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风声周芙又如何会不知道？然而此刻为了配合云择天，她还是不得不摆出了惊诧的神气，“竟会有这等事情？”
他转过眼来，死死地盯着她，漆黑的眼眸中隐约有风云流转，“那件衣服，是朕赏赐给她的，其中只经过你的手。”
周芙的心头一颤，已经在第一时间明晓了他的意思，心中第一时间便已经想到了白日里做的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境，不觉一阵心惊胆战，连忙离座跪了下来，“臣妾绝不敢做这般恶毒的事情！这些年来，皇上难不成还不清楚臣妾的品行么？更何况，连皇上都知道赏赐的衣服经过臣妾的手，臣妾又如何会蠢笨到明目张胆地在衣服上动手脚，这不是明摆着将自己推出去么？”
顿了顿，她又将低了声调说道，“臣妾如今已经贵为皇贵妃，如何会容不下一个秀女？这么多年……臣妾不是也就这样过来了么？”
云择天端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并没有动作，直到她说完以后，这才缓缓地伸出手来，虚扶了她一把，“起来吧，朕自然是知道你的品性的。”
最后半句话，他似乎刻意强调了一番，而后又微微一弯唇，眼底却没有笑意，“之所以跟你提这件事情，不过是想让你好好地彻查此事而已。浴池那件事情，还可以说是妖孽所为，然而却也不能把所有罪过都归在妖孽身上。”
她这才稍稍安心下来，转而说道，“此事臣妾一定会在后宫好好调查，会给皇上您一个说法的。”
云择天点了点头，转而继续看向面前的歌舞了。
周芙随之也同样整理好了心神，与他一同欣赏，然而心却早已经不在了上头。
貌合神离的两人之中，一时间竟没有一人发觉座下的枝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了场外。
桃芙殿外，月色无边。
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唐夜霜自然更加警惕了一些，只四处张望着附近的场景，生怕又有什么突然间窜出来袭击。好在这一次，她等的人十分准时，很快便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并肩在这片夹竹桃林走了一阵后，她率先问道，“你是要我来这里看什么？”
正问着，她却察觉到，楚月的脚步声乍停。
唐夜霜回转过身来，有些疑问地望向身后的楚月，“怎么不走了？”
楚月却只是大大咧咧地往她的身后后指了指，模棱两可地应道，“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唐夜霜警惕地皱了皱眉，只觉得脊背上一阵无名的凉意攀升而上，一边暗自隐匿下袖袍下的一抹冷厉的光，低下头来只防备地低声重复了一句，“客人？”
她分明没有感觉到任何第三人的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唐夜霜那绷紧了的身体，已然摆出了备战的姿态，相比之下，一边的楚月却显得尤为松散，“不用这么紧张，她暂时没有害人之心，就算是害人，估计也不会忍心让你死得如同前人那般难看的。”
唐夜霜的神色冷峻，并没有因为楚月那油腔滑调的安慰而和缓三分，语气隐约有些怀疑，“我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这……”
她还没有说完，那头的楚月便已然笑出了声来，“你自然是看不到的。”
她仅仅望了一眼便拧起了眉，“那是……？”
“一只小妖精而已，趁着今夜这月圆的好日子……”楚月一边低声应着，一边伸出手来，看似闲散地将手中的早已然备好的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包甩了出去。
唐夜霜只觉得嗅到了几分硫磺的气息，接下来便只听到“啪啦”的一声爆裂声，幻出的光晕乍然被弹开，有淡粉色的瘴气自花蕊间袅袅升腾而起，在月色下显得妖异非常。
一切的情况发展得太过于迅速，唐夜霜自愣神着，眼前那明显急急而来的那股淡粉色的瘴气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眼看着那股瘴气便要得手，唐夜霜的身形却已然毫无预警地往左边一闪，但见得衣袂微动，快得好似飞逝的流光。
那股瘴气扑了个空，在空中忽的裂开，散成一片颜色极淡的薄雾，然而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到一起，宛如一条灵动而敏捷的蛇，自花蕊处蜿蜒而上，在空中兀自狂舞扭动着，发出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又似一把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利剑，所经之处无不摧花折叶，回风转雪，好不凄惨。
她扯出一瞬空隙，“你方才说这就是妖精？”
“现在还看不出来么？”他轻摇折扇，答得无比轻巧，好似不处于这片危险之中一般。
那厢正忙着积聚的瘴气显然欣赏不来他们如此无所谓的唠嗑态度，咻地一声飞身而起，如一条柔软的白练一般弯弯绕成了一圈圈虚妄的环，将唐夜霜和楚月死死套入环内，如一只松松垮垮的巨大的茧一般，又层层收紧，渐渐密集起来。似假，似真，仿佛沉浮在湿冥冥的深青海水之中，又好似落在了织得密密麻麻的蛛丝网里头，让人如何都挣脱不开。
随着时间推移，唐夜霜几乎已能闻到自它身上传来的阵阵甜香，不同于脂粉的浓郁，而是花香的微醺气息，惹得人鼻子发痒，又昏昏沉沉。
真是撞了邪了！她咬牙，只强自稳定住心神，往口中塞了一粒药丸，这才觉得脑中清明了许多，一边问向旁边的楚月，“现在应该如何？原地等死？”
楚月颇有些不屑地哼哼，“好歹你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了，如何会遇到这么点小小的挫折就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唐夜霜翻了一个白眼，强自忍下提前将这厮就地正法的冲动，一面耐着性子询问道，“那你说应该如何？”
他老神在在地趁着她晃了晃手指，“随机应变。”眼见得唐夜霜的脸就要黑沉下来，他连忙慌不迭地又解释开来，“虽然这两个词的意思差不离，但显然后者听起来更为高深莫测一些，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