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未免也太恶毒了!”梅林冷着一张脸,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那些门阀世家明明知道,这个孩子是永嘉帝和康顺皇后唯一的孩子,是他们的心头肉,是他们捧在心尖尖上的,同样也是康顺皇后拼死用命换来的孩子,而且还是未来可以继承皇位的,他们居然这么算计,这是人应该干的事儿?他们怎么不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当和尚?他们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就是说!”金菁冷笑了一声,“怪不得太祖看不上这些大氏族,他们确实是足够龌龊,表面上尊礼守法,但实际上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这样的人,就是祸害,就应该直接斩断他们参与朝政的机会,以前还觉得有些可惜了,但现在这么一看,这个决定真实太好了!”
“没错。”甄不悔也跟着附和道,“还有相国寺的秃驴,也跟着一起配合,充当那些混蛋的爪牙、走狗,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出家人呢,我呸!”
“好了,你们也不用这么义愤填膺的,是不是?”蒋二爷没想到他们是这么一个反应,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这两方都不是善类,也没有那么无辜,真正无辜的应该就是法莲大师,不过现在看起来,如果青莲教背后的人是他,似乎也就不无辜了。”
“青莲教、法莲大师……”沈茶冷笑了一声,“这么相似的两个名字,十有八九跑不掉了。”她看向甄不悔,“两位叔祖知道的应该比我们知道的多一些,请他们费心查一查。如果他真的活跃在夏、金之间,就不会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转告他们的。”甄不悔非常郑重的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一次方向就对了。”
“这都是后话,待会儿再说。我现在想搞明白,当初氏族提出要把小皇子送到相国寺,永嘉帝和康顺皇后就没有任何反对?”金苗苗一脸嫌弃的皱皱鼻子,“尤其是康顺皇后,虽然她非常有诚心,尊佛、信佛,但那可是她拼尽了全力,僧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真的就人心嘛?”
“你也说了,她尊佛、信佛,非常的有诚心,所以,她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把孩子送过去了。”蒋二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要听听氏族是怎么套路他们的,如果是你们,你们听了这些话,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看到金苗苗要张嘴,说点什么,他轻轻摆摆手,“你们先听着,听完了咱们再说。”
“行!”金苗苗和沈茶对望了一眼,同时朝着蒋二爷点点头,“您说吧!”
“首先,他们必须要说服相国寺的主持,配合他们给永嘉帝和康顺皇后下套。”
“对啊!”金菁点点头,“为什么老秃驴会配合他们?他们不是一向标榜自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嘛?不是总说他们自己是什么不问红尘事的修行之人嘛?为什么还要配合氏族?总不能这相国寺也是氏族自家的家庙吧?”
“家庙不至于,但相国寺确实是皇室的私产。”看到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自己,蒋二爷一摊手,“全天下的寺院、道观、尼姑庵都是隶属于皇室的,所以,这才是免税最根本的缘故。完全没有必要从自己左边的兜拿出来一部分钱,放在自己右边的兜,对不对?”
“这倒是。”梅林点点头,“只是,如果属于皇室私产的话,应该听皇室的话,为什么会听氏族的话?”
“里面的和尚都是氏族出来的,除了王谢那种顶级的氏族,不会送子弟去寺院,大多数的氏族,都会送自己家的一些人进寺院,有这种混成某个大寺庙的住持,还有去寺庙当武僧的。因为前朝礼佛、尊佛,寺庙是一个来钱快、又非常正当的地方,所以,明面上寺庙属于皇室,但实际把控的还是氏族。”
“相国寺的这个秃驴也是氏族家的?”
“嗯!”蒋二爷点点头,“所以,根本不用太多的沟通,就非常愿意配合自己所在的阵营,代表着自己家族的阵营,至于皇室……”他一摊手,“氏族掌控朝政数百年,压根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遇到永嘉帝这样不服管的刺头儿,他们自然有很多种非常有效的手段去整治他们。”
“利用他们唯一的孩子,把他们唯一的孩子送去相国寺,就真的拿捏住了永嘉帝嘛?”薛瑞天轻轻摇摇头,“我不太相信,实话说啊,二爷爷讲述的这个永嘉帝,总给我一种很撕裂的感觉。”
“我也有这种感觉。”
沈昊林、沈茶异口同声的说道,两个人说完还交换了一个眼神,朝着彼此点了点头。
“对吧?”薛瑞天摸摸下巴,“他这个人吧,说理智清醒,但有时候吧,又有点脑子不太清楚。”
“不,小天哥,不是你说的那种感觉。”沈茶想了想,“嗯,我觉得他应该是那种既要又要,但又不想付出什么的人。倒不是他还是王爷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情况,而是他成为太子,登基为皇之后,这种感觉就特别的明显。在我看来,他既舍不得在做王爷时候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又舍不得送到嘴边的皇位。”
“对,就是这个意思。”沈昊林点点头,“他明明知道,如果他成为了太子、成为了一国之君,就不可能再跟康顺皇后出去游山玩水,也知道不可能再有以前轻松的日子,但还是说服康顺皇后改变现有的生活方式,跟着他一起去京城的,”
“不止,他可以和宗室、和氏族谈条件,立自己想要立的正妃,为什么不为康顺皇后争取一下?”沈茶冷笑了一声,“为什么宁可去康顺皇后的姑姑,也不能据理力争,为康顺皇后正名呢?其实,如果他可以为康顺皇后争取一下,她也是有可能成为正妃的,不是吗?”
“没错!”金苗苗点点头,“我倒是能理解他到底为什么不会为康顺皇后据理力争的,因为他不是太子之位的唯一选择,如果他逼迫的太紧,提的要求太多,哪怕其他那几个王爷都跟前皇太子的意外有关,宗室和氏族也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他,选择那几个王爷的,对吧?”她看向蒋二爷,“是有这个可能的,对吧?”
“没错,他自己在手札里面也写过差不多意思的话。”蒋二爷点点头,“他说不是不想要立康顺皇后为正妃,而是要以退为进,什么时候能自己说了算了,什么时候有了权力,有了谈资格的条件,才能做顺心顺意的事情。这样的话,不仅是他自己去劝慰自己的,也是他去劝说康顺皇后的。甚至他说康顺皇后非常的善解人意,知道他非常的为难,知道他还是很想要皇太子这个位子的,所以,宁可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让他丢掉这个机会。”
“是吧?”沈茶一摊手,“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法莲大师。不知道当初宗室和氏族提出把小皇子送去相国寺,永嘉帝是一个什么反应,也是同意的嘛?”
“反对不反对的,那就不知道了,他在手札里面对此事的记载就是,圆了康顺皇后的心愿。”
“圆了他的心愿?”沈茶微微一皱眉,“这又是什么意思?”
“康顺皇后一直都有个心愿,其实就是年纪大了之后,就可以常伴青灯古佛旁,不理红尘纷扰,一心礼佛。”蒋二爷一摊手,“他的意思就是,有一个孩子替康顺皇后去圆了这个心愿,去常伴青灯古佛了,她就不用去了,可以陪在自己身边。永嘉帝写下这段话,给我的感觉就是欣喜若狂的,他觉得好像康顺皇后会因此放弃自己原本的那种想法什么的。”
“看吧?”沈茶一摊手,“他哪儿是没有野心,哪儿是什么很会体贴人啊,这些不过都是他的表象,他其实骨子里面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永远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方面,至于这个选择会牺牲掉谁,其实他是不在乎的,哪怕对方是跟自己相伴多年的夫人,哪怕对方是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他都不是很在乎。整个手札,听二爷爷这么一说,其实永嘉帝提到最多的就是他自己。在姻缘上委屈了康顺皇后和她的姑姑,在人生选择上委屈了自己的儿子,还有他的岳家,永州周家一直都为了他镇守着永州,只为了能给他守住一条退路。”
“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样的。”蒋二爷点点头,“康顺皇后怀孕、生子,到最后皇子送去相国寺,周家的人都没能看上一眼。永嘉帝提过,康顺皇后在怀孕的过程中,是想要接自己的母亲进京的,希望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她母亲可以看到。但永嘉帝拒绝了,给出来的理由就是,岳母年纪大了,永州距离京城太远了,舟车劳顿会让母亲承受不住的,没有必要折腾他们这么一趟。若是他们因此出了什么意外,那就都是他们这些小辈的不是了。”
“如果单纯说这个事儿,永嘉帝说的没错,年纪大了确实是没有必要舟车劳顿了,主要是得赶上这个生孩子的日子,肯定要快速的往京城赶,这要是路上出点什么意外,确实是不太好了。如果不着急的慢慢走,错过了生孩子的那一天,老人家心里就不舒服了,万一有了心病,那就更麻烦。”金苗苗叹了口气,“只是永嘉帝在我这里没有一个好印象,所以,他的这番话,我就是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也是。”沈茶赞同的点点头,“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者,怎么辩解都是徒劳无功的。”
“没错,没错。”金苗苗转过身跟沈茶击了一掌,然后又转过去看向蒋二爷,“所以,真的是在小皇子两岁的时候,就直接送去了相国寺嘛?”
“是的。”蒋二爷很肯定的点点头,他接过梅林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两口又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他是皇子,肯定还是要有皇子的待遇,不会真的像那些小沙弥一样,吃那么多的苦。当然,那些小沙弥可能也不会吃苦,毕竟都是氏族家的小孩,送自己的孩子来寺院,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肯定也不会苦了自家的孩子,是不是?”
“明白了!”金苗苗冷笑了一声,“换个地方生活呗,虽然小皇子年纪小,那些小沙弥也不敢特别的放肆,甚至除了相国寺的主持之外,其他的人也只能供着他,恭恭敬敬的,没错吧?”
“这个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身份不一样,地位不一样,其他人肯定要按照对待正经皇子来对待他的,何况,人家也是上了皇室玉碟的,虽然出了家,成为了所谓得道高僧的衣钵传承,人家依然是皇子。哪怕皇室的地位没有想象那么好,但在面子上也是要说得过去的。何况……”
“何况?”
“永嘉帝和康顺皇后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送去相国寺,这一做法在民间受到了极大的好评,百姓们,尤其是京城的百姓们都觉得,这是陛下和皇后为全天下的百姓积攒功德,是非常棒的一件事情,对于永嘉帝更加拥戴了,永嘉帝在民间的声望也高了一些。”
“这件事情,永嘉帝自己清楚吗?”
“清楚的,而且很高兴,他在自己的手札里面写着,如果因此能扳倒世家,把掌控朝政的权力夺回来就好了。不过,在这个话的下面,他备注了一行小字,白日做梦。”
“白日作梦是永嘉帝自己写的?”
“是他自己写的,看上去非常的无力。”蒋二爷笑了笑,“不过,他也是有点良心,或者能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差不多每隔三五天,他就会陪着康顺皇后去一次相国寺,去看自己的儿子,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小皇子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