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此前对于她还存着莫大的意见的云墨静，如今在听得她口中此话时，也不免别过了头去，好似是不忍心再看到她这副模样。
唐夜霜沉了沉眸子，转而好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如今也没有什么疑问了。从现在开始，您的去向自由，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他们拦着你，至于你此后是想要回去苏府，亦或者是自己远走，我都不会再管。如若您是想要远走的话，如今需要加快速度，毕竟归一大师如今身体抱恙，暂时还顾及不上城中情况，所以趁着这个时间走，也算是恰好。”
柳涟安眼中残余的戾色在唐夜霜落下最后一个字后也已然褪尽，面色看起来有几分惨然，而后又好似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要走的……只不过临走前，有些东西到底是需要交代一下的。毕竟苏乐若是以后回来的时候，大概也不想要再见到我了，正好由得你们去说，他应当是听得进去的。”
“嗯？”唐夜霜听得这么一句话，不免挑了挑眉角，颇有些疑惑地看着跟前的柳涟安。
虽然不明白她想要交代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然而却也可以从她当前的语气中得知，那此前所匍匐在暗处的什么未明的东西，如今好像确实已经要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刻了。
柳涟安不知是否有注意到唐夜霜的神色变化，或许是注意到了也未曾有过太大的反应，如今只朝着唐夜霜轻轻地施了一礼，“你们先随着我去苏府罢。”
苏府？唐夜霜心口难免跳了一跳，不觉已然开始猜测了起来。
能够藏匿在苏府中的秘密，如今想来，也只有那个荷花池底下的东西能够算上了。
心思一动，唐夜霜已然快速地抖擞了精神，一边已经马上说道，“好的。”
柳涟安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一边就要朝着门外走去，然而才刚刚动身，便只见得那身形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而地上如今一片狼藉，跟前的正是方才那被劲风扫落到地上碎得稀巴烂的青花瓷瓶。
“夫人小心！”唐夜霜口中唤了一声，随即眼疾手快地已经奔上前去扶住了她。
柳涟安的身子在唐夜霜扑过来的时候有一瞬的震颤，看动作似乎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唐夜霜，看起来依旧对着人类有着几分警惕，然而最终却还是被唐夜霜稳稳当当地扶住了手臂，随即缓缓地站稳了身子。
也是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头，唐夜霜这才明显地感知到柳涟安如今情况的不对，虽然身子还算是人类皮肤的触感，只是却还是有些冰凉，看上去并不像是正常人的身躯，倒真的像是一株自冰凉湖水中盈盈开出的荷花。若要说是融合未成的结果，那这融合的过程未免也太久了一些。按照常理来说，如今柳涟安的身上怎么着也应该拥有人类的体温，就好似枝娘从前那般才对。
想到柳涟安此前说过自己是占据了从前那个真正的柳涟安的身体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唐夜霜不觉也开始怀疑起来她的说辞。
心中抱着此等疑惑，唐夜霜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放开了她的手臂，一边朝着神色微惊的柳涟安颔了颔首，转而已经随着她一起出了门。
府内的人等见着柳涟安如今居然已经跟着唐夜霜面色如常地出来了，不觉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却还是给她们所经过的地方让出了一条路来，好似都怕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一般。稍微离得近一些的，如今也是满面惊恐，恨不得赶紧往远处退去。
唐夜霜也是这时候才开始真正地注意到他们对待妖精的态度。
说起来这实则也无可厚非，毕竟人们都是怕死惜命的，在面对怪力乱神的东西时因而不了解，所以才会顺理成章地产生抗拒和害怕的情绪，再加上的确有妖精伤人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们如今害怕柳涟安，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如今想来，柳涟安在发觉自己被如此排斥时，心中大抵也是难过的。毕竟她是那样的想要成为人，想要跟自己心爱的人简简单单地以最为普通的身份生活着。如果没有青鹭这么一茬，或许她还能够继续隐瞒下去。
但，到底是没有“如果”。
想到这里，唐夜霜不觉瞥眼去看柳涟安面上的神情，但见她如今脸上已经是一派平静，目不斜视地穿梭过重重人群之中，径直朝着大门口停着的马车走去，好似早就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情形，只是在临上马车的时候，才控制不住回望了一眼那些以异样眼神打量着自己的人们。
那被她视线扫过的人们无一不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只当她这么一眼是将自己列入了目标之内，不觉都开始零零落落地恐慌了起来。
唐夜霜皱了皱眉，朝着他们严厉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马上闭嘴回去，这才使得场面暂时平静了下来。见得局面控制住以后，唐夜霜回过头去想要跟着上马车之际，却正好触及到了柳涟安回过眼去时，那幽黑的眼眸中流转过的一丝暗淡和失落。
到底还是在意的。
一时间就连唐夜霜也不觉失语，想要安慰什么，却什么都无从说出口。她无法向她保证所有的人都不会歧视她，就连手下的人她也无从掌管。毕竟所有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纵然是他们的上司，也没有着那个的权力去硬生生地改变他们固有的想法。所以，如今就算她说什么，也只是枉然而已。
好在，柳涟安并没有在轿外做过多停留，很快便已然钻进了轿内，隔绝了外界对于此那些不一的视线。
唐夜霜也由此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也不欲再坐进轿内，只是接过了马夫手中的鞭子来，一边飞身跨上了马去，转而对着那一脸惊讶的马夫挥了挥手，“我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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