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泛着甜腻的脂粉味道,她一嗅便知晓知晓刚刚涂好的胭脂又被蹭掉了,只得埋怨地瞥了他一眼,“真麻烦。”
他用中指的指腹沾去自己嘴边的胭脂,扯着嘴角对她笑得促狭,“一点儿也不麻烦。”末了又说道,“你的唇形很美,涂胭脂很漂亮。”
她赌气,“那我以后就不涂胭脂了,免得你避开时又兽性大发,要是为了胭脂赔了命我可不乐意。我一直再三强调过的,我很惜命。”
楚月却是似笑非笑地反驳,“不行。”
“凭什么?”她很不服气。
他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喜欢。”
宦娘一时被他噎得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得打开了车门向别苑走去,手却被后一步下马的他拉过。力道虽然并不算大,然而因而她走得太急,到底还是牵说了一些。
宦娘不禁吃痛地低咒了一声,无奈地转过身来,“什么事?”
她本以为他要吻自己,这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抹了抹嘴上残余的胭脂才敢转过身来看着他,然而他只是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镯子套上她纤细的手腕。
宦娘怔怔地看着左手手腕上的光耀闪烁,“这是?”
楚月答得甚是轻巧,“前几天跟西域的商贩谈生意的时候偶然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就顺手买下来了。如今一看,果然甚是合适。”
她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故意挑衅道,“没想到楚庄主对自己送上门来的女人也能够这样花费心思,若是此前没有打听过楚庄主的名声,我或许差些都要爱上您了。”
楚月果然眯了眯眼睛,“现在如何?”
“现在我自然爱的是别人。”她随口答了一句,很快便已经发现跟前的男人气场似乎稍稍沉郁了一点,心中难免稍稍一惊,随即补充上了一句,“自然是骗你的。”
“哦?”他似笑非笑地轻轻道了一声
宦娘仍是不死心地歪着头追问道,“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会怎样?”
他的声音忽的变得很冷,“宦娘,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有这个可能。在我发现之前,请想尽办法先杀了我,不然死的就是你们。”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我最讨厌的,便是背叛。”
最后几个字,分明是语调轻巧地说出的,然而却让人无端端感觉到了别样的威胁。
她想了想,忽地扬起了嘴角,在阳光底下对他笑得特别好看,“我会努力的。”
还未等楚月发火,她便急急开了别苑的门走了进去,背过门板的那一瞬间宦娘仿佛听到门外的他一声低低的笑,却始终听不出来其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随即而上的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而后是,马蹄嗒嗒的声音,显然是已然走了。
她轻轻地背倚着门,待到门外的声音由大到小,最后彻底听不到后,才缓缓地抬起手来,看向手腕上的镯子,那一颗颗的宝石迎着阳光灼灼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一时间差些痛得流出泪来,她面上却是在笑。妩媚而冷冽。
那么虚妄的光芒。
她充其量只不过是楚月心情好时养着的一个玩物而已,如果自己什么时候惹得他一不高兴,就算杀了她,也算是死不足惜。
她是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的。
宦娘一点点地褪下手腕上的镯子,随意地一扔,丢到了旁边的书架上。
那镯子不甘心地在书架上跳了几下,最终还是滞留在了书架的边缘处,横弋在乌木制的顶柜上上,泛着晶亮的光。
没用的。那个双手沾血的男人,那个狠厉如刃的男人,他定是不会陪她走过这漫长一生的。
她用指尖仅是轻轻一推,镯子从书架的边缘处“嗒”地一下丢了下去,掉到了平时无人管辖的书架和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里,除非是强行移除这个书架,不然就再也没人能够发现它。
或许此时此刻只有她左手手腕上的那一圈被镯子压过而现出来的红印,才能够证明这枚镯子曾经被一个男人温柔地套在她的手腕上过。
她缓步走上楼去,回到自己的厢房时想要给自己的面容上重新匀上脂粉时,习惯性地抬起手来,一瞥眼才发现手腕上的那圈红印早已经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而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
楚月刚出大门便被一个匆匆而来的身着粗布短衣的小男孩撞到,小男孩一个趔趄跌倒在了地上,楚月微皱着眉掸了掸衣角,摆了摆手正打算让手下人扶那小男孩起来时,忽的看到了小男孩外头宽大的罩袍下的一撇衣角透漏了出来,看花色似是一件戏服。
他死死地看着那熟悉的花样,似是猜到了什么,不去理睬小男孩不情愿的叫嚷,直接将包袱拿了过来,小男孩本还想去抢回来,却被手下又打倒在了地上,吃痛地唤出声来。
楚月挑了挑眉,刚打开包袱,只见得一个纸包应声落了下来,手下人忙弯腰捡起,小心地将拆开的纸包呈在他面前。
他看着那装在纸包里的东西挑了挑眉,其中一个人识相地回了一句,“这纸包里装着的,似是一包小石子。”
小石头。
楚月凌厉的眉眼忽的一眯,蹲下身来,直直地看向那个刚才被推在地上神色惊惶的小男孩,冷声问道,“你是谁?”
小男孩似是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只拼命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手下站了出来,恐吓道,“还不快说!小心老子打断你的小细腿儿!”
小男孩只是不住地摇头,惊慌失措地爬起身,撒腿就跑。
手下人本打算去追,楚月站起了身,神色冷淡地摆了摆手制止,“算了。”忽的声色冷了起来,“反正,已经知道是谁在跟我抢东西了。”
狠厉的语气不禁让人打一寒颤。
楚月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最终竟捏碎了掌间的纸包。那些小石子从指缝间一下子倾泻出来,惨淡地散落在一边的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