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唤了一声,她的语气便已经顿住了,转而瞪大了双眼,看着空荡荡的身侧,又看着远处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哪里还寻得到春香的身影?
平生第一次,她彻底傻在了原地,彻底呆若木鸡。
自己根本不认得回苏府的路,如今又被一个人扔在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等会应该如何是好?春香那头又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然而她现在却一点也不知晓,若是春香因为这次出行而遇到了什么事,自己定然是要悔恨一辈子的。
一时间,方才所有的绮丽和美好都在她心中褪去了颜色,满心只余下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情绪来。
跟前的小男孩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方才明明亲口答应给自己买糖葫芦的那个好看哥哥突然间没了声音,自然以为她是反悔了,不觉扁了扁嘴巴,方才才刚刚平定下的声音已经一寸寸地染上了哭腔,“哥哥你说话不算数……”
然而或许连他都没有想到的是,眼前那个足足高自己好几个头的“哥哥”,陡然一扁嘴,居然也这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甚至要比自己刚才更为响亮,引得方才才散去的路人再次投来了或疑惑或震惊的视线,如何也想象不出来为何上元佳节中会有人当街嚎啕痛哭,看着居然还是个相貌秀气的小哥,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只看到这个“小哥”跟前的小男孩愣愣地抬起了头来,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小男孩大抵是被她吓了个正着,反而止住了自己的哭声,转而又拉了拉她的衣角,语气小心翼翼地商量道,“哥哥……哥哥你别哭了,我不要冰糖葫芦就是了,哎,你怎么还在哭啊,我不是都说了不要了吗?哥哥你刚才还教育过我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怎么现在反而哭了?哎?哥哥?”
无论他怎么询问道歉,那头的漂亮哥哥反而哭得更为厉害了,让一个小小孩童一时间也慌了神,只绕着她一圈圈地打着转,好似热锅上头的蚂蚁。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也知自己如今的行为太过于出格丢脸,然而被遗落在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慌以及弄丢春香的愧疚感如今已经主宰了她的一切思维,此时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旁侧的半点声音?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眼泪便又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一般如何也找不到止住的点,只能一个劲地摆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小男孩见状,不觉跺了跺脚,似乎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哥哥,您是也想吃糖葫芦,所以馋得哭了吧?你别哭了,大不了,大不了我领你吃一趟糖葫芦便是了,我身上有钱!今天过节,我娘亲特地缝了三个铜板在我的衣兜里头,够买糖葫芦了,到时候你一串我一串,咱们两一起吃,你快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罢了罢了,我这就带你去!”
说着,他已经不由分说地牵起了还在嚎啕大哭的她的手来,迈着一双小短腿,飞快地朝着桥头的方向跑去。
她正哭得一点气力都没有,脑子也嗡嗡作响着,几乎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故此时此刻也只能由得这个小男孩不知道何故就拉着自己一起飞奔了起来。虽然她随着一起跑着,然而眼中却几乎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心中杂乱如麻,却又不得不在心里头反复默念着“一定没事的,春香她一定没事的”来安慰自己。
虽然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然而在没有见到春香的人之前,她却还是觉得心中一阵阵地发憷,如何也安定不下来,自然也没能止住眼泪,不一会儿,一双漂亮的眼睛便已经被揉肿成了一对红通通的桃子。
这厢的小男孩刚拉着她在卖冰糖葫芦的草垛子前头站定,回头望向她时不免被唬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议,语气中难免透露出了丝丝嫌弃来,“不会吧,你居然还在哭啊?你都是大哥哥了,又不是跟我一样的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她不服气地想要辩驳,然而颤抖着的喉管里头却发不出正常声调的声音来,显得奇腔怪调的,尤为可笑,最后也只不得不闭上了嘴巴,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再次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乍然,一把如山间汩汩而下的清泉般润洁冷清的声音传来,“小杰,这是怎么了?你旁边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
换做平常,她定然是要在心中赞叹一番这声色的别致的,然而这种时候,她又哪里还能顾及得上这些?甚至连眼角都未曾往声音的来源撇过一次,只继续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平日生活中所有积攒的委屈,统统在此时此刻就此井喷式地爆发了出来,只觉得通身好像都被那惨淡的乌云所笼罩,再也没有见得天日的时候。
“李大哥!原来你也还在这里!”那个小男孩似乎得到了拯救一般,连忙开心地唤了一声,显然对于眼前的人很是熟悉,听到他的疑问过后,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她的方向,见她还在自顾自地哭着,似乎根本注意不到旁边人的话语,这才小声说道,“我方才只顾着吃糖葫芦,没有注意这个哥哥在前头,就不小心冲撞了他一下。他原本也没事,还好好地跟我说要带我去买新的糖葫芦吃,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说着,他只拉了拉眼前男子的衣角,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道,“李大哥,小杰是不是惹这位哥哥生气了?我方才怎么道歉,也说了请他吃糖葫芦,可他还是哭,一点都不理我。哥哥都已经这么大了,怎么比我还爱哭?”
那男子瞧了一眼眼前嘟着小嘴的小杰,又抬眼望了一眼她方向,不觉轻声笑了出来。
她啜泣的间隙正捕捉到这声好听的笑声,虽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行为太过可笑,然而心中却还是不免腹诽:笑什么笑,自己都已经落得这样惨的田地了,怎么还有人这样幸灾乐祸?
然而天生性格不愿意与人争吵,再加上她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情与他多加纠缠,最终也只能恨恨地一跺脚,别过了泪痕遍布的脸去,想要马上离开他们的视线,却又不知道走出了这边,又应该走到哪里去,最后也只能顿在了原地,头一次感觉到了迷茫和无助。