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圣上,这些天以来我已然查探了四桩古怪命案所发生的地方,也统统去亲自验过了尸体。除却其中一具的死状和死因与其他人全然不一样外,其他的三具身体均是皮包骨,好似血肉就这么被凭空抽走一般,成为了一具新鲜的干尸。这样的杀人手法我也还是在第一时间看到,故并不能够贸然推测凶手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手法作案的,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云择天自然也知道此案的敏感之处,故虽然唐夜霜这样说,也并没有多加为难,只是很快便捕捉到了她话里头的重点,“你说有一具尸体是例外?”
唐夜霜点了点头,“对,正是发生在浴池中嬷嬷的那一案子,听闻死者是侍奉宫中一位秀女的?”
不知道是否是唐夜霜的错觉,只觉得话音刚落,身侧一直以来都未曾有过动静的慧能师父似乎微微地皱了皱眉心,反应有些微妙的奇怪。
大抵是因而最近的时势太过于紧张而离奇,唐夜霜对于周侧的一切反应都要比往日里都要敏锐也敏感一些,在察觉到这个细小得几乎可以让人忽视的异动以后,只是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眼风不动声色地便已经朝着慧能所在的方向望去。
然而他面上出现的那分表情也不过只控制在短短的一刹之中,很快他便已然收敛了方才的神色,直到唐夜霜端起精神去观察他的时候,他的面容之上已经重新回复了一片从容淡定,好似从未泛起过波澜。
是自己方才一时眼花,还是自己近日太过于草木皆兵想多了,亦或者说是他身上真的有什么事情隐瞒着?然而他这么一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小和尚,又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讳莫如深的?唐夜霜的心中一时间浮掠过思绪万千,然而嘴上的报告却并没有明显的停顿,只是在云择天点头以表示确认了自己方才的问话以后,便已然继续流畅地报告道,“那个婆子的尸体我也已经验过了,但是她的死法与前头三桩截然不同。那婆子的内脏和耳膜、眼角膜、鼻窦之处,都有明显的破碎痕迹,好似是被什么外力凭空冲破一般。然而根据调查,那些冲破的东西却全然都是出自于体内,好像是从体内凭空长出来了什么东西一般,这才生生地将其重要的经脉内脏尽数挤压冲破。故外头看起来并没有前头三桩那般恐怖,然而体内却好似被绞过一般血肉模糊,的的确确也算是一种非人道的杀人方式了。”
她描述得无比详细写实,说道最后,就连云择天都颇有些受不了地皱了皱眉,几度欲摆手打断她过于绘声绘色的描述,然而最终却还是停住了手,直到忍耐到她报告完毕以后,这才拧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宫中不止有两个妖孽?”
看来云择天心中已然认定这个事实了。唐夜霜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执着地去查一个看起来明显出自于异类之手的案子是否有些太过于徒劳无功,是否自己此前的感觉真的出了错,这仅仅只是各地里妖孽伤人事件中稍稍惊世骇俗的几桩而已。若是发生在别地,或许连报上京兆府的资格都没有,至多也只能在街头巷尾传个几月,便也自动就散了。
不单单是因为人类都是健忘的动物,更是因为人们无比清楚地知道,但凡是有不可抗的力量时,人再如何反抗预防都是无济于事的。这样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力量,反而更能为他们所接受信服。
然而这一次,偏偏几桩案子都是发生在赤月王城。自城外蔓延到了宫中,最后竟然连最为亲近皇上周边的后宫之中都已然出现了相同的命案,自然便让人就此重视了起来,只担心这妖精既然能够害得到这个地方,自然也有非常大的几率接近云择天。
如今边关战事吃紧,云择天若是在这个时间段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在心中飞快地思量了一瞬,唐夜霜抬起眼来,“是否是妖孽作案,如今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觉得这几桩离奇的案子这一回居然会集中在这个时间点,和赤月城中出现,背后应当是有人力在推进的。”
果不其然,一语落下,方才还面色平静的云择天眯了眯眼睛,脸色有些暗了下来,声调沉沉,好似正在酝酿着极大的风雨,一字一句好似从口中逼出,“你是说,背后有人指使?”
“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唐夜霜与这只老狐狸相识那样久,自然知道他通身上下的逆鳞出自于何方,此时也只是微微一低头,并没有害怕,只是继续说道,“另外,秀女浴池中的那一案,我查到了一个奇怪的证物,不知道是否有关。”
云择天的容色稍稍缓了一些,一边问道,“什么证物?”
“是一片夹竹桃花瓣。”她如实禀告,却意外见得身边的慧能以及座上的云择天容色皆有稍稍的一变,除却理所应当出现的惊讶以外,竟然还能够窥见几分怀疑的意味,似乎他们心中都有相应的人选。
然而究竟是谁,偏偏只有她未曾得知。
但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两个都需要瞒着自己的?云择天那头老狐狸还好说,因而向来都是“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行事作风,然而这慧能师父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临那头凶猛青鹭于前都丝毫未曾出现过几分惧色的人物,怎么会因为一片夹竹桃花瓣而有了别样的神情呢?
抱着心中的重重疑问,唐夜霜皱了皱眉,刚想要发问,云择天却已经早她一步地开了口,声色一如既往的维稳。若不是此前唐夜霜鲜明地看见云择天那眼中骤然变幻的神色,几乎要以为自己方才所感不过是一场幻觉。
只听得云择天这厢问道,“是在何处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