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见没什么事儿,柳榆几人便告辞回家。
路上问起大伯三叔怎不见三个哥哥,柳榆才知今儿天不亮柳繁柳雁还有柳山便去了箭头。
“原说叫你,只箭头有些远,便留你自个在镇上摆摊,这样分散着卖也更快些。”柳茂叶怕柳榆误会,忙又解释几句。
这道理柳榆当然知道,这是大哥他们照顾自己,柳榆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冲柳茂叶摇摇头,便又岔开话题。
“家里的家具可还要另添置些新的,唢呐要不要请一班,这些婚宴的琐碎事儿需得早早有个章程,省的到时手忙脚乱,东西不凑手。”
柳茂林已经办过三场喜酒,对这些事儿还算熟悉,便开始指点起柳榆婚宴的一些事儿。
“这我却不知,阿奶昨儿让我抽空把我房屋都打扫一遍,院子里也拾到拾到,晚点你们家里来,具体的咱们再一起商议。”
婚宴也就办这么一次,柳榆也不想弄得缩手缩脚的,他现在手里也存下一点银钱,办个一般规格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定了晚上吃过饭来家商议章程,柳榆就回了家。
这时辰已经不早,好在年氏已经做好饭,柳福生也装好板车,草草吃过饭,又简略把何大用的情况说一遍。
见长生时不时瞅自己一眼,趁二老没注意,柳榆悄声道:“也想出门啊!”
长生瞅瞅那满车的东西,也没自个坐的地方,便摇摇头,他还是等瓷器卖完再一道出门吧,左右也不剩多少,大概再赶几个集就能卖的差不多。
“等着!”
柳榆从柴房拿出两个四方的藤筐,把瓷器一份份从板车上挪到藤筐里。
他动静如此大,年氏和柳福生都出来了。
“今儿大哥和三婶他们都去了箭头,我一个人在镇上摆摊也无趣,带着长生还有个说话的人。”
柳福生和年氏对视一眼,也懒得拆穿二人,年氏回屋里拿床小褥子垫板车上的麦秸秆上,等柳榆把两个箩筐装到车上的另一边。
长生也在另一边坐稳当了,方把另一块小褥子盖到长生腿上。
为了方便长生伸直腿,柳榆把装着门钱子的背篓背到自己背上,一张竹匾挂到车把上,看着没甚不妥的地方,柳榆和二老挥挥手拉着车便出了篱笆院门。
“等等!”年氏忙又从灶房拿出一个竹凳,摸出根麻绳,穿过竹凳的支撑腿打个结,走出院门挂在板车的另一个扶手上。
“长生腿骨没长届时,可不能久站,你带人赶集也当心些,莫要碰着撞着。”
“哎!还是阿奶细心,我晓得了!”柳榆摸摸鼻子,脆声应道。
坐在车上的长生听到年氏这番话,窝心之余又觉得仿若被当成小孩儿待,有些不好意思。
“去吧!”
今儿出门的晚,柳榆去到的时候,昨儿摆摊的那处已经被人占了,只得重新寻处地方摆摊。
把长生安置在带来的一个竹凳上,再把年氏准备好的晒单拿出来铺好,各色瓷器一一摆放整齐,最后把门钱子拿出来放进大的竹匾里,方便行人挑选。
柳榆清了清嗓子,开始叫卖起来。
“好看又好用的瓷盘瓷碗瓷碟三文一个,三文一个呐!”
“门钱子两文一套,两文一套呐!”
“………”
很快便有客人上前挑选瓷器,门钱子。
“这位小哥儿,你家的这个门钱子怎比旁人卖的略贵!”
竹匾里的门钱子摆的规规整整,有妇人夫郎边挑着喜欢的花体字,边寻找待会儿砍价的角度。
“婶子伯娘们,咱们不是第一天在这儿摆摊了,昨儿就卖的这个价,买的人可多!”
“两文钱一套您不吃亏,平常人刻的是十张纸一套,咱们的要多个五张,且这都是今年新出的花体字,您买了不吃亏,贴在门头窗头上,能鲜亮一整年呐!“
几人掂量着手里门钱子的厚度,知道柳榆没有说谎,略微翻翻心里也是满意的,纸张确实不错,颜色鲜亮,该是今年新刻的,花样也多,贴门头上也喜庆纳福。
“咱们买的多,你给咱们便宜些,我们村还好多没买的人家,回去也给你们带带人。”一个眉眼颇喜庆的妇人不死心,同柳榆绕着价!
“真不成,咱们刻的手都磨出泡了,真不挣钱!”
柳榆谨记三哥的交代,绝不能轻易便让客人砍到价,磨缠的越久,买到的客人越心喜,他们才会觉得占了便宜。
再又一波客人来的时候,柳榆招呼不及,无奈道:“那便五文钱三套吧,再要便宜咱们便亏本了。”
不管是先来的,还是后到的,听到这个价格心里都还算满意,谁家没几个门头窗棂,妇人夫郎们少的买上三套,多的买上六套。
交付了银钱,拿着挑选好的鲜亮门钱子,俱都眉开眼笑。
“这瓷碗怎么卖。”有后来的妇人随口问道。
“不管花色模样,通通三文钱一个,只一个,咱们这都是瑕疵品,挑好付过钱,换可以,退却是不行的!”
柳榆拿过一只表面网纹状的一只汤碗,冲感兴趣的客人道。
粗瓷碗一文一个,汤盆则要两文,这种轻薄透光的瓷器才要三文,虽是瑕疵品,但若不是瑕疵,这个价他们可去哪里买呢,且碗口盘口并无磕碰,避开这一点总能挑到满意的。
长生坐在竹凳上,星星眼看着柳榆,他自小话少,还未被卖的时候,水三妹常骂他是个哑巴嘴,久而久之他就更哑巴了。
常常碰见人也羞于开口打招呼,看着长生同人绕价,介绍东西,心里是满满的羡慕。
送走一拨人,柳榆说话说的喉咙略干,把铜板放进钱袋里,一回头就见长生眼睛闪闪发亮盯着自己,不禁莞尔。
“你先看着摊子,我去买两碗浮子茶过来。”
再过去几家支着一个浮子茶摊,柳榆随手抓几个铜板,把钱袋塞长生手上,转身就快步走了。
恰在这时,有几个老太太老夫郎结伴而来,摸摸地上的瓷器,又翻翻竹匾里的门钱子,几人点头对视一眼,便开口向长生询问价格。
上次同人打交道还是在窑口摆摊卖酥饼的时候,被这几人盯着,长生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见这几人面容慈和,并无不耐不愉之色,方才慢慢放松心情,想着柳榆方才吆喝的话儿,张口一一说明价格。
他笑的有些僵硬,仔细听声音还有些发颤。
柳榆端着两碗浮子茶回来时,就听长生同人说着“这是最低价了,再便宜咱们就亏本了”等话。
把一碗浮子茶递给长生,让他暖暖手,柳榆温声道:“还好吗,我来还是你来。”
手里的热热烫烫茶,令紧绷的心情又放松一些,看着柳榆温和的眉眼关切望着自己,长生忽的就觉不怕了。
“我来吧!”
长生的眉眼舒展开来,声音更加的从容,冲几位老妇人夫老夫郎露齿一笑,端的是斯文清俊。
“各位阿爷阿奶,咱们家这些东西您们买了不亏,您去别处买,这样好的东西,这个价格定买不来………”
今儿东西卖的还算顺利,两藤筐的瓷器卖了一多半,门钱子也所剩不多,两人赶车回去的时候,心情都颇好,互相交换着一些心得。
过了青石桥,就见村里的妇人夫郎们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年老些的在那讲古。
“这俩人是不是八字不合,眼看着到日子了,偏偏都出这档事!”
“是呐!听连生娘的意思,她那表姑竟比何大用病的还厉害些,家里听说已经预备棺材了!”
“啥,棺材都预备上了,鲜哥儿鲜花嫩柳一般的模样,怎命这般硬呢!”
“可不敢胡说,当心大用家的听到哐哐给你两巴掌,且又不止谢家的病倒了,何大用至今水米未进,也说不定是谢家命硬呐!”
先头说话的遭了顿排暄也没敢呛声,讪笑一声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谢家的汉子听说是个猎户,这手上杀的生可不少,何大用说不准真是被谢家连累了。”
便有老妇人接话,说起年轻时听说过的哪个村的杀猪匠造的杀孽太多,晚年凄凉等话。
众人一听,原本的三分信,这会儿也涨到七分。
“阿爷阿奶,婶子伯娘们都吃过午食了!”柳榆推车从村口过,便停下同人打招呼。
“没呢,晨间饭食吃的晚,午食也晚些做。”
说着便又打听柳榆生意如何。
“不过那么回事,能回本就不错了。”柳榆打着哈哈,又把话头扯回何家。
“伯娘婶子们可知吉日改到哪一天了!”
“这却不知,鲜哥儿他娘去庙里请大师合八字去了,还没回呢!”
“婶子们方才说谢家棺材都预备上了可是真的!”柳榆蹙着眉头,只觉这事说不出的蹊跷怪异。
“连生娘人还没去到沟子岭,半路上遇到同样来咱们这报信的谢家老汉,好像听他那么说的,这数九腊月里,若不是实在病重,谁会空口白牙拿这不吉的事儿咒自家人。”
柳榆想想也是,许真是当初合的日子不好,冲撞到什么也说不定。
想到三哥交给自己的荷包至今还在自个家里,柳榆就一阵忧愁,这东西三哥让自己还给何鲜,只是怎么看怎么没有好时机。
告别村口这帮闲磕牙等任氏算命回来的人,柳榆便推车回家。
原以为鲜哥儿这事儿三五日才有个说道,不想一顿午饭功夫,这事就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