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略有些惊奇地打量着水君,水君嘴里说的话,跟他的反应不太搭调吧
按理说,要是有什么玩意试探什么,水君不是应该把灵魂给挂在岸边晒死吗
竟然只是揍了人,却没把人揍死,之前温言就觉得不太对劲。
哪怕那段水域,已经不属于淮水,可跟淮水连在一起,距离淮水也不远,在水中打死个水神,对水君来说,应该难度不大吧
就算不想发力,态度也不至于这般平静吧
念头一转,温言试探性地问了句。
“北边的河还是南边的江不过,南边不至于吧”
“说是南边的,但是我觉得跟北边的也脱不了干系。”
水君依然很平静,一点之前的暴脾气影子都看不到了,这让温言很不适应。
水君看温言一副便秘的样子,嘿嘿笑出了声。
要是以前,他当然忍不住了,倒不是利益受损,纯粹就是气不过。
那里面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意思。
反正他是要在这里被关押到死,想干什么自然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纯看心情行事。
但上次,他可是感应的清清楚楚,束缚着他的锁链,被扶余十三给阴了,经历了千年的沉淀,烈阳的力量,早已经渗透侵蚀到了锁链里。
也就是说,有朝一日,他是有机会出去的。
既然有机会出去,出去还得靠温言,最起码的,不能做事太过分,给温言招罪责吧
当然,打死个水神什么的,这不算事。
重点是,万一他大打出手,正巧此时是雨季,万一引得江淮水系泛滥,引得数不清楚的人,为此遭灾。
他在意不在意另说,温言肯定是要受到牵累。
他也知道,现在神州的人口和发展中心,起码一半,都在江淮这片。
这些日子他闲着也是闲着,也反思了不少事情,想起来当年十三告诉他的一些话,那时候觉得这鸟人叽叽歪歪没个意思。
这些日子,忽然发现,当年应当是十三自知此去无回,所以最后一次,才直接给了锁链加持。
那时候不告诉他,恐怕就是因为根本不能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了,以他性情,此事绝对成不了。
同样的,这做法在当时,也绝对足够让其他人全部都闭嘴,没人会说此事不对。
那时候谁会想到十三是要谋千年,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扶余山的人狂是狂了点,但好歹是干了一次人事。
诸多事情,浮上心头,换了一个完全相反的角度再去看的时候,水君的感受和想法,就截然不同了。
想得多了,却又有点担心别人知道此事,索性就能低调就低调点吧。
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都熬了。
若是最后关头,因为冲动,功亏一篑,自己难受,也辜负了友人的谋划。
他在这里困了多年,对外面都不甚了解,能想到的应对方法,也只是不做不错,尽量别冲动。
这人啊,没希望的时候,摆烂也就罢了,也不怕更烂。
可若是有了希望,就不想这难得的希望,被自己作没了。
哪怕不是人,只要是有灵智的智慧生灵,也都一个样。
水君整日在这,闲的想抠墙皮都没地方抠,除了睡觉做梦之外,就只剩下瞎鸡儿想了。
如今心态都跟以前不太一样,看温言神色变幻,还以为温言想去北方干架,不由的想到了当年最后一次见十三,恨不得十三马上去死。
“这事只是小事,你可别去北方,北方河里的玩意,应该还未复苏。
但当年十三可是把人给得罪狠了,你去的话,指不定就刺激着复苏了。
纵然没复苏,可那狗东西可不像我,孤家寡人。
说不定还有一堆玩意,等着弄死你,把你的头摘下来当酒壶。
把你的灵魂,挂在河底,点天灯。”
“……”
温言有些无言,一方面,他不太习惯水君竟然劝他别惹事。
要是以前,水君肯定是哈哈笑着等着看热闹,反正看狗日的把驴日的朝死里打,死哪个都能当乐子下酒。
另一方面,听水君这意思,十三祖当年,得罪的程度,恐怕不下于当年得罪水君。
“十三祖当年到底怎么得罪北边河里的玩意”
“嘿嘿……”水君呵呵一笑,忍不住拿起旁边存着的一缸酒,一口塞进口中,跟吃了酒心糖似的瞎乐呵。
“不但断了人家一次夺淮入海的机会,又因为他的谋划,他死了也断了人家一次机会,你说,人家恨不得把他点天灯,食他肉,饮他血,到底该不该”
“啊”温言一脸懵逼。
夺淮入海这事,他当然知道,黄河数次改道的事情,他也看过记载。
这事怎么跟十三祖扯上关系的
年份都差了好几百年的吧
水君一脸鄙夷地看了温言一眼。
“你难道不看史书吗
难道不知道,黄河夺淮入海数次。
只是好几次都是时日很短而已。
放在表便是对流域没什么影响。
放到里,便是完全没什么神韵侵蚀,鸟用没有。”
温言眼皮狂跳,踏马的,被教授嫌弃文盲就算了,跟教授比,他的确跟文盲没什么区别。
可是,被水君这水猴子嫌弃算什么
他当然看记载了啊,但是他看的记载,压根没提这茬,而且他看的重点,也是夺淮入海那几百年时间。
当年成功夺淮入海,也非纯天灾,就是人祸为始,借人之力开了头,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甚至于,后面数百年,清楚的记载着,明明黄河都要改道北去了,却还是靠人力阻拦着,硬生生给拖到了几百年时间。
看纯粹的记载,再跟水君说的事情结合一下,温言就推测。
八成就是人家压根没指望毕功于一役,就是想夺淮入海成功,然后改变淮水流域的整体环境,靠着时间来沉淀影响。
等获得了此事的好处沉淀下来之后,眼看事不可为,就赶紧跑路,省的跟水君正面刚上。
不然的话,怎么次次都有人参合进去的记载,毁堤这一套真是千年不变。
“水君,你当年怎么忍的”
“末法之前,我就陷入了沉睡,也懒得管这些破事,谁有本事拿走淮水,谁就拿去,我又不像那些玩意,我的力量又不是来自于淮水。”水君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温言看水君眼神,没敢继续问下去,他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内情。
好歹是入梦的时候,被水君打爆过好多次了,温言看脸色的本事倒是日渐增长。
此刻一看水君的脸色,就知道再继续聊下去,这水猴子怕是又要说翻脸就翻脸。
“北边我就先不去了,我先去南边吧,正好我接了任务,我先走了。”
“你去长江干什么”
“除了被打的那个水神之外,还要去洞庭一趟,那里有龙吟声出现,且那里已经大雨三日,有些不太正常,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水君摆了摆手,让温言赶紧滚蛋。
温言如同化作一条游鱼,飞速游走。
都快离开的时候,耳边听到了水君传来的话。
“我听说,有个剐龙台,你最好带上。”
温言没回头,心里纳闷,你从哪听说的之前给水君说过他怎么不记得了
念头闪过,温言还是听人劝,出了水之后,就先给总部长回了话。
有长江的小水神没事干,作大死,去挑衅水君,被殴打了,死了倒是无所谓,反正那水神也没被敕封,不是正儿八经的水神。
被打死了,说破天了,也只是异类之间的厮杀。
主动挑衅被水君打死了,难道指望烈阳部为了那水神去找水君麻烦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现在没被打死,其实才麻烦点。
温言把事情给总部长说完,总部长就给风遥去了电话,让风遥配合温言的要求。
挂了电话,总部长还在感叹,水君这是跟温言接触的多了,竟然都有些克制了,实在是难能可贵。
至于那水神,已经有烈阳部的人在查相关资料,还有人去了实地探查,总结了当地的卷宗和各种资料,县志之类的东西,本地人口口相传却没成体系记录的传言,全部都要。
温言回了一趟德城,风遥派来的人,就已经先到场了。
以修缮的名义,将祭雨台拆了出来,准备让温言带走。
反正温言说是水君的建议,总部长就没再问为什么,问估计也没答案。
温言下了西江,找到了桂龙王,问桂龙王借了逆鳞,带着祭雨台直奔洞庭而去。
洞庭湖畔,阴雨绵绵。
这个时节,正是雨季,连续下雨,对比下往年的降雨量数据,略有增长。
可这个增长又不是只有洞庭一地,也非只有上游。
而是神州大部分地方的降雨,都有增长,降雨线北移,也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指不定照这个趋势再过个几百年,一千年,说不定以后中原郡,就又能出现大象了。
温言赶到了地方,站在湖边,看着氤氲蒸腾,雾气袅袅的湖面,细细感应着。
他伸出手,神秘残图便在面前浮现。
残图之上,清晰的标注着,整个洞庭,都在阴云的覆盖之下。
按照神秘残图之上的显化,温言再对比了一下电子地图,让黑盒给予了测算。
差不多就是一个五百公里直径的大圆,差不多刚好将整个洞庭都覆盖进去。
湖水水位,这两天已经上涨了一些,再加上上游这些天也有下雨,下游的压力挺大,本地的部门,还有下游的沿岸地方,这几天已经全部有人在重点监控。
若只是自然而然的下雨,烈阳部到还不至于如此重视。
若是照这个趋势,继续下个一周或者十天,每增加一天,风险就在直线攀升。
而且,之前有龙吟之声出现,若这是有蛟龙,想要借天时,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气象部门之前已经有预测,结合历年的云图变化,气候变化等等,按理说,这里的云层,在昨天就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
温言闭上眼睛,一只手放在了神秘残图之上,手背之上,解厄水官箓微微泛起光华。
他感应着此地云气,能大致感应到,气象云图里看不到的东西。
这片覆盖数百公里范围的乌云内部,就像是有一个很特别的结构。
像是一个立体的漩涡,弥漫在其中间,云雾翻滚的时候,便会源源不断地吸纳周围的水汽,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那些立体的漩涡,影响的范围不大,可相互配合起来,却让这里的水汽聚而不散,越聚越多。
后面不但不会停止下雨,按照这个趋势,此刻正值雨季,有充沛的水汽,从南方席卷而来,算是充足的血包。
接下来一个月,这雨应该都不会停了。
除非是等到西北方向干燥寒冷的空气南下,一路横推到了这里,才可破了这里已经稳固的趋势。
温言不知道这是谁在做什么,可能有这种本事的,必定是天生异种,也肯定是龙裔,实力多少不太确定。
但单纯的品阶,肯定不会比桂龙王低。
桂龙王已经是半步真龙,这个最差也差不多。
最好还未凝聚出龙魂,不然的话,温言也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
他伸出手,在神秘残图上点了点。
按照给黑盒的信息,让黑盒借助气象部门的庞大数据推演的结果,他点在了距此五百多公里之外的一个地方。
随着温言点上去,那里的云气便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那里原本僵持云气,被一丝外力打破了平衡,湿暖空气被干冷的空气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后便像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快,那里正在落的雨,便停止了下来,被撕开的口子里,干冷的空气持续向着东南方向进发。
持续了一百多公里之后,非但没有让雨停下来,反而那里有大雨倾盆落下。
一路向着东南方向南下,持续到了洞庭湖方向西北,还有一百多公里的时候,已经化作了暴雨。
这些暴雨雨云,开始跟洞庭湖方向的云争夺水汽。
随着开始争夺,洞庭上方覆盖的雨云,就开始失去了平衡,失去了持续不断的血包供应。
哪怕仅仅一百多公里之外的西北方向,大雨也很大,可这些雨,汇聚成流之后,却不会汇聚到洞庭,而是从洞庭边缘,汇聚向了洞庭下游。
温言细细感应着,他已经闭着眼睛,站在湖边几个小时。
忽然,他睁开眼睛,感觉到了有外力介入的痕迹。
有一个小漩涡,补充到了头顶的雨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