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便暗中指挥着那树紫藤继续运作着,又触了触那个小沙弥的肩膀,这一回,力道加重了一些,停顿的时间也长了一些,随后才又随着原先的轨迹缩了回去。
那小沙弥这一回总算感觉到异样了,当即只通身抖擞了一下,连忙伸手朝着自己的肩膀拍去,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也什么东西都未曾有过,好似方才的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根根竖了起来,几乎不敢多想,然而却又忍不住好奇,有些害怕地转移过视线来朝着后头看去。
身后的那一树紫藤依旧盛放得灿烂,好似什么异常都未曾出现过一般。
这棵紫藤种在这里倒是有些年月了,平日里头他也为其浇过几次水,故还算熟悉,定然不可能是什么妖怪所变的。他无数次地在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却依旧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宛如擂鼓一般,咚咚咚的跳得厉害。他只消稍稍放轻几分呼吸,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怀疑的是跟前这株夹竹桃花,他却莫名觉得后颈一阵阵地发凉,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后头蠢蠢欲动地窥探一般。虽然清楚身后并没有人,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望去,却又不敢将自己的视线停留太久,每每才一望,便慌不迭地重新回转过了头来,似乎不敢再深入望下去,也不敢就这样轻易地放过跟前的夹竹桃花。
见着那小沙弥面上的表情俨然是控制不住的精彩,枝娘不禁越发觉得有趣了起来,一面只复掐了个决,继续发力。
那紫藤受到指引,也悠悠晃晃地又垂落了下来,这一次却并非只是触了触肩头,而是干脆直接了当地环成了一个圈样的形状,松松垮垮地搭在了他的脖颈上头,隐隐有收紧的趋势。
这一回那小沙弥总算及时感觉到了危机,霎时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要尖叫,然而被那藤蔓搭上的喉咙里头颤动了好几下,最终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就连呼救也未曾,只能拼命地踢蹬着双脚,想要让自己坐起来,却觉得四肢酸软,如何也使不上力气,不免有些绝望起来。
枝娘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场好戏,又不免撇了撇嘴:自己除却指挥了那紫藤捣些乱子意外,其他可是什么也没做,没有想到跟前的这个小沙弥胆子这样小,这才刚刚一吓,便已经成这副模样了。虽然模样好笑,然而着实让人觉得没有什么挑战性。
看着看着,她不免又开始觉得有些寂寂无聊了起来。
那头的小沙弥心态却远没有她此时此刻这样轻松,好不容易支起了半个身子,却又因为脖颈上头圈绕着的藤蔓稍稍一收,而被吓得又一屁股重新坐在了地上,瞪大着一双眼睛,面色苍白,嘴唇也不断地颤动着,显然是吓到了极点。
天地良心,那藤蔓可是连他的脖颈都没有压到几分!
枝娘存心想把跟前的这个小沙弥给吓跑,然而还没有进行下一步举动时,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到远处隐隐有脚步声渐进,其中一个,尤为熟悉。
不用想也知道是跑走的那个小沙弥将慧能给请过来了,她迫不得已地收了法力,也让那根藤蔓回复到了原位,一边看着跟前已然有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趋势的小沙弥,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天知道会不会有人误会跟前的状况是自己试图要对他的性命下手?
旁人这么误会也就罢了,偏生生那个小和尚……
枝娘不免有些忧心了起来,同一时间,却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颇有些荒诞好笑:自己如今本来便是妖啊,做一些符合妖本性的事情又有什么?若是因为此他便觉得是自己主动伤人,那么她便也愿打愿挨,跟他一决高下便是了。
谁让自己是妖呢?她如是在心中颓丧地想着,只觉得连枝叶都萎靡不振了起来。
虽然她努力让自己想得开一些,也努力在心中提醒着自己的身份,甚至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应该如何对其放狠话,才能将自己的暴戾形象在他的心中彻底坐实,但是在听闻那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之时,她不免还是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如果真的不相信自己该怎么办?枝娘有气无力地摇动着枝叶,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意气,居然在这种关头吓唬人。别说他了,若是自己是局外人,看到跟前这小沙弥那副魂飞魄散又瘫倒在地的模样,大抵也是会觉得他是遇到危险了的。
思及于此,她不觉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收敛了枝叶,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临的浩劫。
来人果然是之前去请人的小沙弥,正在他的身后行走而来的,是一袭素色袈裟的慧能。那肩膀处的布料还余存着几许不正常的褶皱,俨然是她方才所留下的。她瞅着那处痕迹,心中不自觉的觉着有些有趣,却又不敢再发出什么动静来,只能忍下心中的思绪万千,转而继续端详着跟前的三人,想看看他们最终究竟能够折腾出什么样的动静来。
正思量着,方才那个已经两眼翻白的小沙弥却一骨碌的,直接从地上爬将起来了,一面急急忙忙地扯着慧能的袖子,似乎这样才能寻求到某种安全感一般。嗯嗯啊啊了几回合,他才终于逐渐地寻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声音,然而喉头一动,递出来的声色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染上了几许哭腔,“慧能师父,您总算来了!”
慧能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另外一个小沙弥已然颇为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汲汲皇皇的模样,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着,他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见四周风景一如还是刚才走时的一样,这才疑惑地继续说道,“这……我看着这也没有什么异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