定好!那个臭丫头,漂亮的很!我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泥腿子,等逮到她···我要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从知道自己被女人耍了开始,老三可怜的脆弱的自尊心就碎了,此时秦小妹身上背着的已经不单单是自行车那点儿仇了,更多的是私怨。
反正拐谁都是拐,卖谁都是卖,只要能叫生活继续下去,二哥可不管太多,他见老三说的笃定,便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那行,这段时间注意点儿大集和供销社那边,既然是从乡下来的,又是年轻姑娘,来一趟左不过就是赶集、上供销社买东西,总能等到的。”
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别看几个人脾气都不太好,做事情却并不急躁。
又或者说他们早已经在这见不得人的营生中扭曲了心理,逐渐变态,开始享受狩猎的乐趣,换钱生活甚至成了次要。
浸淫碾子桥公社数年,基本上这附近丢失的孩童、消失不见的妇女,全是栽在这五姐弟手里。
就连秦小妹始终挂心着的梁凯,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