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榆哥儿,家里日子这又过起来了,买这许多的肉。”一个不备,大嘴瓢王氏摸到柳榆的板车前。
一把掀开了柳榆特意拿小褥子盖好的背篓,露出里面的五花肉猪肝骨头等物。
柳榆上前一步,正要一把夺下这娘们手中的小褥子,目光不经意瞥到不远处水三妹贪婪又气恨的目光,不禁心中一动,平复了心中的怒气。
“婶子说笑了,不过几根大骨头罢了,哪里值当婶子这般咋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拉头猪家来吃呐!”
“有些人天生的贱命,便是吃多少肉汤在肚里,那也是一股子穷酸味。”
水三妹恨恨的瞪着这个仿若改头换面的养子,这小子离了她家不但没有贫病交加,一病而死,反而气色越发好,反观自己还要收拾儿子留下的烂摊子,更是让她心中不甘。
“你这婆娘是在说谁,我这人生来多心,若是说的是我,我少不得要同婶子理论理论。”柳榆一挽胳膊,一副要同水三妹理论清楚的架势。
水三妹可不愿同柳榆对上,打又打不过,又不想失了脸面,放两句狠话便脚底抹油溜走了。
“哼!”柳榆冲水三妹逃走的背影冷哼一声,这会儿村口已经没啥人,汉子们都出去找人了,妇人夫郎们搀着任氏也都去她家了。
“婶子,你家和田富贵家住得近,这夫妻俩背地里有没有嘀咕过咱们,你若是知道,可要告诉咱们,这妇人心毒,咱们也能防着点。”
柳榆看着长生的腿,故作一脸的愁色。
“那日天没亮我起夜的时候,恰好听到水三妹在灶房不知同她家谁说话呢,说是长生这孩子卖的太便宜了些,若知他如今这么副好皮囊,少说也能卖十两银子,说是卖亏了,不然现在也不会这般作难了。”
大嘴瓢顺着柳榆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长生腿边的拐杖,脸上满是同情,认真想了想,还真想到有这么件事。
柳榆闻言不禁大怒,却又极力压下:“婶子可知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前儿吧,没两天,这段时间这娘们神叨的很,见天往镇上跑那都是小事,最让人惊心的是……。”大嘴瓢卖了个关子,凑到柳榆耳边悄声道:“她还经常请神弄鬼诅咒人。”
说罢眼睛一扫坐在板车上的长生,冲柳榆眨眨眼。
这咒的是何人不言而喻,柳榆也不想问,遂转移话题。
“今早的时候我听到你们那片宅有狗叫声,你可听到啥动静。”柳榆在气怒之余,又为长生感到难过。
“有呢,今早许良家的狗叫的可凶,也不知是不是看到贼了,还被水三妹那婆娘骂了几句,说它无故叫唤妨克主人呐!”
许良正是许家婶子的丈夫,夫妻两人都是好脾性,这话若是别人听到,高低得和水三妹干一架,有这么咒人的吗。
柳榆扫一眼方才水三妹离开的道路,又瞅一眼面前兴致勃勃同自己八卦的大嘴瓢,真不知许良夫妻俩造啥孽,和这样的几人住一个宅做邻居。
辞别意犹未尽的大嘴瓢,柳榆也不拉板车了,直接调转车头,改拉为推。
看着长生平静的脸,想着大嘴瓢方才的话,柳榆想安慰面前这人,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听到大嘴瓢的话会很伤心。”长生把目光从水面上收回来,放到柳榆还没来得及掩藏心疼的脸上。
“我小时吃的多了,饿的快了,长喜长寿哭了,都会挨上一顿打,随着巴掌落下的就是那些咒骂我去死的话。”
“如果难过,大约也都在那时难过完了,等我长大后,又是天天干的比牛多,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我每天都以为我活不久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难过这些事。”
“你,你怎么不反抗,你长大了,不能打回去吗。”柳榆心口仿佛压一块大石,沉沉的,闷闷的,让他透不过气来。
“打了,我半大时候恨极了也动过手,打不过,不说田富贵夫妻俩,单说长寿,那孩子和你一样,不知道吃啥长大的,八九岁的时候就能把我一拳揍趴下,你看他现在生的这么高壮,若是动手,估计田富贵一家都不够打的。“
柳榆听长生提起长寿,又想起方才任氏骂水三妹的那些话,也不怪任氏嘴巴损,说是双生儿,实在是长喜和长寿从头到脚没一处相似的。
长喜瘦弱,长寿高壮,长喜懒散,长寿从小就精力旺盛,不是把这家的鸡打死了,就是把那家的狗撵的喘不上气,听说从小就是个讨嫌的孩子。
“以前打不过就算了,以后我替你打,给你找回场子。”
想到长寿那壮硕的身材,想也知道挨这样的人一拳会有多疼。
“哎,那我就靠你罩了!”长生脆生应道,眉眼中的落寞一扫而过,复又变得轻快起来。
柳榆也不想再提起长生那些让他痛的过往,转而道:“你说,任大宝掳走何鲜这事儿长寿有没有参与,我记得你说长寿仿佛也沾赌。”
“这我却不知,长寿沾赌也只是我的怀疑,不过,就像许家婶子说的,任大宝一人怕是轻易制不住鲜哥儿。”
长生思索一会儿道。
“若知道这事儿长寿有没有参与也不难,他俩弄这么个大活人出去想必也是为了银钱,村里人找的又紧,想来这几天不好寻找买家。”
“咱们只要盯紧水三妹,不信她不露出马脚,只要她忍不住去找长寿,到时咱们就能知分晓。”
“那让谁盯着水三妹呢。”长生也觉得柳榆的话在理,只是就算是大嘴瓢也有做自己事的时候,且大嘴瓢又是个大嘴巴,让她去盯人,也太不靠谱。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至于人选,我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了。”
二人回到家,柳福生和年氏先是问一遍两人可知何鲜丢了,待听到两人在村口碰见后,又问可有眉目。
“阿爷阿奶放心吧,左右三五天功夫,必有眉目。”
柳榆又把心里的计划合计一遍,觉得没什么纰漏,开口道。
“这时间也太长,这正当年岁的小哥儿便是被拐一日,都能冒出许多的风言风语,三五日时间还不知传出多难听的话,别影响了鲜哥儿的婚事才好。”
年氏是过来人,最是知道这些添油加醋的事,对一个人的名声影响有多大。
且何鲜这事还不是空穴来风人云亦云,而且实实在在被人掳走几日,任是谁,心里都不免会犯嘀咕。
“那还能怎么办,若谢家计较这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性命终归比名声重要。”柳榆有些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