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几副汤药里面有补气血的,五剂一共六百文钱,包扎伤口,接续断腿我就算你八十文钱,一共六百八十文。”
柳榆听到心里轻舒一口气,这比他原本想的便宜许多。
再次谢过赵郎中,柳榆回屋取来一两银子,递给赵郎中:“您老收好,下次换绷带的钱从这里面扣就成。”
赵郎中含笑接过,微微颔首。
还说的话说完,赵郎中挎着药箱就要走。
柳榆扫一眼炕上躺着的伤患,见人似乎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忙接过赵郎中手中的药箱,亲自把人送回家中。
折腾这一趟,柳榆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灶房里柳福生和年氏已经煮好了粥饭,只等他回来便能开饭。
“大伯娘和三婶还有大哥怎没留下吃饭。”柳榆见灶台上凉着一碗浓稠的米粥,便知这是盛与那人的。
“你伯娘挂念着你甜玉嫂子,家里的丫头哥儿也需人看顾,她不放心,就回去了。”年氏盛起一碗红薯片杂粮粥,递给柳榆。
年氏口中的甜玉嫂子是大伯家的儿媳妇,二堂哥柳雁的妻子,两人成亲以来得了一个姑娘,一个小哥儿,如今肚里又揣了一个,如今已经六个多月。
柳榆把红薯片杂粮粥放到阿爷面前的简易小桌上,几人就着微弱灯火,就在灶房凑和吃了。
“榆哥儿,长生这事儿你是如何想的。”
“阿奶,长生人不错,我还小的时候村里人都不愿意同我玩,长生偷偷给我过山里摘的野果子吃,虽然就那么两三次,但他不嫌弃我,这就挺好。”
柳榆快手快脚干掉几个杂面窝窝,唏哩呼噜把粥一气喝完,抹抹嘴道。
“你又不比谁差,他凭甚嫌你,是吧,老头子。”年氏不乐意听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自轻,眉毛一拧,便看向一直悠哉悠哉吃饭的老头子,寻找认同。
“就是,咱们榆哥儿身体健康,干活那更是一把好手,我和你阿奶能有如今轻省的日子可多亏了你。”柳福生笑眯眯道。
柳榆小时还因为别人嫌弃他长得像个男人,力气更像男人,就连吃饭也不比男人少自卑难过过。
近几年,自从亲爹去世后,阿爷阿奶也一年年年迈,他接手撑起这个家,到如今,他万分感激上天赋予他不同常人的大力气。
“吃好了,就把粥端给长生喝,方才我喂他吃了小半碗蛋羹,这会儿想必也消化了。”年氏见柳榆吃完饭,便把凉到正好的米粥递到柳榆手上。
西次间里,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躺在床上的人微闭着眼睛,耳朵却是竖的高高。
突然,只见他耳朵微微一动,脚步声慢慢在门外响起。
“我进来了。”柳榆轻敲两下门权做打过招呼,手轻轻一推,人就跟着迈步进来。
“没睡呢,米粥好了,我喂你吃。”柳榆把米粥放到炕沿,上前就要把田长生半抱起来。
“别,我自己来。”
柳榆靠过来时,散下的发丝轻轻落在长生的颈窝处,搔那处皮肤都跟着发扬,温热的呼吸也紧随而来,熏的长生苍白的脸也染上一丝薄红。
“你行不行啊!”
“啊!”长生呆呆的抬头看向在自己上方的柳榆,有些不明所以。
柳榆有些好笑,伸手指指长生一条固定着夹板的腿:“刚包扎好的,别乱动。”
长生突地想起之前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赵郎中说他这条腿包扎一次八十个大钱呐!人顿时就僵在那里,生怕骨头被自己再动错位了还要花费银钱。
“这样才对,现在的艰苦都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就好了。”柳榆不会说啥好听的话,便挑拣着劝慰,伸手慢慢把人抱着坐起来,背后再垫上一个褥子。
“烫不烫。”柳榆轻轻舀上一勺浓稠的米粥,轻轻吹上一口,喂进长生的嘴里。
如豆的油灯下,长生的脸上飞起两片薄红,他慢慢把这口香甜软烂的米粥咽下去,从未尝过的滋味萦绕舌尖,喉结没忍住又滚动两下。
柳榆不禁莞尔,忙又喂上一勺,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长生的神情自在许多。
“你脸上的胡须都刮掉,看着平白年轻好多,至少作甚留那么长的胡须。”
柳榆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装作不经意打量这人,只见面前的长生头裹一条白色的绷带,原本乱糟糟的头发也被打理整齐披散在身后,耳边飘落的几缕碎发,衬着消瘦的脸庞无端显出平添几分羸弱。
油灯下的脸看起来竟有几分令人惊艳的俊秀,这还真是,柳榆一勺接一勺的喂下米粥,心底就有些羡慕,这人未免长的太好了些。
“我娘……养娘…不喜我这样。”
“什么!”柳榆还沉浸在自己一个哥儿长的更像个男人,长生一个男人,谁能想到满脸胡须的背后,却是比十里八乡的哥儿都生的更好些。
待反应过来长生话中的意思后,不禁怒上心头,大骂道:“我以前只以为水三妹这人刻薄歹毒些,没想到不容人到这个地步,别人生的略好些也碍着她的眼了!”
长生沉默不语,低垂的眉眼投下一排弯弯的影子,养母看不惯他的样貌,小时有事没事都要阴阳怪气两句,大一些更是言语上挤兑。
直到有一天他开始长胡须,胡茬遮挡了面庞,水三妹才消停一些,发现了这么件事,长生自然是更愿意留着胡须。
气氛有些沉闷,柳榆有些后悔提起这么个晦气人,便转移话题道:“你又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身上热不热,感觉烫不烫。”
说到热和烫,柳榆又想起这人胸前那斑驳的烫痕与烧痕,那伤看起来也有些年月,为免勾起长生不开心的事,他着实也恶心水三妹对个孩子下这样重的手,便忍着没有询问。
一碗粥顺利喂完,柳榆见长生似乎有些坐立难安,难以启齿的模样,不由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长生憋红了一张脸,声音低沉,轻声道:“我想方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