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送信的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眼界中时,平襄公主这才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盏,转而再度朝着旁侧摆放着的那封书信看去。
在心中思量了一会儿,她到底还是长吁了一口气,在心中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什么样的话语以后,这才拔下发间的簪子,就欲拆掉封口的蜡印。直到这时候,她才眼尖的发现,上头的蜡印似乎有重叠的痕迹,似乎是被人封好拆开过后,又封上去了一般。
鉴于上头的印痕只有神武侯个人特有,平日里随身携带,旁人绝无可能有所临摹窃取,所以排除了中途有人掉包的可能性,十有**还是本人所为。只是他原先到底是写了什么话,才会令得这么一个人物都那般纠结?
稍稍地拧了拧眉头,平襄公主最终还是抱着万分的疑问,一边以钗尖剔开了上头封着的蜡印,眼看着就要从中抽出字条来时,府外陡然有人来报,“夫人,有客人来访,说是来寻您的,托小的来通报一声。”
刚要探入信封内的指尖稍稍一顿,平襄公主最终到底还是暂时停下了手来,转而从腕间悬着的玉镯里抽出一方帕子来,一边将钗尖上的沾染的碎蜡擦拭干净,重新簪到了头上,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是谁?”
自己嫁入神侯府的这些天里头,并没有任何人来寻过她,除却每日给公婆奉茶以外,其余什么人也不用见,什么人也不用交流,她反而还乐得清闲自在,好似从前在自己宫中一般。
这般被人忽略,换做旁人或许心中难免多多少少会产生几许落寞,然而她却早已经在从小到大皆少人问津的环境之中喜欢上了这种生活状态,此时此刻,显然很是满意。
但今日居然有人想来拜见她?这又会是谁?自己在宫中认识的人不太可能这样贸然出来,在京城里头也并无什么朋友,能够直接找上神侯府寻她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方人物,又是找自己来干什么的?
平襄公主正在心中颇为疑惑地猜测着,已经听得下头的人禀告道,“是陵王妃,唐夜霜。”
唐夜霜……平襄公主在口中轻轻地念叨了一声这个名字,只感觉有隐隐的熟悉,似乎有听说过此人在京城内的事迹。而她,也不过只是在兄长昏礼上头遥遥地见过她一面,印象中是个冷丽的女子,除此之外,也再无别的交集了。心中只道这是一个跟其他循规蹈矩的王妃颇为不一样的人物,虽然曾经燃起过几许兴趣,但是最终还是因为实在懒于交际,也有些担心见到真人之后反而会失望,所以才逐渐的灭了这分心思。万万没有想到过,在如此久远后的一天里头,这个人居然会主动寻上门来,倒也是一桩缘分。
然而便是这么一个平日里跟自己素无来往的人,又如何会赶在这个时段找上门来?她在心中思量着,却如何也寻不到确切的答案。然而毕竟是自己哥哥府中的王妃,就算她关系疏离,这样闭门不见显然也不是她能够做的事情,末了也只能摆了摆手,“请陵王妃进来吧。”顿了顿,她抬手指了指茶案,“将上头的东西撤了,重新沏一壶银针来,听人说,王妃娘娘似乎偏爱银针一些。”
不交际归不交际,这些宫中人等基本的习好她还是在心中存有印象的。虽然平时不怎么用得上,然而偶尔一次,便已经足矣了。不过说起来,今日发生的意外事情还真够独特,先是此前言明将自己当做不存在的夫君千里迢迢递了书信过来,居然还吩咐她照顾好自己,后者便是从前想要结交的人主动找上门来寻自己。两件事情皆来临得没头没脑,让她总感觉有些异常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下人顺从地领了命,“是。”
待得将杯中的残茶喝完以后,自门口总算出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不似她印象中那些皇嫂们的隆重打扮,走一步两步就能听得发间的步摇簪子一阵叮当作响,反而身着一身简单利落的天青色衣裙,一头溜光水滑的乌发仅仅以一支羊脂玉簪子拢在头顶上,看起来简单又清爽,整个人像是自灿烂的天边飘来的一朵青云。而她的肤色又比常人都要白皙一些,衬得那双幽黑的眸子愈发夺目,让人不由自主地已经被其吸引而去。
若不是事先通报过,她或许认不出眼前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皇嫂。毕竟她此前深居宫中,所见到的官宦女子皆都是一副庄重繁冗的打扮,面上描着浓重的宫妆,举手投足之间皆优雅妥帖得好似一块无暇的美玉,美则美矣,然而总让人觉得失了些活气。然而跟前的女子刚出场,甚至一句话都还未说,便让人感觉到了如水一般的流动和活力,让她心中不由得萌生起几许羡慕来。
平襄公主被眼前闯入的女子引得愣了一愣,然而很快便已经反应了过来,只马上敛了面上颇有些意外的神情,一边盈盈起身,对着跟前的人福了一福身子,转而又抬起了眸子来,平铺直入地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王妃今日如何会过来?”
唐夜霜在走近大堂里头的一刻,自然也第一眼注意到了那个正在不紧不慢喝茶的平襄公主。
虽然容貌并不算惊艳,然而自身上所泛出的那股子从容平定却又暗藏风云的气度,倒是有那么几分像云择天晚年时候的状态,让她不自觉地都已然开始感叹起基因的神奇之处来。只是或许这样的相似,因为对这个公主的忽略,所以在从前从来未曾有人重视提起过,这才使得一块上好的璞玉就此埋没。
倒也是可惜。唐夜霜兀自在心中叹了一句,一面已然开门见山地说道,“除却夫君特地来信让我多托些东西来这里,且当做是迟来的新婚贺礼,我今日过来,也是为了向公主您询问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