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襄公主的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更多,然而坐在她跟前的唐夜霜还是觉察出,她已然有些生气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会引得往日面对任何事情处世态度都淡然如水的平襄公主也就此动怒?唐夜霜心中疑惑,一边只拆开了包裹着那个物体的丝绸方巾,只见得里头显露出一把精致的扇子来,底下垂着一个青玉小坠子,配着朱红的流苏穗子,看起来古朴雅趣,于细微之处可见其价值贵重。
扇子?唐夜霜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一些,一边抬起眼角的余光来觑了一眼跟前平襄公主面上的神情,只见得她依旧神态自若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好似已经稍稍地平息下了火气,然而却半些都没有解释的念头。
唐夜霜轻轻地叹了声气,一边将那把扇子缓慢地一点点折开,只见得洒金的扇面上头落着朱红嫣然的桃花,碎红点点,与浸着碎金的雪白纸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每一片桃花瓣的勾勒和晕染都恰到好处,一看便知道是出于名家之手。只是,这把扇子又是为何能够引起整个神侯府内的如此大的风波,唐夜霜任是左看右看,也始终窥不得其中隐藏的玄妙之处。
唐夜霜反复端详了半晌,一边稍稍地颔了颔首,最终也只感叹了一声,“倒是把好扇子。”末了,又抬起眼来望向跟前的平襄公主,到底还是主动询问道,“但是这把扇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平襄公主对着底下的那只青玉坠子稍稍地抬了抬下巴,“重点不在于这把扇子,而在于底下的扇坠子。”
唐夜霜依言朝着底下看去,只见得那个青玉坠子原来还有另外一面,摇摇晃晃着,隐约透出了什么笔画字形。她掐着底下的朱红穗子将其翻转过里,只见得那个小坠子上头正以瘦金书镌刻着一个“誉”字。
见到此,唐夜霜禁不住也是轻轻地挑了挑眼角。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神武侯的名字似乎就叫做……江誉。
唐夜霜以拇指稍稍摩挲了一下那个坠子,确定并非是新加上去的产物,而是已然有一些年月了的东西,想来应该并非是有人故意为之,再配合上跟前那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女人用的桃花扇,其中隐含着的意思,就算唐夜霜对于其中前因后果并不算太过清晰明朗,也还是多多少少能够猜测出其中一些端倪来。
只是,想要让这件扑朔迷离的事情变得更为清晰一些,到底还是应该问问看跟前的当事人。
果不其然,跟前的平襄公主已经如实答道,“这把扇子是今日被一个男孩子送到神侯府里头来的,我也未曾见过他,只听人说好似是穿着士卒的衣服,面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脸,也没看清楚身上的衣服究竟是哪个军队阵营的,只说这东西是自边关神武侯江誉托人传来的,而后便一溜烟的跑了,其余什么信息都未曾得到。后来仆人代以传递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地上,里头的这个扇坠子便露了出来。但凡是在府中待得久一些的,亦或者是说从前跟我夫君那亲近一些的,均在第一时间便已然认出来那正是我夫君的旧物。然而如今却绑在这么一把扇子底下传递过来,其中的用意,想来并不是那样友善。”
听到此,唐夜霜的眉尖若蹙,“这……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把扇子而已,会不会是想得太过多了。更何况,如今也只说是一个不明身份来历的小兵卒前来送的,究竟是不是神武侯亲自传递的还不知道呢。”
听到此,平襄公主不自觉地低眉一笑,然而笑意却并未浸染到眼底,黑幽幽的眸子里好似也掠过了清冽的荷风一般,清亮明朗得有些惊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人们都只是希望能够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剧情,所以无论事实究竟是如何,如今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大概便已经与一个弃妇无异了。”
停顿了一下,平襄公主的面上总算出现了几分为难,却也是随意的语气,虽然表现得很是担心,然而实则心里头却好似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头疼的是,老夫人如若听到这等风声,估计又要变本加厉地怨都是她的儿子娶了我,所以如今才滞留于关外战场不肯回府了。”
唐夜霜这厢正想要开口,已然被她平平静静地接过了话茬去,“你不必安慰我,我也明晓是各方有各方的难处,所以一再忍让,想必老夫人说得自己没趣了也是时候能够到头了。我这边倒是并不觉着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毕竟这府中人多口杂的,总会有人捅到外头去。到时候不说皇室,神侯府的威严何存?”
她从始至终语调都是一派平静,好似没有一丝特别大的情绪起伏,然而却无端端地透露出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唐夜霜点了点头,“的确。”末了顿了一顿,又端详起手中的那方才包裹着那把扇子的方巾来,忽然间微微眯了眯眼睛,低低地道了一句,“不对。”
平襄公主稍稍一愣,“怎么?”
唐夜霜稍稍端详了一眼这块方巾,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一般,这才继续说道,“这方巾上头的织纹图案,是这几日京城里头刚刚流行起来的新样式。而神武侯已经快要出征一个月了。若这个东西真的是从边关那里寄来,又如何会用这块方巾布包着?”
听到唐夜霜提出的这个疑问,平襄公主的眼眉也禁不住沉了一沉,转而打量了一眼那块方巾,然而想了一想,最终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这块方巾上头的织纹图案的的确确是这几日才在京城之中流行起来的,然而在此之前便已经有生产,只是没有此前那样大批量而已,但到底还是有的。说不定只是当时凑巧选中了这一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