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这个理,他们这边算是大安朝的北方,有一年九月就飘了雪花,三月里下桃花雪也很常见。
有房有屋的人家,有些老人尚且扛不过冬天,何况是这个一个衣食无着,受伤不轻的赌徒。
柳榆轻松口气,既然知道任大宝活不长久,就不必拿心头让他疑惑的事聒噪家里人了,水三妹这名字一出口,不说别人,长生听了恐怕都能少吃一碗饭,阿爷阿奶也不喜她。
既然任大宝已是无用之人,任水三妹再有一肚子坏水,恐怕也只能胎死腹中。
搁下这件事,柳榆吃起饭来都更香几分。
吃过饭,柳榆拿上铁锹,一刻不停的去里宅,到的时候村长已经和几个汉子等在那里,见柳榆扛着铁锹过来,都好奇望过来。
“怪我没说清楚,你家里老的老,弱的弱,你又是个哥儿,今次就不必去了,家去吧!”
村长对柳榆摆摆手,让他快些回家,这上山的都是汉子,他一个小哥儿夹在其中,不合适。
柳榆唇角微弯,谢过村长的好意后淡淡拒绝,他过些日子成亲,往后便要担起一家之责,不管从哪方面,都很有必要让村里这些汉子知道他柳榆并不好招惹。
村长见他坚持,倒也没狠赶他,早听说柳家的这个小哥儿气力惊人,比最能干的汉子还要强上许多,说不定真能帮上忙,到时让他跟着自己一道,自己多看顾些就是。
约摸又过一刻钟,人到的差不多,村长一声令下,众人拿着家伙事,浩浩荡荡的就往山上走。
众人先去猎户的泥坯房,几间房屋已经摇摇欲坠,有的房顶已经破了洞,墙体也裂开了,院里枯草丛生,显出一片萧条冷寂。
有村人建议不如哪天把房屋推了,一了百了。
就有村人反对,这房屋虽然破败不堪,但平日也能避个雨,推了有些可惜。
两方人争执不定,最后请村长定夺。
“哪天闲了,把屋子收拾拾掇一番,夏秋躲雨也有处地儿!”村长带着人走向山道,一锤定音。
众人从上往下堵,或是移来灌木丛,或是几人搬来大石头,直折腾到太阳西坠,才弄好小小一段。
“走吧,明儿再来!”村长打了打手中的泥巴,向众人吆喝,看向柳榆的目光都带着赞赏。
今儿这一段山路,就数柳榆出力最多,汉子们挖不动的灌木根,柳榆不怎么费力就挖开了,三四人抬不动的大石头,他一个人能顶五个,轻轻松松就搬了过来。
可惜了,若是个汉子,怕是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万连峰看着柳榆清俊的面容,不由感慨。
不止村长,一同干活的壮年汉子们都不由侧目,这柳榆比传言中的更气力惊人,且下手也狠。
村民们盯着地上断成两截的蛇身,这是方才搬一块石头时惊起的冬眠中的蛇。
大冷的天,黄新惊出一身薄汗,若不是方才柳榆出手,这蛇那昂起的头,对着的就是自个的手,被这翠色的尖尾蛇咬上一口,纵是不死只怕这条胳膊也保不住了。
黄新擦一把额上的汗,忙同柳榆道谢。
“大家同一个村,黄叔客气了。”
一连几日,村里的汉子把大半时间都花在堵山道上,路面也从一开始的泥泞雪泥,变成湿滑的泥巴,最后慢慢干燥,脚下虽还湿软,倒是不沾脚了。
而山道也堵的严严实实,待过上几年,藤蔓疯长,石苔青覆,就再也寻不到了。
这日又是个好天,太阳还未出来,清早起来一片的清寒干冷,山上的积雪也一天天化开,山林又恢复以往的样貌,转眼已经是十一月的最后的一天。
柳榆推着半车瓷器,又装小半篮子刻好的门钱子,同三个堂哥和家里的长辈往镇上去,希望能来个开门红。
“吆!这瓷碗瓷碟的可真漂亮,赶明儿我家办喜酒,能不能借给我家使使。”
任氏背着背篓,身边跟着沉默寡言的何大用,一看也是往镇上去的。
“这可不成,咱们家这些瓷器都是拿来换钱的,婶子家用过了,咱们卖给谁呐!”
柳榆瞅一眼厚脸皮的任氏,不知她怎么开得了口。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用过了,且碗碟本就是给人用的,都是一般的泥腿子,没谁介意这个。”
柳榆但笑不语,并不接话。
任氏碰一鼻子灰也并不气馁,见柳榆油盐不进,转而又去寻齐春花说话,对着齐春花便是一阵恭维,把齐春花夸的咯咯直笑。
末了还不忘借瓷器。
“这我说的可不算,这些瓷器都是两个孩子弄回来的,我家老二还等着卖了银钱娶媳妇呐!”
齐春花摆摆手,把球踢到柳繁和柳山那里,两个孩子不喜任氏大嘴瓢之流,由他们拒绝再好不过。
“哎吆,那感情好,过几日便是我家鲜哥儿的添箱酒,到时山子你来婶子家里帮忙端菜上桌,那日姑娘小哥儿多,你看上哪个,婶子给你保媒牵线!”
任氏快走两步,迈过柳繁,对在场仅有的一个单身未婚汉子使劲画饼!
柳榆走在前头,听任氏拍着胸口夸下海口,又听让柳山去喜宴上端菜送饭,一时同情的都不忍回望三哥的脸色。
一阵沉默,正当任氏以为快要没戏的时候,柳山抿抿嘴唇,声音低沉:“成,到时婶子家里来拿。”
任氏喜不自禁,忙保证定会原样归还,若是打碎,照价赔偿,又怕柳山反悔,柳繁反对,开始数着手指头扒拉那天会去喜宴的姑娘和哥儿。
原齐春花听到二子同意借瓷器与任氏还有些不愉,转而听到任氏说的那些姑娘哥儿的品貌,也心动起来,柳山年纪已经不小,比柳榆还要大两岁,翻年就二十二,这年纪委实不小。
看着二子沉默消瘦的面颊,齐春花一阵心疼,看来这小子终于也知道有个媳妇或是夫郎的好,想着成家了,过不久自己怕是就要去寻连生娘叙叙话了。
这边几人各揣心事往集镇上走。
十多里之外的一条山间小道上,一辆载人的板车被高大魁梧的汉子拉的虎虎生风,一路往山脚行去,板车后两个鬓发略白的人紧抿着唇,一脸的冷肃。
板车下到山脚,走向土路,又走到官道,将午时停在一处集镇,在板车上载着的人的指点下,复又停在一座二层小楼的后门口。
“绑!绑!绑!”
“谁呀,这处是后门,不接客,有需要去前门叫门!”正自洗菜的婆子骂骂咧咧,最后还是走过来一把打开门。
“钱婶,是我,烦请您老帮我通传一声红妈,就说任大宝有重要事求见!”
高大魁梧的汉子让开,露出板车上邋遢且苍黄脏污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