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听到鲜哥儿做得一手好茶饭。
便瞥了瞥身边两个不善茶饭,做衣裳能穿就行,从不绣个花儿朵儿的儿媳。
只觉孙子的命还是比儿子的要好。
“娘,我知道你担心啥,鲜哥儿和他娘不一样,若不然,我和鲜哥儿另起炉灶,该给爹娘的孝敬绝不含糊,绝不连累爹娘糟心!”
柳山见柳茂叶一脸冷肃,齐春花又实在说不通,话就脱口而出!
“养儿子有个甚意思,这媳妇还没进门,就想着要撇开老娘,分家享福!”
齐春花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些日子她辗转反侧,若柳山实在坚持,那她也只好提前分家了。
只新媳妇进门就分家,别人说不得背后嘀咕她不慈,更主要,她也怕柳山同自己离心。
这会儿由柳山提出来,别人说甚,她也有个说头。
“你这话可是不讲道理,人山子也说该给的孝敬绝不含糊,能知道孝顺,那就是好孩子。”
“且你以为另起炉灶简单呐,往后柴米油盐的都得他们小两口去挣去操心,你当娘的,不说体谅儿子,怎反倒说这戳心的话!”
徐红拍拍妯娌的手臂,示意她看一眼底下坐着的兄弟二人,他们两房可都是分家另过的,这话说的,火都烧到自个身上了。
被徐红点出来,齐春花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心里就有些虚,偷偷看一眼婆婆,见年氏面色如常,方才松口气。
这会儿也不敢揪着话头不放,冷冷道:“你若真相中鲜哥儿,过完十五我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说罢,深深看一眼柳山,道:“只一点,这人是你自个选的,往后是好是歹,老娘可不给你兜底!”
“这才对,山子翻过年都二十二了,鲜哥儿翻过年才十七岁,他家鲜哥儿年岁轻还能耽搁两年,咱家的山子却是耽搁不得了!”
徐红拍拍齐春花的手,半是劝慰,半是让她看清柳山的行市。
“分家另起炉灶的也是个玩话,这新夫郎进门,还得你调教两年,看着他们别干仗呐!”
徐红拿不准方才妯娌的话是不是玩笑话,只是请媒人提亲,这些话都要透给媒人知道。
不然隐着不说,今儿成婚,明儿分家,到时被哥儿娘家打上门来说骗婚,那时才叫理亏!
“大嫂说错了,我是认真的,我安安稳稳的日子还没过够,实不愿每天过的鸡飞狗跳,若他俩过得顺当,我到时也会上门搭把手,若是过得糟心,我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齐春花定定看着柳山,只觉这真是个讨债的。
这几年为他的婚事年年犯愁,末了末了,给自己找这么一个亲家。
若离得远也就罢了,偏偏同一个村子,这娘们若是有心,屁大点事怕是都能折腾的人仰马翻。
算了,她齐春花和老太太说的一样,就是怂,惹不起,她躲得起。
事儿初步商定,这些儿孙的婚事,自有他们父母操心,一辈不管两辈人,年氏可不想被人拉来挡话头,落埋怨。
拿眼神制止想要出口的老头子,便老神在在磕着大儿烤好的花生,顺手还剥给窝在她身后的小雪吃。
“阿榆,你和长生去灶房下几盘饺子,这棉袄也熬的差不多,吃完饺子就散了吧!”
红薯已经飘出香甜味,柳山心里的大事落定,就忙翻捡已经烤的外皮收干的红薯。
红薯分吃完,几盘热腾腾的饺子也端上桌。
几人分吃干净,临走时,柳榆和年氏以及柳梅香,每人又给徐红三个红包,直言是给绿丫和棋哥儿,还有将要出生孩儿的压岁钱。
送走众人,长生先回房里收拾被褥,柳榆留在东屋帮着一起铺炕。
收拾齐整后,柳梅香已经烧好洗漱热水。
柳榆自端一盆回房里,路过堂屋时又剪了灯芯。
除夕夜,新旧交替,堂屋里需得一夜亮堂。
柳榆和长生热热的烫了脚,闲谈几句柳山的婚事。
鲜哥儿其人,柳榆近几次接触下来,感官还不错,清凌凌一双眼睛又倔又韧,人生的也好,说话也干脆,只看本人应是错不了。
“他和秀秀年岁一般大,两人玩的颇好,他家针线和灶上的活计都是他来,人颇是勤快,心里也透亮。”
“秀秀懒散,他常劝秀秀要学着操持家事,这样以后成了家,手上都来得,才不会被婆家挑剔,就是以后找婆家,有个好哥儿好姑娘的名声,挑选的余地也更多些。”
“…………”
长生回忆着他以前没怎么留意的事儿,细细同柳榆说。
这般听下来,鲜哥儿确实和任氏那娘们不一样,是个拎得清稳得住的。
且他也有意三哥,一个人欢喜另一个人,再成了家,自会处处为小家打算,两人应是能把日子过起来。
便是有些磕绊,也不打紧。
二日还要早些起来煮饺子,柳榆和长生说过小话,也就睡下,并没再折腾些别的。
仿佛刚躺下不久,就听远远的传来鞭炮声,柳榆困乏的睁开眼,往窗棂外一看,外面乌漆嘛黑。
这也不知谁家这般勤快,这么早煮饺子,吃的下去吗。
柳榆翻个身继续睡,约摸半刻钟后,东屋的门开的声音传来,年氏的声音在堂屋响起来,吆喝着柳榆和长生待会儿起身吃饺子。
时下讲究初一的第一碗饺子越早吃来年福气越大。
柳榆揉着眼睛起来,见长生也去摸衣裳,也没阻拦。
长生旧年过得颇不好,这新一年从此后,自是越顺当越好。
柳福生把水烧开,柳梅香也擀开一剂面条,初一的第一碗面条叫钱串子,切的宽宽的煮熟,又细细捣了姜醋辣蒜汁。
钱串子配饺子,福禄寿财一辈子。
柳榆和长生在年氏把饺子放进锅里时,也在篱笆门外摆好了炮仗,只等年氏一句“可以点炮仗了”就开始引燃捻子。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柳梅香去东屋把睡得香甜的小雪从炕上薅起来。
年氏也盛出三碗饺子,每碗却只有六个,恭恭敬敬供在条几上。
天色还是漆黑一片,或近或远的鞭炮声却是此起彼伏的响起。
昭示着新一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