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去未来神的死境出来后,高命就已经确定自己的记忆被宿命动过手脚,他和这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市民都是被“圈养”的,他们的未来也是注定的。
但现在高命有了一个改变的机会,他或许会成为第一个真正离开瀚海的人。
通往城市之外的主干道宽广整洁,仿佛每天都有很多车辆来回进出,谁又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
开往城市外面的车最终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也许它们从来都没有离开瀚海,也许驾驶它们的人也是帮凶。
火星炸裂,在神龛改造的火盆里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跳动的火苗之下是一张张黑白照片形成的厚厚一层灰烬,从中依稀还能看到几张哭泣的人脸。
“黑雾更浓了。”李老师看着手中越来越少的黑白遗照,她感到一阵绝望,手机没有信号,车里的导航也无法使用,他们明明行驶在道路上,却好像被以往在了另外一个世界深处。
“老师,我有点害怕,我姥姥身体不太好,她还在车站等我回家。”浮萍是班上最胆小的孩子,说话总是怯生生的,上课不敢发言,也不敢跟人交流。她的内向和腼腆有一部分是因为家庭,浮萍的父母很早以前外出打工,再也没有回来,一直是姥姥拉扯她长大,为了不给姥姥招惹麻烦,她从小就很懂事。
“我们今晚会顺利回家的,一定会的。”李老师抱住了浮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害怕。
参加校外活动返回,这本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旅行,谁也不知道命运为何会突然跟他们开这么大的玩笑。
“高老师,遗照快要烧完了,我们距离城市还有多远”李老师不敢将自己的恐惧表现在学生面前,只希望高命能带给她一个好消息。
“快了,就快了!”高命的意志正在全力和未知的力量对抗,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超越了过去未来神,远比他之前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恐怖。
他看不见对方,也不知道对方具体在什么地方,但他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存在,那仿佛是一座座横亘在大地上的山峦,又好像无边无际的黑海。
双眼睁开,血线贯穿了瞳孔,随着车辆逼近,高命能够看到黑雾里高大巍峨的深色轮廓,他不确定那是自己记忆中的恨山,还是一个个正在沉睡的巨鬼!
太恐怖了,之前所有这条路有关的记忆都被撕碎,高命咬着牙,嘴唇溢出了血,承受着那些可怕存在无意识中散出的威压,还要安抚心底发狂的血肉仙。
高命不知道血肉仙生前遭遇了什么事情,血肉鬼神只是感知到那些如同巨山般的鬼影,便开始嘶吼挑衅。若不是高命死死阻拦,血肉仙估计会直接冲出刑屋。这都不是以卵击石了,简直是以卵撼山。
“老师!你们看!路两边的树枝在动,枝杈好像要伸到车里来。”未久是班上最聪明的学生,看书做题时间最短,学习成绩却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五,他对任何东西都保持有旺盛的好奇心。
“远离窗户!”陈静在同一时间高声叫道,他按住了脸快要贴到窗户上的未久,下一刻那所谓的“树枝”就直接甩在了玻璃上,长着九根细长手指的“血手臂”击打在后座车窗上,这里是没有被“营火”照亮的地方。
一片片好似巨大树叶般的东西擦着车尾,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同学看的很清楚,那每一片树叶都是被串联在一起的人脸。
路边那类似大树的身影其实一直在动,它隐藏在黑雾里,身高超过了十五米。
“那是什么东西”未久的手指在颤抖,他一直在观察这个世界,越是看的仔细越是感到自身的渺小:“我们是坠入噩梦了吗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们”
“该问出这个问题的应该是瀚海市民才对。”高命单手抓着方向盘,朝后面招手:“所有学生全部坐在火光笼罩范围之内,那些东西有可能会上车,你们要时刻注意车后排那些火光映照不到的座位!”
踩下油门,高命甩开“巨树”,“群山”已至,他距离隧道已经越来越近了。
“以前我还不知道这些大山为什么会叫恨山,记忆中也没有合理的解释,现在来看,它们每一座都好像是被恨意缠绕的大鬼。”
存放着营火的客车,如同一只翅膀被撕掉的萤火虫,掉落进了无边黑海,那短暂的明亮与这片世界格格不入,它虽然微小到了极点,可还是让“雾海”深处的巨怪睁开了眼睛。
地面在颤抖,宽阔的主干道仿佛收拢的长舌,一座座漆黑的山峦上出现血红色的裂缝,散发着浓浓绝望的瞳孔缓缓睁开。
相比较净陀神的冒险,高命这边简直是歇斯底里,他压根就没想着给自己留退路。
“校车来自外界,沾染有真正现实的气息,这些学生除了申屠鹊和陈静,其他人应该没有瀚海的因果。借助他们,说不定真有机会找到那条本不该存在的路。”
“只剩下五张黑白照片了!”李老师悄声提醒,越是远离孝安镇,火焰燃烧需要的黑白遗照就越多,为了不让火焰熄灭她只能不断将遗照扔入火盆。
额头紧张的流汗,李老师清楚看到刚才巨树的“枝杈”甩在了车窗上,若火焰熄灭他们还没进入城市,那这大雾里的各种鬼怪肯定会上车将他们撕个粉碎。
“快到了,把所有照片都扔进火里吧。”高命淡淡开口,他的心脏正按照特殊的韵律跳动,道路尽头出现了隧道的轮廓,那幽深的黑暗里透着彻骨的冰寒。
将五张遗照全部扔进神龛,营火向上升起,扩散的火光让高命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的视线凝固在了隧道口左侧。
在隧道旁边的泥地上,扔着一辆破损严重的电动车。
车子本身没什么,也和宣雯曾经一次次接他离开隧道的电动车不同,可那车子就好像是故意为了提示他一样,安静的摆放在隧道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