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院上下,大抵,也只有扶桑还未知道阿冷的病情究竟是如何了。
莫神医依旧每天的会来给阿冷瞧病,瞧病之后,照例的给阿冷开一些药。
也唯有阿冷和于彦看出了他脸上越来越多的愁云。
莫神医说,他自诩行医数年,医术已经是赛过华佗,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败在她的病上。
阿冷笑了笑,折了花亲自送于他,“神医并非是败在了我身上,只是我身上命数已定,更改不了。要说败,神医也只是败在了阎王上。
毕竟,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在五更死?”
莫神医叹息,“都到这个时候了,王妃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说的,莫不是有错?”
莫神医无奈,便也不再回答阿冷的话。
……
一个月时间将过,阿冷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可扶桑逗留在府中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于彦说,扶桑查到了一些眉目,只要再顺藤摸瓜下去,一切便也能查出来了。
阿冷笑着说,“真好,这样,她会开心吧?”
于彦不解,“王妃说的是何人?”
“没什么,于彦,我的病情,还是不要告诉扶桑,他这几日本就操劳,所以,便不要再为我的事情,来回忙碌了。”
“是,王妃。”于彦说完,心中一阵酸涩。
他现在就怕扶桑知道之后,会更加发疯。所有人都知道阿冷的身子已然不行,就唯独他,始终不知道。
……
寒冬里,大雪纷纷而落。
屋内的炭火加了又加,可阿冷始终感觉不到暖和。
芙蓉和阿紫给她换上了大衣,说道,“小姐可是要歇息下?”
“不用了。”她抬头,看了看天,“我今日不想睡,我想……等着扶桑回来。”
因为,今日,便是她的最后一日了。
要是没能看到他,她便是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芙蓉和阿紫悄悄抹着眼泪,谁也没多说什么。只默默地,又给屋里的炭火添了些,企图让阿冷能够觉得暖和些。
然,阿冷看出了两人的小动作,无奈道,“芙蓉阿紫,不用再添了,添的再多,我也感觉不到了。你们先退下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紫抿唇,声音哽咽,“王妃,便让我和芙蓉陪着你吧。”
“不用,我想坐在这边,静静的看一会儿雪,然后等扶桑回来,好久没见到他了,怪想他的……”
芙蓉掩嘴,哭的泣不成声。
阿紫抓住她,硬将她直接拉了下去。
莫神医说,小姐的时限,便也就是在这两日了,她们可以不近距离守着,但好歹,还能远远的瞧着。
……
午后,雪下的越发有些大了。
扶桑还未来,阿冷看着院中的雪,渐渐地有些困了。
她眼皮打着架,宛若在下一刻,她似乎都要永远睡过去一般。
阿冷咬了一下唇瓣,企图让自己的清醒过来,可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重。
蓦而,她还是没能挨过沉重的眼皮,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肩头上,好似搭了什么东西,暖暖的,有点舒服。
阿冷皱了皱鼻子,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睁眼之际,便是扶桑立于眼前,他穿着厚貂大衣,一脸的倦容,下巴上还长了胡须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好看,只是那眼睛,如同进了哀伤一般,让人看了便觉得心疼。
“为什么瞒着我?”他声音沙哑,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那夹杂的痛苦,阿冷听明白了。
“扶桑……”她伸手,抓了抓他的手,却抓空了。阿冷无奈苦笑,“将军府的案件如何了?”
一句话,宛若一把刀子,刺穿了扶桑的心口。
在这个时候,她惦记的还只是这个吗?他说了会帮她查清,又怎会食言?
袖下的拳头握了又握,他努力的克制即将奔涌而出的悲痛,沉声说,“查清了,是燕王……如今,他已经被押入刑部大牢。”
阿冷闻言,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又似是觉得正常,她幽幽一笑,讥讽道,“莫不是因为我,方才连累了尹家?”
“阿冷……”他喉咙滚动,极为难受,“你就没有别的话想与我说吗?”
阿冷抬起眼皮,嘴唇紧抿。
雪被风吹乱,卷入进来,散落在她的肩头,一下子化开了。
“扶桑,我走之后,你可不可以好好的?”
“不可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直接回绝了。
“扶桑,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你了……”
“既然放不下,那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
“可是……”
可是,做不到了,该怎么办?
扶桑俯下身子,蓦然抱住了阿冷,“没有可是,本王命令你,要一辈子都留在身侧,半步都不能离开,听到没有?!”
阿冷抱住了扶桑的身子,滚烫的泪水,湿了他的衣衫。
扶桑,扶桑扶桑,我也想如此,可现实是,不能啊……
大雪中,扶桑抱着她,不断的说了好些话。
阿冷仔细听着,可眼皮再一次变得沉重。
“扶桑……”
她低低唤了一句,手从他的后背,蓦然划落。
那一句,“我们下一世再在一起”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
……
……
扶桑惊怔,目光变得空洞而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