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正在慢条斯理地系着衣裙系带的她,强自稳定了自己的语气,一边沉声问道,“陵王殿下呢?”
“将军么?他一大早便已经出去操练兵士了,如今还没有回来,独独留得我一个人在这里,真是好生寂寞。原本只是想要换件好看点的衣服,没想到还没换上,你便直接进来了。”说到这里,她伸手到唇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如同懒洋洋的猫咪一般的姿态,看起来尤为的懿态娇慵。说话时,那有几分狭秀的眉目微微地挑起,好似有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般,溢出一股子名叫做“风情”的味道。
然而他盯着这般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的她,却丝毫没有敢放松心思。
他可是见过她浑身是血地站在血泊之中,面目冷静的模样的,深知跟前这只美丽的猫咪拥有着么多狡猾的心思,也拥有着多么尖利的爪子,稍不注意,便能够扑上前去挠人满头满脸的血,甚至扑上前去抓破人的喉咙。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心神一凛,抢先收回了自己方才隐约有些游离了的心思,只颇有些不自然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她那千娇百媚的面庞中移开,转而又沉了几分自己的语调,“得罪了。”轻微地顿了一顿,他环视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营帐,确认云墨寒的的确确不在里头以后,这才继续开了口,“既然殿下不在这里,我便先离开了。”
说着,他已经飞快地转过了身子,匆匆忙忙地就要离开,好似是在害怕着什么。
转过身子前的一瞬,他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女子似笑非笑的目光黏在自己的脊背上,总惹得他一阵不自在。但奇异的,却并不让他感觉讨厌。
然而最终,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而那个女子在背后抢先一步叫了他一声,“刘副将。”
他原本想要装作自己听不到,径直往外头走去,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过不去那一关,最终还是认命般地脚步一滞,顺着身后的声音回转过了眼去,正巧对上她弯起的眼眉。
还没有等他发问,她已经颇为主动而乖巧地补充解释道,“我听到旁人都这么叫你,所以也跟随着这么叫了,想必您不会介意吧?”
他抿着颜色极淡的唇,没有回话,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话。
一时间营帐中的空气因而他的沉默回应也凝滞了几秒钟,她却似乎浑不在意这等尴尬的气氛一般,主动又开了口,“将军他看着过会儿就来了,您便在这里坐着候会吧,免得来回走动,实在是麻烦。”
开什么玩笑,如今军中盛传跟前的女子已然是殿下的新宠,而自己身为陵王殿下的部下,跟这个人单独共处一室像什么话?他分明是想要拒绝的,但是好似如何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最终只能沉默着不发一语,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但身形依旧凝滞在原地,并没有坐下。
她却将他的此等反应当成了答应,不禁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将军身边的人还真是有趣。”末了,还没有等他应话,她已经自顾自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语气中带着几许漫不经心的撒娇意味,“近日这里夜中湿气重,引得我每回睡醒肩膀都酸疼得紧。听人说刘副将您对于筋骨肌肉方面的问题最为拿手,不知道可否为我推拿一番?”
这样明目张胆的邀请引得他瞬时一阵喉头发紧,然而还未等他心中想出拒绝的话语来,脚步却偏偏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翘着脚,坐在榻上,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闭起了双目,口中溢出娇媚的指引,“嗯,就是肩颈这个地方,还有腰……”
他因而常年握兵器而生满粗糙大茧的手一寸寸地抚摸过她轻薄衣衫下柔软细腻的皮肤,只觉得所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灼热得发烫,热气顺着脚底板往上直冒,自心口穿过嗓子眼去,几乎要在他的头顶上头丝丝冒烟了。而她却好似只是单纯地在享受他的推拿一般,尤为的平静淡定,反而衬得他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急躁上火。
正在他差些已然忍不住的时候,只听得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好似从那神魂颠倒的状态中陡然清醒了三分,连忙收回了手去,转而退到了一边,在下一瞬已经尤为熟悉地对于走进来的那个人影说道,“参见陵王殿下。”
云墨寒不知道是否有发现他们方才那等暧昧的相处情况,只是挥挥手让他起来,一边又望着那个正慢吞吞地重复揉捏着自己肩膀的女子,“鸠姬,你怎么还在这里?”
鸠姬却没有马上回话,只是轻飘飘地晃了候在旁边的他一眼。
他好似什么重要的心思被拆穿一般,霎时紧张得握紧了拳头,低下了眼眉去,一边只感觉到那带着几缕香气的衣袂划过了自己的手背,没过一会儿,她便已经出去了营帐之中,却好似也把他的一部分心思带走了。
从此以后,万劫不复。
他从回忆中抽出神来,重新望向跟前的鸠姬。
她的眼睛瞎了一只,如今已经不如从前般美貌,然而那骨子里头致命的吸引力却还是那样鲜明,依旧可以让他想起那一日营帐之中她身上的香气,以及温度。
刘副将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低眼直视了她余下的那只眼睛,“我不后悔。”
鸠姬微微一愣,而后便是突然咯咯笑了,如同一朵盛极的鸢尾在茫茫夜中摇晃着,挣出了难以言喻的艳色。
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了他,眼底却是冰凉的。
赤月皇城内,夜依旧深沉。
由于一口气喝了太多的烈酒,柳涟安醉得昏沉,只觉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一般,那种难以名状的疼痛感呼之欲出,柳涟安忍痛地用纤细白嫩的双手抓住自己的两侧裙摆,上好的布料就这么被抓得褶皱,甚至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