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在军队中并算不上什么大事,然而苏罗那毕竟是曾经以一人之力撑起一支军队士气的领军人物,又是极为铁血的人物,从前无论再如何重伤,也从未缺席过出征,更何况,这一次面对的还是身为老对手的自己。
而如今,苏罗那却已然没了声息,那是否是表明,他如今的情况已然比此前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了?
想起唐夜霜曾经跟自己提过,苏罗那如今身上带有某种奇异的毒素,只能靠着药材吊着苟延残喘。若真的是这样,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如此想着,他走上了城楼处。
见那云墨寒出现,顿时敌阵全员来了精神,手中的长刀蠢蠢欲动。众人无不在心中盘算着到时候应该一刀杀了他解恨,还是活捉了他邀功,无论哪种,此后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是如何大的诱惑力!
对方的领军主将显然看出来了士兵们的想法,只扬声道,“谁第一个取下云墨寒的头颅,奖励黄金百两!若生擒云墨寒回朝,奖励黄金二百两!”
一时间,敌阵轻微地骚动起来,士气陡然高涨,片刻,便已成燎原之势。
面对着这样的生命威胁,云墨寒仅仅只是挺直着脊背,负手在高耸的城墙之上高踞遥望,随即利落地打了一个手势。
几乎是他手势打的一瞬间,只见城楼之上的暗格在瞬间开启,底下的众人还未来得回过神来,那层层叠叠浸透了火油的火箭已如蝗虫过阵般扑杀而去。灼亮的火光掠过天际,落地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便是一地焦黑。继而往下的是巨大的滚石,将欲搭上的登云梯砸了个稀碎。
眼看着城楼下的军队下意识地往后撤去数十丈,云墨寒紧了紧手中的长戟,利落地跨上了早在城门后等候的战马,勒紧了缰绳调转过马头看向一列整装待发的伤兵,掷地有声地大喝道,“我城将士听令!今日之战,至关重要,随我诛杀犯阵蟊贼,保卫我家国安康!振我赤月国四海之威名!”
“诛杀蟊贼!保卫家国!振我威名!”
城门在将士们的振臂高呼中开启,云墨寒率先拍马而出,趁那暂时被滚石火箭所扰的敌军躲避时,挥舞着长戟扑杀而去。
统辖的三百余将士立刻紧随其后,虽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然而却阵法整齐,目光自始至终正视着前方,视死如归一般的狠戾,气势凛冽,更甚百万雄兵。
座下的战马被迎风而卷来的沙砾碎石击痛,嘶鸣着仰起大半个身子来,势如惊雷,而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紧紧攥着缰绳,不畏不惧。那墨玉般的眸子里始终是冷定的,如同逆转生死的修罗。沙场上簌簌燃起的业火在他的脸颊轮廓上镀了一层琉璃色,银甲下的红裳在风中烈烈飞舞着,似是一团红莲之火破空燃起。
“杀!”
守城之战,他从前谨遵的是前人教诲,采取的向来是耗损之术,坚守不攻,只愿能拖一时便拖一时,等待援兵到来,然而此时实力太过悬殊,恐怕死守不成,他已然拿出了鱼死网破的气势。
手中的长戟在一次又一次血刃后似乎寻到了某种共鸣,在他的手中“嗡嗡”作响,似是爆发出了某种奇异的力量,更让他越发得心应手起来。血“哧”一声漫天溅洒,浸染得他一身艳绝的红衣渐黑,已然不知到底是他的血还是对方的血,只知道银盔之下那一双杀红了的眼,始终是坚毅而冷清的。
敌军领帅原以为他会如前几日一般坚守阵地,却未曾想过他竟会反过来扑杀,一时间也顾不上太多,只连连率军后退避过赤月军队的锋芒,战场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拉离赤月城楼数十里的安全地带。
直到这时,银琅**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人数占优势,应当直面对击,这才重振散乱的军阵,勉力对抗起来。
敌军比赤月国余兵至少多了两倍有余,如此巨大的人数悬殊,纵是云墨寒也逐渐有些力不从心来。接连几日的不眠不休,他只觉得眼前已经有些发黑,引得脑内越发的沉。忽觉眼前一道雪亮的刃光掠过,他一惊,下意识地一侧身子,躲过了那刺向喉咙的一刀。
锋利的刀刃险险划过胸前的护心镜,溅出一抹慑人的红来,瞬间血腥的气息缠绕在了他的鼻端,疼痛接踵而来,却也让他猛地一震,清醒了不少,随即利落地一转手中长戟,一举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日暮西沉,天边云霞却华彩依旧。血色的黄沙在眼前铺就开一层迷雾,温热的腥血点点飞溅。近三个时辰过去,虽银琅**队受到重创,然而云墨寒这边却也已然只余了百余将士,仍在负隅抵抗着。
快要来不及了,云墨寒咬紧牙根,手中长戟横扫八方,一路拍马冲散那重重敌阵,撕开那本有零星漏洞尚未填补的包围圈,直冲那主帅方向而去。
弑帅,他现如今只能想到这点!有道是擒贼先擒王,主帅一死,军心定然散乱,他是要以最大的代价,博得最小的胜利!
然而银琅主帅岂又不知他心中所想,仗着人数的优势,排兵布阵之间,已然将他重重隔离在外,车轮一般轮番上阵,无论如何,也近不了他的身。
正浴血拼杀之时,耳畔忽捕捉到远处渐近的马蹄声响。云墨寒挥戟斩杀下身后一个欲偷袭的士兵,一边控着缰绳回转过身眺而去。
远处城门大开,迎面而来的是两面巨大的明黄色旌旗,一面是以朱红、金黄、墨绿三色丝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龙纹图腾,而另一面则绣着“赤月”二字,在猎猎的狂风之中飒飒飘扬着,气势磅礴,锐不可当。领头的人,正是神侯府之子。如今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看起来很是威风。
援兵到了。
他终于舒了一口气,转而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眼睛,手中的令牌朝着援兵队伍来时的方向挥了一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